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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午后金乌煌煌,伴着一股子闷热,礼教会也正是激烈时。

只听裴泠谈锋一转,说道:“那就来说些正经的,便来论一论儒家教义是如何看待贞女的,诸位可畅所欲言。”

在场士子听到“儒家教义”四字,那脊背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眼神饱含的都是对即将一展所学的期待之情。

这回场内只有一片短暂的寂静,一下子就有很多人站起来,裴泠便抬手点了几个。

不过还未及士子开口,就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方才听诸君高论,老朽亦觉心痒,不知可赐老朽片席否?”

那声音并不怎么洪亮,也非刻意低沉,而是缓如凝云,沉稳老练。

众人循声回望,只见说话那人是一个老头,像是有七老八十了。他站在一棵华盖如云的大榆树下,一身洗得发白、熨烫笔挺的青布直裰,拄着一根竹杖,没人知道他是何时站在那里的,但凡是看见他的士子皆是满脸震惊敬畏。

“梅公!”有人喊道。

“是梅公来了!”

“学生拜见梅老先生!”

更多激动的声音加入进来,端坐在八仙桌上的士子们纷纷离席而起,动作快的已经先躬身作揖了。

裴泠视线完全被挡住,她根本看不见是哪位神仙降临,且“梅公”这个称谓也勾不起她任何记忆点。

周大威看出她的迷惘,趋身向前,凑到她耳畔说:“是梅闻淙梅老先生。他是我们宿州大儒,先帝时的二甲进士,官至贵州巡按御史,也曾任贵州提学,建德元年致仕的。致仕后回到宿州,他开办了书院,也偶尔去州学讲学,就前些年听说身体不大好,书院关了,也不讲学了。”说着,周大威嘟囔一句,“没想到他还活着,我都以为……咳咳。”

这一说,裴泠倒有些知道了,是促成贵州开科取士的那个巡按御史。

早年间贵州是不开乡试的,贵州士子皆附试云南,两地相距二千余里,赴试途中山路险峻,瘴毒浸淫,生儒苦极。彼时任贵州巡按御史的梅闻淙不断上疏请求贵州单独开科,要知巡按御史岁一更代,他在这一年间上疏三十余次,先帝烦得不行,最后将他的奏疏下发至都察院贵州监察御史,令其勘议,然后都察院又转到礼部,礼部再备细勘报,最后经内阁拍板,贵州自此独立开科。所以也算是梅闻淙的坚持才使这件事终于走通所有环节,他后来又再任贵州提学官,提拔了许多杰出生员,故而在贵州一地名声赫赫,倒没想到是宿州人士。

梅闻淙从光影交错的榆树下出来,竹杖轻轻敲在地上,发出“笃、笃、笃”的轻响,他步履沉稳,一步一步的,径直朝主座方向走去。

待走近了,裴泠便起身,朝他恭敬地作了一揖,梅闻淙亦是端端正正回一礼。

“适闻镇抚使高论,耳目一新,老朽亦有些许拙见,敢请共论否?”

裴泠谦和有礼:“老先生哪里的话,老先生在黔地功业,吾等深知,今得亲聆教诲,实乃吾辈之幸,老先生上座。”她抬手虚让一下。

梅闻淙也很知趣:“钦差在座,老朽岂敢僭越?还请镇抚使正座,某坐宾位便可。”

张师爷此刻坐在面南宾位,属于中席的左手边,大明以左为尊,在梅闻淙跟前,他又怎好意思居尊,闻言便腾一下站起让座。

梅闻淙可以跟裴泠客气一下,但跟张师爷可不会客气,也未谦让一句,就直接坐在面南宾位。

少顷,所有人都坐定了。

梅闻淙开口道:“今礼教会因镇抚使而开,不如就请镇抚使先来论一论,儒家教义该如何定义贞女?”

张师爷忽地恍然过来,适才竟没有一次是她先说,要知辩论时先说一方看似拥有主动权,实则却是吃亏的,因为会首先暴露立论框架和核心论点,后发者完全可以基于这个论点随机调整策略。

裴泠显然也知道,故而只短短说了一句:“贞女未行谐醮礼而以柏舟殉节,有违儒家中庸之道。”

“镇抚使此言有误!”

梅闻淙气贯长虹地斥了一句。

“礼记有云:‘聘币具而交亲之分可以定矣’。曾子曾问孔子,已定婚期的女子在吉日前去世,该如何?孔子曰:‘壻齐衰而吊,夫死亦如之’。也就是说,聘礼交付后,婚姻的伦理名分便已确定,若未婚之夫死亡,女子也需服斩衰以吊。既然生前已有夫妻名分,死后亦要服斩衰,贞女以死追夫,又何过之有?”梅闻淙仰天慨叹,“此乃情之至也,镇抚使可知天地至情,非庸常可度?沈贞女非殉夫,实乃殉其心也,心既属君,生死同归。此情可悯,此志可敬,此节可颂!”

