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赢下一局后，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了。宋渝打了个哈欠，对着麦克风说了句：“不打了，下了。”
耳机那头安静了一瞬，然后传来沈隋的声音：“好，学校见。”
宋渝直接退出了游戏，关掉手机。房间里恢复了寂静，只有母亲房间里隐约传来的平稳呼吸声。他下床，换下皱巴巴的校服，用冷水用力洗了把脸，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简单的食材，给母亲做好了早饭，温在锅里，又留了张纸条。做完这一切，他才背起那个洗得发白的书包，装上手机，轻轻带上门下了楼。
清晨的老旧小区已经开始苏醒，早点摊冒着热气，赶早班的人们行色匆匆。宋渝双手插兜，慢悠悠地往学校走，晨风吹动他额前有些过长的碎发。
一进校门，冤家路窄，正好撞见了以严厉刻板著称的教导主任闫丽。闫主任四十多岁，戴着黑框眼镜，永远板着一张脸，因为体型和脾气，背地里被学生称为“猪妞”。
闫主任锐利的目光立刻锁定了宋渝，特别是他的头发。她快步走过来，声音尖利：“宋渝！站住！”
宋渝停下脚步，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
闫主任走到他面前，手指几乎要戳到他的头发：“你看看你！这头发像什么样子！男不男女不女的！还有没有点学生的样子！校规明确规定，男生头发前不过眉，侧不过耳，后不及领！你今天放学之前，必须给我去剪了！听见没有！”
周围进校的学生都放慢了脚步，偷偷看着这边。宋渝抿着唇，没吭声，这种训斥他早就习惯了。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校门口停下。车门打开，沈隋从车里下来，他穿着整洁的校服，脸上昨天的伤痕似乎淡了一些，但依旧明显。他一下车，就看到了正被闫主任训话的宋渝。
闫主任也看到了沈隋，脸上的表情瞬间缓和了不少，甚至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意：“沈隋同学来了，快进教室吧，马上早读了。” 对待年级第一和对待“差生”的态度，天壤之别。
沈隋点了点头，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宋渝和他那头被主任批判的头发，然后才步履平稳地走向教学楼。
闫主任又盯着宋渝训斥了几句，才放他离开。
宋渝沉着脸，一路走到高二三班教室后门，从窗户翻了过去（他习惯了）。刚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就感觉到旁边一道视线牢牢地钉在他身上。
是沈隋。
从宋渝进教室，到他坐下，沈隋就一直盯着他看，目光在他脸上和头发上来回逡巡，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探究。
宋渝本来就被闫主任搞得心烦，被沈隋这么盯着，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他猛地转过头，凶巴巴地瞪着沈隋：“看什么看？没见过被骂？”
沈隋被他吼得愣了一下，镜片后的眼睛眨了眨，非但没有移开视线，反而更加专注地看着他，然后，非常认真地、轻声回答：“你好看。”
宋渝：“……” 他简直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这学霸是不是昨天被打坏脑子了？
他被这直球打得一时语塞，一股邪火没处发，反而气笑了。他朝沈隋勾了勾手指，脸上带着痞气和不耐烦：“来，你凑近点看。”
沈隋似乎犹豫了一秒，然后真的微微倾身，朝宋渝这边凑近了一些。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到宋渝能清晰地看到沈隋长长的睫毛，和他脸上已经淡去的淤青，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干净的、淡淡的洗衣液香味。
宋渝原本是想吓唬他一下，结果沈隋真的凑这么近，他反而有点不自在。但他还是努力维持着凶恶的表情，恶狠狠地瞪着眼睛，试图用眼神逼退对方。
然而，沈隋并没有被吓退。他就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宋渝凶巴巴的脸，看着他那双因为生气而显得格外亮的眼睛，看着他因为过长而微微遮住一点眉眼的发丝……看着看着，沈隋的耳朵尖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红了，而且，他的嘴角开始控制不住地向上弯，最后竟然低低地、清晰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带着点气音，落在宋渝耳朵里却无比清晰和……诡异。
宋渝彻底懵了，这什么反应？他被骂傻了吗？他恼羞成怒地低吼：“不许笑！”
沈隋努力想抿住嘴，但笑意还是从眼睛里溢出来，他看起来有点无奈，又有点控制不住，小声说：“……憋不住怎么办？”
宋渝看着他这副样子，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简直要内伤。他憋了半天，才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把嘴缝起来！”
沈隋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然后慢慢收敛了。他深深地看了宋渝一眼，没再说话，默默地转回了身，拿出课本，仿佛刚才那个脸红偷笑的人不是他一样。
宋渝：“……” 他觉得自己这个新同桌，可能真的有点不太正常。他烦躁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决定不再理会这个莫名其妙的学霸。只是心脏某个角落，却因为刚才那近距离的对视和沈隋反常的反应，而莫名地快跳了两拍。
早读课的铃声像是催眠曲，语文老师在上面讲着之乎者也，宋渝把课本竖起来当掩护，脑袋一歪，直接趴在桌子上补觉。昨晚几乎没怎么睡，又打游戏到凌晨，他实在撑不住了。
