有了静修的借口,姜予梵得了几日安宁,她和顾思渡静坐,身子恢复得也很快。这些时日里头,顾思渡和姜耀光同时出门,同样的时辰回来,都是悻悻无事的样子,但是顾思渡可比姜耀光要自在很多。
顾思渡唯一的事业就是要抓住姜予梵的心。
在顾思渡的眼中,能让姜予梵的眼中盛满自己,这才是最最要紧的。他在静坐的时候,悄悄睁开眼睛,欣赏着姜予梵的面容,秀色可餐,光是如此,顾思渡便觉得人生没有什么烦恼了。
可是姜予梵和他不一样,姜予梵的眉头总是蹙着的,总是被惊扰,总是想着自己即将面临的噩运,有时候她连经文都念不下去,总是把自己蜷缩起来,静静地抱住自己的双腿。
等她睁开眼睛,湿润的眼角慢慢滑落下来泪珠,她看到的却是顾思渡的那一张本不该靠近的脸。
顾思渡离她有些太近了。
“你怎么来我这里了?”姜予梵放下手中的念珠,想要撤出些距离。
“我看出来了菩萨您需要我,”顾思渡对着姜予梵勾唇一笑,他坐在姜予梵身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来吧菩萨,您要是需要我的话,我的肩膀给你依靠。”
真是一些无用的话,但是姜予梵胡思乱想的心却好了许多,她忍俊不禁,这一笑在顾思渡的眼中,却是深深留下来烙印。姜予梵再抬起头,看到的是顾思渡那一双含了情的桃花眼,若是姜予梵的人生未曾改写,若他们一个是千金小姐,一个是新贵才子,那么该有多么般配呢?
可是他们不是。
只是可惜姜予梵的人生被改写,她不能有一段圆满的姻缘,这里还是沉香寺,他们本不该有这样的情愫。姜予梵觉得自己的心口有着细微的抽搐的疼痛,她从一开始就不能。
她的人生被她的父母,亲手毁掉了。
而此刻,她一错开视线,便看到在门口站着的她的母亲。
目光对视的那一刻,姜夫人就轻轻咳嗽了几声,提醒着顾思渡拉开了距离。姜夫人温柔地看着姜予梵:“我们可以谈谈吗?”
“姜夫人,我想您若是有什么事情的话,不如去找住持。”顾思渡不愿意姜予梵再受到伤害和刺激,明明在顾家的时候,姜予梵过得很开心,可是回到了这里,遇到了姜耀光,姜予梵就过得一点也不好。
等此事了结,顾思渡一定要带姜予梵离开沉香寺这个牢笼。
可是姜予梵却说:“顾大人,我没事的,你先回避一下吧。”
“我不放心你。”顾思渡直接说。
“没事的,道云还会陪在我这里。”姜予梵却坚持要让顾思渡先回避,她不想要让顾思渡看到自己面对家人的一面。
“那我在门口守着你,你若是不放心,就喊我。”顾思渡也有自己的坚持,他对着道云点了点头,两人带上了门离去。
姜予梵起了身,她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在自己的面前,一杯放到了对面。这还是她几年后,第一次认真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给予了她生命的女子。
这几年来姜家风光无限,姜夫人脸颊圆润了许多,只是再风光也抵挡不了岁月的刀刻痕迹,那眼圈下密密生长出来的纹路。
“予梵,自从你爹带回来你的玉佩,我就知道我会再看见你。那块玉佩被我收在身边,每日我都要抚摸着那块玉佩思念你,孩子,你不知道,我这些年有多思念你。”
姜夫人的手握住了姜予梵冰冷的双手。
冬日极冷,天色阴沉泛白,有着要落雪的征兆,姜予梵的屋中未点上炭火,可是姜夫人身上穿着貂毛大氅,手心也无比暖和,这温热传入姜予梵的心,丝丝缕缕都让姜予梵血液翻滚,却张嘴说不出来任何话语。
她的心中是厌恶的,她翻滚出来许多难掩的情绪,可是她却吐不出来。
姜夫人见姜予梵没有甩开自己的手,便觉得有希望,这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如何能不心疼呢,她的眼眶又要湿润了:“这些年我也怪过你的父亲,为什么要抛下你,我也想过要你的父亲接你回来的。”
“可是予梵,为了姜家,你得再忍耐忍耐。”
真是一副好温柔的话语,或许姜夫人就是拿着这样的语气哄着自己的儿子,诉说着那些欢喜和爱护的。可是姜予梵不傻,她抬起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嘴角冷冷上扬。
“是吗,你若是那样思念我,为什么那块玉佩又会回到他的手中,又怎么会让他拿着玉佩来质问我?”
这个嘛......