话音一落地,在场士子皆忍不住要拊掌叫好,那脸上全是赞叹之色,他们怎么就没想到可以从这个角度辩论呢?梅公不愧是梅公!

张师爷不愿风头被梅闻淙盖住,急忙出声附和:“不知镇抚使可读过《牡丹亭还魂记》?里面有一句话写得极好,‘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镇抚使年少居高位,想来不知情爱滋味,沈贞女便如杨公之妻张氏,实乃至情至性之人,不颂此女,颂何女乎?还是镇抚使认为张氏就不该受朝廷表彰?”

这番话可真是夹枪带棒,饶是周大威这个粗通文墨的武人也听出来了。相比跟这帮群儒吵嘴架,他还是觉得拳拳到肉地打上一架来得更痛快,一个身体痛,只是皮外伤,一个脑袋痛,全是内伤。

这时,裴泠说话了。

“您老是不是漏了一句?”她看向张师爷。

张师爷直接一个愣住,有点不敢相信她竟然用“您老”尊称他,虽然他也不是那么老,但毕竟也要年长她二十来岁,称呼您老倒也不是不可。

这般想着,他的表情就有点不受控制了,嘴角忍不住地往上翘,正在心里琢磨到底漏下哪一句。

然后……

裴泠就把头转去另一个方向了??

她面带微笑地对梅闻淙说:“孔子明明说的是:‘壻齐衰而吊,既葬而除之,夫死亦如之’,您老怎么一漏就漏了句重要的?”

尾音才落,张师爷那洋洋得意的表情就僵在脸上了。

周大威敏锐捕捉到这讼棍瞬息之间的表情变化,努力地憋着笑。另一边,虽然他是听不懂漏下那句有什么重要之处,但见那位梅老先生的嘴角有轻微抽动,他就知道又被上差揪住小尾巴啦!

裴泠继续道:“既葬而除之,意思是葬礼结束后就应脱下丧服。若按老先生说法,生前既然已有夫妻名分,那明明应服斩衰三年才是,怎么孔子说既葬而除之呢?想来是孔子认为葬礼结束后,二人关系就应该结束,既如此,贞女再为一个不相干之人殉节,怎么不能算过?”

周大威没有等到梅闻淙的挫败,等来的是意料之外的一声叹息。

只听他说道:“礼以率天下之中行,而高明之性有出于人情之外,此贤智者之过,圣人之所不禁。”

这句话出自苏洵的《礼论》,梅闻淙此刻引用过来真是相当高明。

先来看看字面意思——礼法是引导天下人遵循中庸之道,但有些高洁品性的人,做的事可能很极端,甚至超越常人情感所能理解的范围,可以算是贤智者的一种偏执,而圣人对此并不强行禁止。

苏洵想表达的意思——真正的礼教要在规范与包容间寻求平衡,对不循常轨却未危害秩序的高明者,应予以宽容。

梅闻淙直接用来隐喻——圣人说既葬而除之,主要是不想将贞女殉节树为普世圭臬,但圣人包容高明之性——所以贞女殉节就是高明之性,它不被理解,是因为表达了一种更崇高的精神——平庸者不具备这种精神,自然理解不了。

总之,即便这是人情的过激之举,既然圣人都不管,要你管那么多?

想要听懂文人说话,真就跟剥洋葱一样,你非得一层一层地剥开才能搞明白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这颗洋葱周大威是剥不明白,使劲挠了挠头,无果,脑袋还更痛了,这都在暗示些什么啊?他真是要捉摸出内伤了。

裴泠没有发言,也没有任何动作,像是卡住了。

有些话从别人嘴里出来可以,但从她嘴里出来,少不得要给她安插一个不敬圣贤的罪过,今个礼教会不就是为批斗她而开,若她说真不管不顾说了,反而正中他们下怀。

此女先前都是一副游刃有余、应付裕如的样子,现下突然顿住,令丧气的士子们都提振了心气——她终于招架不住了!

也就在这时,一个衙役匆匆跑来报禀,弯腰对裴泠附耳低语了几句。

片刻后,只见她微微点了头。

衙役得令,一个大步跨到前面,将背脊挺得笔直,而后清了清嗓子,高声报唱道:

“钦差提督学校巡按南直隶监察御史,谢攸谢大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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