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彻底陷入了黑暗和寂静,只有窗外隐约的海浪声和两人交织的呼吸声。
宋渝背对着沈隋,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他紧闭着眼睛,试图用意志力命令自己立刻睡着,但大脑却异常清醒。刚才吹风机嗡嗡的声响、头皮上残留的温热触感、还有沈隋那双看似平静却带着不容抗拒力道的双手……所有的细节都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
更让他心烦意乱的是,干爽的头发和温暖的头皮确实带来了生理上的舒适感,这与他心理上对沈隋的抗拒形成了尖锐的矛盾。他讨厌这种被掌控、被安排的感觉,却又无法否认刚才那一刻的……惬意?这个词一冒出来,就被他狠狠掐灭。
他用力翻了个身,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面朝天花板,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安静。
身旁的沈隋似乎毫无反应,呼吸平稳悠长,像是已经睡着了。
宋渝瞪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天花板,感觉自己像个傻逼。凭什么他在这里烦躁得睡不着,罪魁祸首却能心安理得地酣睡?
就在这时,沈隋那边传来一点极其轻微的布料摩擦声。宋渝立刻竖起耳朵,全身戒备。
但声音很快消失了,沈隋的呼吸依旧平稳。
宋渝等了一会儿,没再听到动静,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也许是真睡着了?他偷偷地、极其缓慢地侧过头,想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看旁边的沈隋到底是个什么状态。
然而,他刚一侧头,就对上了一双在黑暗中依旧清晰可辨的眼睛。
沈隋根本没睡!他也正侧躺着,面朝着宋渝的方向,安静地看着他。两人的视线在黑暗中猝不及防地撞个正着。
宋渝的心脏猛地一跳,像做坏事被当场抓包一样,瞬间弹回头,重新面朝天花板,速度快得差点扭到脖子。他感觉自己的脸颊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
“还没睡?”沈隋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刚睡醒般的微哑,但宋渝敢肯定这家伙绝对一直醒着!
“睡了!”宋渝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声音因为心虚而有些发闷。他拉起被子,直接把头也蒙了进去,彻底隔绝了外界的视线和声音。
被子底下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自己急促的心跳和呼吸声。他觉得自己今晚肯定是睡不着了。
而被子外面,沈隋看着那个鼓起来的、鸵鸟似的被团,镜片后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他没有再出声,只是重新调整了一下姿势,依旧面朝着宋渝的方向,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他的呼吸真正变得绵长而平稳。
不知过了多久,被窝里的宋渝,在愤怒、尴尬、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消耗下,疲惫终于战胜了清醒,意识渐渐模糊。在彻底陷入睡眠前,他最后一个模糊的念头是:明天一定要离这个沈隋远远的……
海浪声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沙滩,夜色温柔地笼罩着这间临海的房间。两张床铺之间,仿佛隔着一条无形的楚河汉界,又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这静谧的黑暗中,悄然滋生。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射进来时,宋渝是被饿醒的。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四肢舒展地躺着。而更让他僵住的是,他的胳膊,竟然越过了床铺中间那条他自以为的“界线”,搭在了旁边沈隋的……腰上?
沈隋似乎还睡着,侧身朝着他,呼吸平稳。宋渝的手臂就那么自然地横亘在对方腰侧,隔着薄薄的睡衣,甚至能感觉到其下温热的体温和紧实的肌肉线条。
宋渝:“!!!”
他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整个人瞬间弹坐起来,心脏狂跳,睡意全无。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旁边依旧“熟睡”的沈隋,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惊恐和难以置信。
他他他……他晚上睡觉这么不老实吗?!居然滚到这边来了?还……还抱着沈隋睡?!
