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一刻，林晚在闹钟响起前就睁开了眼睛。她静静地躺着，听着身旁陈浩平稳的呼吸声，心里隐约期待着什么。今天是她的三十岁生日，一个本该有些特别的数字。
陈浩翻了个身，手臂无意识地搭过来，又沉沉睡去。林晚等待了片刻，终于轻手轻脚地起身，像过去的每一个早晨一样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厨房里，她熟练地准备着早餐，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着：也许待会儿吃早餐时，会有一句“生日快乐”；也许中午会收到一束花；也许晚上...
“妈妈，早安。”妞妞揉着眼睛走进厨房，怀里还抱着那只兔子玩偶。
林晚弯下腰亲了亲女儿的脸颊：“宝贝早上好，今天想吃什么煎蛋？太阳蛋还是炒蛋？”
“太阳蛋！要眼睛大大的那种！”妞妞兴奋地比划着。
林晚笑着点头，转身从冰箱取出鸡蛋。她多拿了两个，心里盘算着：如果陈浩记得，她就做一碗长寿面；如果不记得...
“起这么早？”陈浩打着哈欠走进厨房，一边整理着衬衫领子一边拿起手机查看邮件，“今天有个重要会议，我得早点走。”
林晚手中的动作顿了顿，轻声问：“要不我给你下碗面？很快就好。”
陈浩头也不抬地摆摆手：“不用了，来不及，随便吃点就行。妈呢？”
“妈说早上要去公园练太极，已经出去了。”林晚说着，将煎好的太阳蛋放入妞妞的盘子，金黄的蛋黄正好形成一个小太阳的形状。
餐桌上只剩下碗筷碰撞的声音。陈浩快速吃完煎饼，擦擦嘴站起身：“我走了，晚上有应酬，不回来吃饭了。”
门轻轻合上，林晚望着那扇门，许久没有动弹。
“妈妈，我的太阳蛋好漂亮！”妞妞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林晚转身对女儿微笑：“因为妞妞本身就是个小太阳呀。”
送完妞妞去幼儿园，林晚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大学同学群的消息。她点开一看，是室友张晓发来的生日祝福：“祝我们的寿星林晚生日快乐！三十岁啦，要更加幸福哦！”
紧接着，群里陆续跳出一串祝福表情。林晚的心暖了一下，至少还有人记得。
然而下一秒，朋友圈的更新提示跳了出来。她顺手点开，第一条就是张晓发的聚会照片：精致的生日蛋糕，周围堆满礼物，照片中的女主角笑靥如花。配文是：“闺蜜三十岁生日，愿岁月厚待，永远年轻！”
林晚的手指停顿在屏幕上。照片里那个被朋友们环绕着、头戴生日皇冠的女孩，是她大学时期最要好的朋友之一。她们曾经约定，三十岁生日一定要一起过，要办一个盛大的派对，要穿上最美的裙子，要喝个痛快。
而现在，她站在初秋的街头，看着手机里热闹的照片，感觉自己像个被遗忘的旁观者。
回到家，婆婆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妈，您回来了。”林晚轻声打招呼。
张美兰眼睛盯着电视屏幕，随口问道：“早上买的菜多少钱？我看看小票。”
林晚从包里取出小票递过去。张美兰仔细看了看，皱眉道：“西红柿这么贵？你也不讲讲价。现在的年轻人就是不会过日子。”
林晚沉默地接过小票，转身走进厨房开始准备午餐。她将西红柿洗净切块，刀锋划过鲜红的果肉，流出酸甜的汁液。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母亲发来的消息：“晚晚，生日快乐。你弟弟最近看中一套房子，首付还差八万，你看看能不能...”
