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煜尔坐在主位看舅甥二人在桅杆边说话,身边白文景把诗集拿出来,“这本是书院先生写的诗集,我瞧着不错,拿来与你瞧瞧,看能不能合你心意。”
他对诗集话本并不感兴趣,只随意扫了一眼,冷淡道:“懒得看。”
季怀玉生得白净,却是瘦高的一人,眼底一片乌青,撑着脑袋在书案上放空自己,听到江煜尔说懒得看,这又抬起头:“过两日打猎去吧,玉京山峰高耸入云,群山环抱,加上佛寺道观的僧人道长不让杀生,山上的猎物多得很。”
闻言江煜尔也是轻轻一笑,“月华从南昭过来了,她为了抓住那只耸人听闻的灵虎,估计要把景国的山都翻个遍,我劝你也是别去的好。”
白文景道:“殿下来了?”
江煜尔点头,“昨日一起用了午膳。”
季怀玉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采风、打猎,其他一概不知,但南元帝独女宠爱有加的月华公主,却是六国赫赫有名的名人他想不知道都难。
对此他笑道:“公主年岁也不小了吧,陛下还没给她挑选驸马?”
江煜尔冷笑一声,“她啊,不愿被婚姻家庭绊住脚步,面首倒养了不少。”
季怀玉笑道:“毕竟是天潢贵胄的皇嗣,又是先皇后留下的唯一一个公主,自然是金枝玉叶的贵女,也是有主意的人。”
先皇后共诞下一女一子,公主月华,四皇子顾天骄,在四皇子三岁时撒手人寰,谥号贤。
天空乌云堆积,眼瞅着要下雨,景国一入夏雨水就多,他们便打算去大厅用膳。
沈朝阳和宋思之已经走到观鱼台,踩在木桥上,宋思之伸着手让锦鲤吃手里的鱼食,沈朝阳浅笑道:“小心些,这里没有桅杆,别掉下去。”
宋思之玩得正开心,回道:“不会的。”
话音刚落,一只青色长蛇突然出现在荷茎间,他原本没发现,直到扭曲的身子划过水面。宋思之顿时浑身寒毛直竖,尖叫着拽住沈朝阳的衣摆:“蛇!有蛇!”
原本就是没有桅杆的长木桥,边缘长了些清理不完的苔藓,他猛然受惊往前打滑,沈朝阳下意识去拽要掉下去的宋思之,刚转身把他送过去,那边春生正好拉住孩子,只听噗通一声巨响,沈朝阳摔进荷花池。
江煜尔三人赶到时沈朝阳被春生拉上岸,左腿还缠着一条细长的青蛇,紧紧咬着他的腿不松口,浑身湿透的沈朝阳狼狈不堪,露出苦涩的笑:“这蛇……没毒吧?”
文竹抓住蛇的七寸丢到桥上抽刀斩断,道:“只是水蛇,无毒。”
宋思之吓坏了,他是最怕蛇、虫,被白文景抱在怀里,又害怕沈朝阳受伤,抹着眼泪关心道:“朝阳舅舅……你没事吧……对不起,我不该拉你……”
沈朝阳有些疲惫,大概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自己要命丧黄泉了,江煜尔正扒着他裤腿看伤口,果然两排出血的牙痕,对宋思之笑道:“你若不拉着我这蛇可就咬在你身上,自救而已,何必自责。”
白文景担忧看了眼他,“你自幼身子就不好,快回去沐浴,换身干净衣裳吧。”
季怀玉道:“景国四处是湖泊池塘,蛇自然也多些,好在都只是些无毒的水蛇,不必担忧。”
江煜尔把他抱起来,沈朝阳虽是男子但平时文弱,抱起来并不吃力,与文竹道:“让医师去他院子。”
回去的路上雨点正好砸下来,二人浑身湿透地进到水榭,医师也是前后脚到,春生让人烧了热水。
原本只是落水,路上过了寒,沈朝阳到了晚上就发起高热,浑身滚烫的躺在榻上。
得知侯爷落水被蛇咬又发热了,香月壮着胆子找到文竹询问侯爷情况,结果刚说完来意,文竹就往她身后瞧了一眼,回头看到抱着手臂目光冷漠的江煜尔。
她赶忙低下头,只听江煜尔说:“既然担心,就安排你今晚守夜吧。”
文竹用一种莫名其妙掺杂着怜悯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也不会安慰,便道:“不会让你一个人守夜。”
比起担心守夜辛苦,香月的心中更是激动,这是她第一次能靠近侯爷,自然而然的忽视掉文竹的欲言又止。
这是她第一次守夜,她询问面前侍女该做些什么,这侍女是沈朝阳身边的贴身侍女清夏,这次他来景国一共带了两人,侍从春生,侍女清夏。
清夏话少,面对满浑身紧绷的小丫头,她神色复杂的低下眉眼:“不需要做什么,里面有人伺候,我们只要备好热水,十几条手巾,听主子吩咐就行。”
香月还是不明白,里面并没有什么动静,沈朝阳喝了药汤后就睡了,除了她们二人并无第四人,谁能伺候?