宋渝恨不得当场给自己一拳。他手忙脚乱地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浴室,再次“砰”地关上了门,仿佛后面有鬼在追。
当浴室门关上的瞬间,床上“熟睡”的沈隋,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了一眼浴室紧闭的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腰侧刚才被宋渝手臂搭过的地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和触感。
他抬起手,轻轻抚过那个位置,指尖在睡衣布料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他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清晰而深沉的弧度。
晨光中,那个笑容带着一种计划得逞的、近乎妖异的满足。
宋渝冲进浴室,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大口喘气。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就是这只手,刚才居然……居然搭在了沈隋的腰上!
睡梦中无意识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指尖,温热、紧实,带着活生生的肌理感。这感觉让他头皮发麻,一股混杂着极度尴尬、羞耻和莫名慌乱的热流从脚底板直冲头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做出这种事!
“操!”他低骂一声,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拼命泼脸,试图浇灭脸上的燥热和心里的惊涛骇浪。冰凉的水珠顺着脸颊脖颈流下,稍微拉回了他一点理智。
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头发凌乱、眼神惊慌、满脸水痕的自己,只觉得无比陌生和狼狈。昨晚吹头发时的别扭,黑暗中对视的心虚,还有刚才醒来时那堪比恐怖片的场景……所有画面交织在一起,让他心烦意乱。
他必须立刻、马上离开这个房间,离开沈隋!
宋渝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当他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建设打开浴室门时,却发现房间内空无一人。
沈隋已经不见了。床铺整理得一丝不苟,仿佛昨晚无人睡过。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那缕清冽的沐浴露香气,证明着另一个人存在过的痕迹。
这反而让宋渝更加不安。沈隋去哪了?他是不是早就醒了?那他……是不是知道自己抱了他?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宋渝的脸又控制不住地开始发热。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决定不再去想。现在最重要的是填饱肚子,然后离沈隋越远越好。
他快步走出房间,下了楼。别墅的一楼是开放式厨房和客厅,通向一个面朝大海的大露台。他刚走到客厅,就闻到了一股食物的香气。
只见沈隋正站在开放式厨房的流理台前,身上围着一条格格不入的浅色围裙,动作娴熟地煎着鸡蛋和培根。旁边的烤面包机“叮”一声弹出两片焦黄的面包。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牛奶、果汁和几样切好的水果。
周凡和徐宇已经坐在餐桌旁,正狼吞虎咽地吃着,看到宋渝下来,含糊不清地打招呼:“渝哥早!快来吃,学霸手艺可以啊!”
庄语和沈晴也坐在露台的餐桌旁,面前摆着精致的早餐,正一边吃一边看着海景。
这一幕温馨和谐的晨间画面,让宋渝瞬间僵在原地。尤其是看到系着围裙、一副居家好男人模样的沈隋,他感觉自己像是走错了片场。
沈隋听到动静,转过头,目光平静地落在宋渝身上,语气自然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早。早餐准备好了,趁热吃。”
他的表情毫无破绽,仿佛昨晚那个在黑暗中凝视他、今早可能被他“非礼”了的人根本不是他。
宋渝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是该冲上去质问他为什么在这里装模作样?还是该为早上的“意外”道歉(虽然他打死也不会道歉)?或者直接无视他?
最终,饥饿感战胜了复杂的情绪。他板着脸,走到餐桌旁,拉开离沈隋最远的椅子坐下,一言不发地拿起一片面包,狠狠地咬了一口,仿佛咬的是某个人的肉。
沈隋将煎好的鸡蛋和培根端上桌,然后解下围裙,在宋渝斜对面的位置坐下,安静地开始吃自己的早餐。他吃得慢条斯理,动作优雅,与旁边狼吞虎咽的周凡徐宇和浑身散发低气压的宋渝形成了鲜明对比。
餐桌上气氛微妙。周凡和徐宇似乎察觉到了宋渝的不对劲,互相使了个眼色,埋头苦吃不敢多话。庄语偶尔和沈晴低声交谈两句,目光却时不时饶有兴致地扫过宋渝和沈隋。
宋渝味同嚼蜡地吃着早餐,只觉得如坐针毡。他能感觉到沈隋的目光偶尔会落在他身上,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像是有实质的重量,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只想赶紧吃完,然后立刻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去海边,去任何没有沈隋的地方!