沈隋坐得笔直，认真地记着笔记，但眼角的余光总能瞥见旁边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宋渝的睡颜很安静，没了醒着时的那股戾气和防备，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影。沈隋的笔尖在笔记本上停顿了几秒，才继续写下去。
一节课很快过去，下课铃响，宋渝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醒了过来，揉了揉发麻的胳膊，眼神还有些迷茫。但他没耽搁，直接掏出手机，点开了王者荣耀的图标，完全无视了讲台上还没离开的老师。
沈隋看着他熟练的操作和瞬间投入的状态，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地整理着自己的笔记。
第二节课是英语，宋渝依旧故我，躲在书堆后面打游戏，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偶尔因为战况激烈而微微蹙眉。沈隋则是一如既往地认真听讲，仿佛身边坐着的不是一个网瘾少年，而只是一团空气。
课间休息的铃声终于响起，宋渝一局刚好结束，他利落地退出游戏，把手机塞进裤兜，站起身就往外走，目标明确——厕所。
周凡和徐宇已经等在门口，三人默契地往老地方走去。厕所隔间里，烟味很快弥漫开来。宋渝刚把烟叼在嘴上，还没点燃，隔间的门就被轻轻敲响了。
周凡骂了句“谁啊”，不耐烦地拉开门，却看到沈隋面无表情地站在外面。
“我靠，学霸？你走错了吧？”周凡一脸见鬼的表情。
沈隋没理他，目光直接越过周凡，落在里面的宋渝身上。宋渝也皱着眉看他。
在周凡和徐宇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沈隋径直走到宋渝面前，伸出手，掌心里躺着一颗包装精致的水果硬糖。
“抽烟不好。”沈隋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吃糖。”
宋渝叼着未点燃的烟，看着沈隋和他手心里的糖，又看了看旁边已经石化的两个兄弟，只觉得这场景荒谬透顶。他嗤笑一声，语气带着嘲讽：“学霸，管太宽了吧？”
沈隋不为所动，手依然伸着，眼神固执地看着他。
厕所里还有其他学生在抽烟，此刻都好奇地看着这边。宋渝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不想继续成为焦点。他烦躁地“啧”了一声，一把抓过沈隋手里的糖，动作粗鲁地扒开糖纸。
周凡和徐宇以为宋渝终于“从良”要吃糖了，正准备调侃，却见宋渝捏着那颗晶莹的水果糖，并没有塞进自己嘴里，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塞进了还站在他面前的沈隋的嘴里！
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沈隋微凉的嘴唇。
沈隋完全没料到这个发展，猛地睁大了眼睛，镜片后的瞳孔里满是错愕。水果糖清甜的滋味瞬间在舌尖化开，和他平时习惯的滋味完全不同。
宋渝看着沈隋愣住的样子，把扒下来的糖纸团成一团，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然后拿出打火机，“啪”一声点燃了叼着的烟，吸了一口，朝着沈隋的方向缓缓吐出烟雾，语气恶劣：
“糖，还你了。别多管闲事。”
说完，他不再看沈隋，转身靠在墙上，继续吞云吐雾。周凡和徐宇这才反应过来，发出爆笑。
“哈哈哈哈渝哥牛逼！”
“学霸，糖甜不甜啊？”
沈隋站在原地，嘴里含着那颗过分甜腻的糖，看着宋渝被烟雾模糊的侧脸，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慢慢红了起来。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直到宋渝一根烟抽完，把烟头扔进下水道。
整个过程，沈隋就像个沉默的守护者（或者说监视者），只是嘴里多了一颗与他高冷形象格格不入的水果糖。而宋渝，则全程无视他的存在，但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烦躁感，却因为这个小插曲，似乎消散了一些。
小剧场：一颗糖的奇幻漂流
角色：
* 宋渝（不耐烦版）
* 沈隋（执着送糖版）
* 水果硬糖（主角，柠檬味）
场景：学校男厕所隔间，烟雾缭绕。
(场景开始)
宋渝：（叼着烟，摸打火机）妈的，火机呢？
沈隋：（突然出现，伸手）给你。
（手心里不是打火机，是一颗亮晶晶的柠檬糖）
宋渝：（愣住，看糖，再看沈隋）……你没事吧？
沈隋：（面无表情，语气坚定）抽烟有害健康。吃糖。
宋渝：（气笑）我看起来像需要吃糖的三岁小孩？
沈隋：（手稳如泰山）像。
（空气凝固三秒）
宋渝：（烦躁地）行行行，给你个面子。
（他一把抓过糖，粗暴地撕开糖纸，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水果糖：（内心OS）啊啊啊自由了！我要去净化这位少年的……诶？等等！这个方向不对！这不是宋渝的嘴！是沈隋的！是那个冷面学霸的嘴！救命！这里好凉！但……好像有点甜？
沈隋：（猝不及防，嘴里被塞进糖块，眼睛瞪大）……！
（柠檬的酸爽和甜蜜在口腔炸开，冲击着他惯常的味蕾。）
宋渝：（满意地看着沈隋僵住的表情，点燃烟）甜吗？学霸。别客气，请你吃的。
水果糖：（在沈隋嘴里）甜！超级甜！但他为什么不动？他为什么不嚼我？他脸好像红了！天啊，我好像触发了什么奇怪剧情！
沈隋：（含着糖，脸颊微不可查地鼓起一小块，耳根通红）……
（他最终没有吐出来，也没有嚼，只是让糖慢慢融化。）
宋渝：（吐个烟圈）下次再多管闲事，塞你嘴里的就不是糖了。
水果糖：（融化中）听到了吗宿主！他说明年还有我！约定好了！
(场景结束)
结局：那颗柠檬糖完成了它短暂而辉煌的一生，用甜蜜（和酸爽）在一个高冷学霸的心里（和嘴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而宋渝，至今以为那只是一次成功的恶作剧。
（小剧场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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