戌时二更时里面唤口渴,清夏把晾的温热的水拉开纱幔喂给他,便又睡了。
屋内香炉中焚了掩盖药味的冷香,味道不重,加上外面下着小雨,潮湿与冷香掺杂一块别有一番风味。
直到三更,江煜尔迎着夜色而来,踏进起居室,她们二人在卧室门口候着,进去后清夏给他解腰带,江煜尔打量了眼站在门口低垂眉眼的香月,问清夏:“如何了?”
清夏最洞察人心,双眼跟明镜似的,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公子还烧着,刚刚口渴喝了茶水后又睡了。”
脱去外袍后江煜尔掀着帐子准备进去,看向香月:“热水,手巾拿来。”
旁边炉子一直烧着热水,还温了桂圆莲子银耳汤,香月端着铜盆放到榻边矮凳上,她心系侯爷,下意识往纱幔里面看去。
只有一盏六角宝灯在床头照明,因入了夏挂的是软烟罗纱帐,烛光照映着里面的情况,只看见平日衣冠楚楚的俊秀男子,被江煜尔翻着身子脱去上衣,纤细的左手腕上戴着串紫檀佛珠闪着刺目的光,露出光滑洁白的肩头和背,脊背线条一直滑落腰下,长发黏在背上。
窗外响起一道闷雷,她只感觉那一下劈在她头顶轰得外焦里嫩,不知道把目光放到哪儿,把手巾温湿后紧接着伸出一只手示意递来。
那个向来极有威慑力的目光从纱幔中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香月连眼皮都不敢抬,神色无异地把手巾递给他。
紧接着是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沈朝阳口中喘着热气,轻声与他说:“好难受。”
江煜尔低低笑了下,拿着手巾细细给他擦背和脖颈,又把手巾递了出去,送来新洗好的手巾。
“你身上烧得好厉害,”他在沈朝阳耳边说,抬眼看向垂着脑袋不敢看的香月一眼,“又要吃几日的苦药,我让人给你做蜜饯糕点。”
沈朝阳头晕脑胀的只听到蜜饯二字,便说:“我想吃……桂花酒酿糯米圆子。”
“暂时不行。”江煜尔头抵住沈朝阳的头,感受到他滚烫的额头,“你晚膳也没用吧,饿不饿?”
烧得浑身难受哪还有半分饥饿感,他把头偏过去让江煜尔擦脖颈,“没胃口。”
他把手巾递出去又接过新的手巾,给他擦手臂,“怎么一生病就这样,肚子里不难受吗?”
沈朝阳躺在软枕上任由江煜尔给他擦身上的汗,双眼恍惚的看着床顶,哑声道:“我想喝水。”
江煜尔撩开纱幔一角,“把羹汤拿来。”
香月赶忙应下快步走了出去,听到陌生的声音沈朝阳陡然清醒了几分,看着江煜尔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哑然失笑。
“几岁了,还这么幼稚。”
他接过用琉璃盏盛着的羹汤,搀扶着沈朝阳坐起来发丝搭在江煜尔的肩上,用汤匙喂在嘴边,低着声音哄他:“多少喝一点,不然肚子不舒服,又要吐些酸水。”
“不想喝,水就行。”
但汤匙已经喂到他嘴边,沈朝阳只能就着喝两口,口中又苦又涩,除了晚上喝了那碗药汤的味再没尝出其他。
又喝了两口沈朝阳就不想喝了,浑身无力的被江煜尔圈在怀里,他一手端着琉璃盏,一手搂着沈朝阳,无奈一笑把他放平,翻身下床,垂着眼睫看低着头隐藏自己存在感的香月,端起碗喝了几口汤,也不嫌这是别人用过的,又用温水漱了口。
清夏见状上前接过碗盏,小声和香月说:“端盆出来吧。”
江煜尔翻上床躺在沈朝阳身边,滚烫的气息喷洒在他脖颈处,江煜尔没忍住笑了一下。
沈朝阳实在没什么力气和他说话,也就随他去了。
香月用余光小心打量室内情景,忽然又想起前几天在书房看到的一幕,她居然认为公子发现她后会留不得她,现在想来简直是贻笑大方,人家根本不在乎她这么一个小丫头。
她小心觑着面色如常的清夏,想问又不敢问,清夏冷漠解答她的疑问:“对,他们一直这样。”
香月被吓了一跳,又壮着胆子问她:“因为他们是兄弟吗?”
清夏这次用几分怜悯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叹气道:“你心里清楚就行。”
清楚?清楚什么?
香月感觉自己的脑子随着困意一起混乱了,根本无法思考。
到了五更的梆子,里面又叫了热水擦身,就如清夏所说有人伺候,她们只需要在外面换洗好的热手巾就好。
辰时医师从隔壁厢房过来给沈朝阳复诊,瓦罐用小火煨了一夜的药端到榻上案几,只听里面起身的动静,纱幔被一只手拉开,江煜尔睡眼惺忪的穿鞋起身,清夏把外袍披到他肩上。
医师低头拘礼道:“公子在这呢。”
江煜尔随意点了下头,他没睡好,胸口有团郁气依旧耐着性子听医师回话。
把完脉后探了下额头,道:“已经是低烧,今日能用些清淡饭菜。”
清夏道:“多谢大夫。”
江煜尔道:“换班伺候就行,让厨房的人做些药膳。”
说完后他也没回湖心水榭,去隔壁收拾好的包厢继续回笼。
人有点多,主角就是沈朝阳、江煜尔。
然后是裴知意、顾天骄、月华等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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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落水暖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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