姜夫人叹了气,许久后她才开口解释:“予梵,你也知道的,后院中的女子都是要听从自己的夫君的,我是真心的思念你,可是你的父亲执意要拿走那块玉佩,我也没有办法。”
“我不知道那块玉佩是要拿走去质问你的,我求了你父亲的,可是他说你犯了大错。予梵,其实你可以向你的父亲低头认错,只要他高兴了,你就能离开沉香寺,你救了你弟弟,你爹就会考虑让你回来认祖归宗的。”
“我会帮你劝劝你爹的,你就救了你弟弟吧。”
姜予梵没说话,一阵风吹入了屋中,彻底卷灭了屋中点燃的香,飞雪就要纷纷而来了。
“娘亲,”姜予梵许久未曾唤出这两个字了,她说出这两个字也并非是真的要投入姜夫人的怀抱之中,她自嘲道,“我得等他,我的父亲高兴了,我才能有回去的机会,您是这个意思对吗?”
“予梵,就是低头认个错的,这事情不难,从前你不是一直想要离开沉香寺吗?”
“那是从前了,而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姜予梵吸了吸自己的鼻子,抬起眼睑好让自己的眼泪不要落下来,“从前我还抱有希望,还觉得我的爹娘爱我怜惜我,可是我逃了多少次,我已经不记得了,娘亲,您若是思念我,那块玉佩您就不给给出去,您若是真的想我回家,就应该记得一个八岁的幼女,是怎么敲着姜家的门,求你们不要那样狠心的。”
“这些,您都记得吗?”
姜夫人的手微微僵硬,似乎是染上了这冷冽的风雪,她说:“从前的事情,谁会记得那样清楚呢?”
“可是我记得,”姜予梵实在没有忍住,她的心被伤害了一次又一次,她看着自己的母亲,两眼热泪直接流淌了下来,她没再伪装自己的脆弱,就那样泪眼婆娑地看着姜夫人,“我不过是你们在过好日子的时候,偶尔寂寞才会想起来的存在,我不过是一声叹息,一句遗憾,一个要周全姜家的棋子。”
“我的父亲,就算他做错了事情,你也不得不低头不仰仗他,你不觉得这样很可悲吗?”姜予梵的声音颤抖,她没想到自己的母亲竟然能当着她的面,说出这样残忍的话来,要她向着自己的父亲认错。
“我有什么错?”姜予梵紧紧咬住了自己的嘴唇,让自己勉强能说出流利的字句出来。
姜夫人眼神骤冷,她松开了姜予梵的手,脸上终于带上了一点怒气:“你变得太不听话了,你还要说你没错,你的父亲因你而被贬官,在牢里待了很多天,他回来的时候连一句话都不会说了,都是因为你的存心报复。”
“都过去七八年了,你怎么就这样记仇呢,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吗,姜家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成了城中的笑柄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可是你父亲!”
“他若真的没错,就不要收受贿赂啊,我逼着他做那些事情了吗?”姜予梵实在忍耐不住,她失声控诉了出来,她紧紧抓住了桌子,任由自己的泪水湿润了自己的面庞。
“是他活该,而不是我有问题。”
姜予梵的心,又一次被伤得鲜血淋漓。她才说完这句话,就被自己的母亲甩了一个耳光。她摔倒在了地上,她又觉得四周的一切晕眩了起来,她撑着身子抬头,她明白了,她的母亲今日来,对她说着那些情意缠绵的思念,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她救人。
那些甜言蜜语就是砒霜,就是要她的命,在她的心口不断扎上许多刀,她的母亲要她认错。
动手的是姜夫人,可是手愣在半空,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的人也是姜夫人。门外的人听着声音慌忙闯进来,道云拿着剑隔开了姜夫人的距离,顾思渡上前将姜予梵扶起来,拦腰抱在了怀中。
“菩萨,您没事吧?”顾思渡看着姜予梵的脸颊,上头的指印让他心疼,他瞪了一眼姜夫人。
“您打她做什么?”
“我,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姜夫人要上前,但是没有人再相信她了,道云拔了剑,姜夫人退缩了几步,“是她先对我不尊敬的。”
“尊不尊敬不在于辈分,而在于是不是行为举止是不是会赢得人的尊敬,”顾思渡分毫不让,他站起身来,“显然,您并没有做到一位娘亲该做的事情,而菩萨也不会再有您这样的娘亲。”
“姜夫人,就算是求人办事,也不能用这样的态度。”
顾思渡把人带回了自己的屋中,迈出门槛的那一瞬,他转过头对道云说:“道云,麻烦你送客。”
“顾思渡,你是她什么人,凭什么替她做决定?”姜夫人不满。
“凭我和她心意相通,我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便用我的嘴巴说出口。”顾思渡说完,不再啰嗦也不再回头,他要带着他的菩萨远离这一片伤心地。
顾思渡感觉得到,在他说完心意相通的几个字后,他的菩萨不动声色地将头微微靠在了自己的胸膛。
他的菩萨学会了依赖他。
顾思渡:还好我没走远,就在门口,才能英雄救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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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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