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坐在十号桌的幸运先生,请问您想为我们的夜莺选择哪首曲子作为最终演出呢?”
霍姆·兰打了个响指示意侍应生,薄云笙面前很快多出一张参考名单,记录着编号和歌名,诸多类型,十有**是从前演唱过的合集。
薄云笙今日第一次来,这份名单对他的参考价值不大,他也没有打算从中选择。
“这个,我猜这首是我听过的那个。”应丰几乎贴到他脸上,指着某个序号使劲念经,“说好你抽到就帮兄弟实现梦想,没想到你还真踩了狗屎、呸,撞上幸运女神……”
“没答应你。”
“??”
薄云笙将名单留在应丰手里,无视其仿佛遭到背叛大受打击的怒目而视,径直看着不远处静静等待的歌唱者,话却是说给所有人听:“既然夜莺小姐选择我,给予我自由决定的权利,承蒙青睐,作为谢礼,我希望将同样的权利回赠——如何结束,听凭她的心意。”
薄云笙唇边勾起一点得体的礼节性的笑,虽很快逝去,仍风度翩翩,说完背轻轻靠后,做出准备聆听的姿势,似乎表示不接受劝说,态度坚决,并非出于冲动和盲目。
有人低低嗤笑,嘲讽装模作样。
无所谓,薄云笙不在乎,眼没偏移半分。
应丰看着好友忽然起范,端得那叫一个优雅威严,默默挪到一边翻了个白眼。学生时代他就最不爱看薄云笙这副鬼样子,要说原因,没别的——纯是**裸的嫉妒!
一群精英天才、豪门子弟,论起来谁也不差,偏偏薄云笙尤其鹤立鸡群出类拔萃,什么都不做就待在那儿也闪着让人无法忽视的金光,要教养有教养,要气势有气势,要才华有才华,从里到外不掺半点水分,应丰佩服,坏就坏在,他和薄云笙认识太久了,性格又截然不同,但凡碰上非自己人小范围交流的对外场合,他看薄云笙总有种看熟人装逼的别扭感,害人又起鸡皮疙瘩又腮帮发酸牙痒痒。
呸,做作的男人。
应丰又挪走一屁股。
薄云笙发现了,懒得搭理,问主持人:“不可以?”
霍姆·兰是个商人,善于赚钱,精通人心,不过终究不再年轻,仅浮过短暂的惊讶,掌控情绪滴水不漏:“当然可以,只要夜莺同意,按照规则,我等不会横加干涉。”
“你说呢,我亲爱的小夜莺?”
他侧身去问,中文流利,偏要加上异国腔浓重的修饰词,不知是故意还是习惯。至少根据薄云笙多年以来的语言素养,他认为中文里许多词应当谨慎使用,不同的字词会给听者带去不同的意味,譬如“小”,会给人亲密无间之感;而“亲爱的”,很难说是生性含蓄的民族常挂在嘴边的习惯称呼,是以两个词合在一起,总会显得有些富于浪漫。
场内极静,漫长得似乎灯光越来越亮,却又似乎只静了一小会儿,没多久便被打破。
焦点中央,夜莺也单单注视着一点。
“……谢谢。”
她说。
薄云笙觉得夜莺年纪大概真的尚属于被照顾也不奇怪的范畴。胆子忽大忽小,不稳定,一会儿一个样,纵然在地下城这种地方练出了一层内敛沉静的保护色,遇到惊讶的事难免失去对全部细节的控制,有心就能窥出其中天真、迟疑、怔愣。笼子终究是笼子,还得放在外面养养。
但这只小夜莺身型太瘦,似乎需要精心看护才好养活。
夜莺为自己选了一首英文歌,没有说名字,拒绝了所有多余的器物之音,只靠本真进行诉说。
清唱功力可圈可点。
看其他宾客的反应,基本都没听过,可惜不能带手机,否则大家可能会默契地用识别软件进行搜索。
像摇篮曲或祈祷诵乐。
一段一段,缓慢地、缓慢地淌过了时间。
她没作任何解释,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后垂眼默然少时,吸气又吐出,薄云笙仿佛看见那嘴边极小地翘了翘,如同乖顺的小鸟不起眼地悄悄扑腾了一瞬翅膀。
“诚挚感谢各位的倾听,以上就是今夜完整的限定演出。”