林晚读完消息，没有回复。她将手机放在料理台上，继续切菜。洋葱的辛辣气味刺激着她的眼睛，但她没有流泪。
午餐时，张美兰一边吃饭一边评论：“这炒青菜盐放多了，跟你说过多少次，浩子口味淡。汤也太油了，对健康不好。”
林晚默默听着，没有争辩。她记得很清楚，放盐时特意量过，汤更是几乎没放油。
下午打扫卫生时，她在床底下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礼品盒。她的心跳突然加速，难道陈浩其实准备了礼物，想要给她一个惊喜？
她小心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精致的丝巾，标签还没拆。但当她看到购物小票时，心沉了下去。小票上的日期是半个月前，购买人写的是“苏晴”。
林晚拿着那条丝巾，站在卧室中央，许久没有动弹。最后，她将丝巾重新叠好放回盒中，小心翼翼地推回床底。
傍晚接妞妞回家时，小女孩开心地递给她一幅画：“妈妈，这是我今天画的，送给你！”
画上是三个手牵手的人，中间的小人儿明显是妞妞自己，两边则是爸爸妈妈。背景是大大的太阳和彩虹。
“老师说我画得最好，让我把画带回家送给妈妈！”妞妞骄傲地说。
林晚蹲下身紧紧抱住女儿：“谢谢宝贝，这是妈妈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妞妞歪着头问：“妈妈，今天是你生日吗？我听到小明的妈妈说今天是她的生日。”
林晚怔了怔，轻轻摇头：“不是今天，宝贝记错了。”
她不想让女儿知道，不想让这个单纯的孩子为妈妈的失落而难过。
晚上，张美兰去邻居家串门，家里只剩下母女二人。林晚给妞妞讲完睡前故事，看着女儿安然入睡，才轻轻关上儿童房的门。
客厅里安静得能听到时钟的滴答声。林晚站在厨房里，看着空荡荡的家，突然觉得应该为自己做点什么。
她取出面粉和鸡蛋，慢慢地和面、擀面。面团在她手中变得柔韧光滑，她将其拉成细细的面条，动作熟练而轻柔。
锅里水沸了，面条下锅，在水中舒展翻滚。她另起一个小锅，煎了一个金黄的荷包蛋。最后，将面条捞入碗中，浇上清汤，摆上荷包蛋，撒上些许葱花。
一碗简单的长寿面完成了。她端着面走到餐桌前，一个人坐下。
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时间：23:58。她的三十岁生日即将过去。
她拿起筷子，轻轻挑起一撮面条。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看着碗中那个圆满的煎蛋，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总是会在她生日时煮这样一碗面，说这样就能长命百岁，圆满如意。
面条的热气熏得她眼睛发酸。她低下头，默默地吃着面，一口一口，将所有的期待和失落都咽下去。
就在她吃完最后一口面时，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陈浩回来了。
他带着一身酒气走进来，看到餐桌前的林晚，愣了一下：“这么晚还在吃？”
林晚抬起头，想要说什么，却突然闻到一股陌生的香水味。那是一种甜腻中带着冷冽的香气，绝不是她常用的那种。
陈浩脱下西装外套，随意扔在椅背上：“晚上应酬，喝了不少。你怎么这个点吃面？晚上吃这么多容易胖。”
林晚的目光落在那件衬衫上，领口处隐约可见一抹淡红色的唇印。她怔住了，手中的筷子差点掉落。
“怎么了？”陈浩注意到她的异常，语气有些不自然，“客户带的香水味太重了，熏得我头疼。我先去洗个澡。”
他匆匆走向浴室，留下林晚独自坐在餐桌前。
林晚盯着那件衬衫，许久，终于站起身。她走到椅背前，轻轻拿起那件衬衫。香水味更加明显了，那是一种年轻女孩喜欢的甜香，与她常用的淡雅香型截然不同。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但很快又稳住了。也许真的是应酬，她告诉自己，可能是KTV里的陪酒小姐，可能是客户带来的女伴...
她将衬衫放进洗衣篮，回到餐桌前端起碗筷。碗底还剩下一点汤，她慢慢喝完了。
水声从浴室传来，林晚站在洗碗池前，仔细地清洗着碗筷。她的动作很慢，很轻，仿佛在完成什么重要的仪式。
洗好碗，她擦干手，走到客厅的日历前。今天的日期上，没有任何标记，就像一年中其他364天一样普通。
她拿起笔，在日期上轻轻画了一个圈，然后很快又用笔涂黑了那个圈，直到看不出原来的形状。
浴室门开了，陈浩穿着睡衣走出来，头发还在滴水：“还不睡？”
“就睡了。”林晚轻声回答，将日历放回原处。
她走进卧室，躺在床上。陈浩很快也躺下来，背对着她，很快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林晚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月光从窗帘缝隙中漏进来，在天花板上投下模糊的光影。
她想起大学时的生日，朋友们围着她唱生日歌；想起初恋时，那个男孩笨拙地送她手工礼物；想起怀孕时，陈浩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在她肚子上，说要做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那些记忆如同老照片般在脑海中一一闪过，然后慢慢褪色。
夜很深了，林晚轻轻起身，走到妞妞的房间。小女孩睡得正香，怀里紧紧抱着兔子玩偶，嘴角还带着甜甜的笑意。
林晚在女儿床边坐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月光下，妞妞的小脸如同天使般纯净。
“生日快乐，妈妈。”她对自己轻声说，然后俯身在女儿额头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
回到卧室，她在陈浩身边躺下，闭上眼睛。明天又是新的一天，生活还要继续。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空中，清澈而明亮，静静地照耀着这个沉睡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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