然而,当他终于解决掉最后一口食物,准备起身时,沈隋却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看向他,用那惯常的平静语调说道:
“渝哥,等一下。关于今天的行程,我们需要讨论一下。”
宋渝的动作顿住,心里警铃大作。
又来了。这种被无形之手掌控的感觉,又来了。
宋渝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他抬眼,目光锐利地射向沈隋,语气硬邦邦地:“有什么好讨论的?各玩各的。”
他受够了这种被安排的感觉。从昨晚到现在,他就像个提线木偶,被沈隋用钱和所谓的“协议”牵着鼻子走。现在连怎么玩都要听他指挥?
周凡和徐宇察觉到气氛不对,立刻埋头猛喝牛奶,假装自己是透明人。露台上的庄语也看了过来,眼神里带着玩味。
沈隋对于宋渝的抵触似乎毫不在意。他拿起放在手边的平板电脑,手指在上面滑动了几下,然后不紧不慢地开口,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条理:
“根据潮汐表和天气预报,上午九点到十一点是退潮期,最适合赶海,可以捡贝壳和抓小螃蟹。十一点后阳光会变得很烈,不适合长时间户外活动。下午三点左右,码头有出海观光的船,可以看到海豚的几率很高。傍晚五点半,是看日落的最佳时间。”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宋渝,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最优方案:“所以,最合理的安排是,我们现在去赶海,中午回来休息或者进行室内活动,下午出海,傍晚看日落。”
这一连串精准的时间点和活动安排,堵得宋渝一时语塞。他不得不承认,沈隋说得很有道理,考虑得非常周全。但越是如此,他越是反感。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让他觉得自己像个需要被规划行程的白痴。
“那是你的安排。”宋渝冷笑一声,站起身,“我的安排是,现在去海边躺着,什么时候想动就什么时候动。”
说完,他不再看沈隋,转身就朝着通往沙滩的玻璃门走去。他需要空间,需要远离这个让他心烦意乱的人。
“渝哥!”周凡和徐宇见状,有点不知所措地看向沈隋,又看看宋渝决绝的背影。
沈隋看着宋渝离开的背影,没有起身阻拦,也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的神色。他只是淡淡地对周凡和徐宇说:“你们可以先跟他一起去。注意安全,别走太远。”
然后,他拿起平板,开始浏览其他信息,仿佛刚才的小插曲根本没有发生。
周凡和徐宇如蒙大赦,赶紧放下杯子追了出去:“渝哥!等等我们!”
露台上,沈晴有些担忧地小声问庄语:“语姐,我哥他……”
庄语喝了口果汁,目光掠过窗外宋渝越走越远的背影,又看了一眼屋内气定神闲的沈隋,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别担心,你哥……心里有数。”
沈隋确实心里有数。他了解宋渝的脾气,硬碰硬只会激起他更强的逆反心理。适当的“放养”,让他以为自己获得了自由,反而更容易达到目的。
果然,宋渝一个人走在沙滩上,听着周凡和徐宇在身后叽叽喳喳,初时还有一种挣脱束缚的快感。但随着太阳升高,沙滩被晒得滚烫,无所事事的空虚感渐渐涌了上来。他看着那些提着桶、兴奋地在礁石间翻找的赶海游客,又想起沈隋说的“抓小螃蟹”,心里莫名有点不是滋味。
而别墅里,沈隋通过平板上的定位软件(他早在“保护协议”里埋下了共享位置的条款),看着代表宋渝的那个小光点在沙滩上漫无目的地移动,嘴角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他知道,他的鱼儿,只是在浅滩逡巡,迟早会游回他精心布置的深水区。他有的是耐心,和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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