霍姆·兰在合适的空档插话,声音洪亮,顺其自然避免了冷场:“接下来,请拿起您座位上的纸笔,写下任何您想对夜莺吐露的话语,举起玫瑰,以赢取夜莺的芳心。至于这颗心落在何处,在夜晚结束的钟声敲响之前,我将与大家拭目以待。”
翻译一下,各凭本事。
应丰简单直接,唰唰写了三个字:包你红。
态度谈不上认真也谈不上敷衍,自信浑然天成,却没有志在必得打动对方的心思,更像走个过场意思一下,能成固然好,不能成就作罢。说到底大红靠命,没抓住机会便是差一点缘分,强捧也伤神,应氏娱乐没落魄到为了几滴新鲜血液大动干戈的地步。
更重要的是,薄云笙多好懂啊。
“快点,我等你呢,我俩同时举,看那只小夜莺选谁。”应丰一面搅和薄云笙思绪,一面留意周围战况,实时汇报,“哎,又败一个。目前累计连杀八个,真无情。要不要我去帮你偷看那些人写的什么?省得你一会儿上去送人头。”
薄云笙迟迟未下笔,闻言不咸不淡地回绝:“不用。”
“你想好写什么了?”
薄云笙没有回应,笔尖悬在纸张上方,应丰逮到机会阴阳怪气嘲笑:“平时那么多心眼,这也有理那也有理,关键时刻掉链子。”
薄云笙无动于衷,慢条斯理不急不躁。
“不然你就写一个‘随纸附赠男友’,你三十多,人家估摸着二十……哦,对,人家年轻貌美,没准还看不上你哈哈哈哈。”
应丰开始瞎出主意。
“写别墅豪车商铺任选。”
“正经聘用,包吃包住月薪十万——不行,按你的身价这个数小气了,五十万,每完成一首歌还有额外奖金。”
“写……”
“她不会选这些。”
“你怎么知道?”应丰下意识奇怪,想起刚才被“杀”的那些人,少说也有一半会承诺类似的东西,结果如此显而易见,又不觉得奇怪了,再看薄云笙,居然已经写好,将纸扣过来反面朝上。
“你写什么这么快。”应丰抱怨没看清,顺手高高举起玫瑰扬了扬。
“一个愿望。”薄云笙只将玫瑰捏在胸前,没有坦白交代的打算,随口道,“没你写得快。”
“……嘁。”
夜莺又拒绝了一位男士。
她克制地环顾,寻找还未回复的有意者,然后走来薄云笙和应丰这桌。
薄云笙感到她眼神似乎在他这里停了停,与他眼中有短暂的相接。
她先看了应丰递过去的卡片。
应丰顿时志得意满地朝薄云笙露出八颗牙齿。
薄云笙指腹点在自己的卡片上,没理这种幼儿园时期才经常出现的小小炫耀。
他是个成年人,于是保持着成年社会人士惯有的冷漠旁观应丰被拒,懂分寸地顾及大庭广众,没有当即嘲笑回去。
夜莺停在薄云笙面前不足一米的位置。
薄云笙将卡片翻过来,递给她。
面具下是一双银灰色的眼睛。
刚才远远的看不清,夜莺掩饰失神般急忙接过去,手指纤细,白净,指甲盖没有涂抹其他颜色,肉里透出均匀的淡粉。
这些漂亮的指尖忽然用力,紧紧攥住了手中纸张的边角。
“这是……”
“就是写的那样。”
薄云笙点头肯定,与之同时给出的,还有一枝玫瑰。
玫瑰只是下注的信号,他却站起身,将它往前送了送。
“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都值得拥有这枝玫瑰。抱歉事先没有准备,只好借花献佛。”薄云笙更高,目光自然而然稍稍低下来,姿态举止却不给人居高临下的错觉,和先前坐着展现出的高傲矜贵相去甚远,“今天的歌很好听,谢谢。”
这是一个成熟的、多变的上位者。
夜莺眼睫微弱地颤动,再次看向卡片上的字。
片刻后,她在无数道注视中伸出手,接过玫瑰,说出今天单独对薄云笙说的第二句话,也是第二遍:
“谢谢……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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