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退圈声明也没发，但沈霜秋却跟半退圈状态没什么区别了。但沈霜秋觉得这样挺好，索性卸载所有娱乐软件，专心打磨自己的简历。
杨锐的电话是第五天晚上打来的。拖了这么久才回复，沈霜秋猜得到，杨锐肯定废了不少口舌。
一想到这，沈霜秋便主动开口问道：“杨哥，不知道怎么报答你才好……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杨锐拒绝了，他对着沈霜秋语重心长地说：“没什么，你现在觉得幸福才是最重要的，放心，舆论那边我也会多留个心眼的。”
沈霜秋很少让身边人知道这些事，母亲出事时她一个人完美解决所有，没有人知道。生病去看诊也是自己一个人，没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过多询问。
杨锐的关心就像那种雪天里烧得正红的炭火，总能让沈霜秋觉得无比温暖。
六年前，是杨锐主动接手了她－－一个从前公司转来的优秀经纪人，主动说带她一个没资源没背景的新人。对她来说，杨锐是不可多得的贵人。
沈霜秋背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头枕着柔软的垫子。客厅顶灯的光线有点刺眼，沈霜秋抬起胳膊，用手背遮住眼睛。
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杨哥，如果我再回去拍戏，你会回来当我的经纪人吗？”
今天有别人艺人的庆功宴，杨锐喝了点酒。他把手机从耳边拿开，仔细确认了下上面的备注，才带着点醉意反问：“你喝酒了？怎么大晚上的说胡话。”
沈霜秋对着话筒无声地笑了笑，自己也觉得有点晕乎乎的，或许刚才真的喝了瓶存了很久的红酒。
“我和公司的合同还长，不能去帮你的忙。”杨锐的语气忽然变得很认真。沈霜秋是他一手从新人拉上来的，看着她，就像看着自己拉扯大的孩子突然离家闯荡，心里总是不踏实的。
“我跟你说啊，这家律所可是顶尖的，你从金山到浦东，通勤时间那么长，你真的能吃得消吗？”
沈霜秋叹了口气，声音里透着些坚定：“是我的选择，法学是我的初心，我希望这次我能坚持下去。”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想起一个关键问题，急忙坐起来问杨锐：“你和同学说我实习几个月啊？”
“六个月啊，正好到来年一月。”杨锐理所应当地回答。
“什么？”沈霜秋的声音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杨锐没听出她语调里的异样，语重心长地解释：“他跟我说，说你不到一年算不上诚意，更谈不上初心。但我又担心开春后万一有导演找你拍戏，给你减到六个月了。”
沈霜秋没说话，杨锐以为是实习时间太少了，于是又开口道：“后面可以加时间的，如果……”
杨锐没接着说下去，做经纪人最忌讳的就是乌鸦嘴。
当然，沈霜秋也没管后面的话。
欣喜和忧虑围绕着她－－能在律所实习六个月是她梦寐以求的事，虽然她现在的状态好很多，但她还要定期复诊。
也就是说，不仅是时间，还要有很大的开支支撑。
“那工资呢？是按实习工资开吧？”沈霜秋小心翼翼地问。
“是，我跟他说了你的情况，家里有人要照顾，现在也没别的工作，让他给你一定开工资。”
一股酸涩感猛地冲上鼻腔，沈霜秋的声音里染上一丝委屈，哽咽道：“谢谢杨哥。”
杨锐一向受不了她这样，连忙岔开话题：“对了，你不是在我同学手下实习。律所会有其他的高级律师带你。听说是未来新的合伙人，你去她手下实习。”
“就明天，你去报道，我得带人进组。有什么事就跟我说！”
杨锐停顿了一下，在电话那头做思想斗争，最终还是开了口:“还有，那褪黑素……”
眼看着时钟快指向十一点，沈霜秋连忙打断他，匆匆应道：“知道了，杨哥你也注意休息。”
挂了电话，沈霜秋仍觉得自己像踩在云端。这几天的经历都太不真实，甚至这几天她甚至没有做噩梦。
不知道要做什么，但是沈霜秋生怕简历有疏漏，又打开电脑反复修改。
忙碌起来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再抬眼，时钟已经指到十二点。她这才惊觉，匆忙关了电脑去洗漱。
即使过了早高峰，上海的地铁依然人潮汹涌，沈霜秋戴着口罩和渔夫帽，将自己淹没在人群中，耳机里循环播放着遗忘已久的法考知识点。
换乘14号线的间隙，沈霜秋掐着时间买了份沙拉当早饭，坐在靠窗的高脚凳上，她望着对面出站口的闸机快速开合。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完美完成这六个月的工作内容。
早晨九点的大楼里，沈霜秋抱着文件夹走进电梯里，按下7层。看着楼层指示灯上的数字一点点增加，她的手掌心不自觉地出了点汗，沈霜秋拿出一张纸巾，擦完汗后便紧紧攥在手里。
“叮”的一声，电梯门在七层打开，沈霜秋深吸一口气，走出电梯门。
她在公司门前摘掉口罩和帽子。律所内部的人前一天都被通知过了，所以她也不用特意隐藏身份。
“您好，我是新来的实习助理。”
前台的姑娘今天早上刚和她发过邮件确认时间，见她准时出现，便也不多说直接进入工作正题。
“楠律师的新办公室在倒数第二间房间，您的办公区域也在里面。另外，下班前需要空一点时间录一下人脸识别信息。”
“好，谢谢。”
沈霜秋今天穿了高跟皮鞋，走在走廊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然而越走近办公室，那道声音越不连贯，显得有些迟疑。
她在门口站定，深呼吸一口气后推开了面前办公室的门。她的工位整洁空档，有一沓资料被放在电脑旁。沈霜秋再次抬手，敲了敲门。
“请进。”
得到答复后，沈霜秋轻轻拉开里间的门。
见楠乔没在打电话，沈霜秋站定在楠乔的办公桌前，准备自我介绍：“楠律师好，我是新来的实习助理——”
“门边第三格档案柜，”楠乔头也没抬，声音干脆利落，和法庭上的声音高度重合。“抽一本《最高人民法院知识产权案例指导与参考》给我。”
沈霜秋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快步走到柜子前，找到楠乔要的书籍，轻轻放在楠乔旁边。
楠乔抬起头，但不过是在电脑上找资料而已，丝毫不在意新来的助理叫什么、长什么样子。
“门边第三格档案柜，左上角标有‘知识产权’的那排，”楠乔指尖飞快地敲着键盘，目光却没离开屏幕一分，“找一个去年最高人民法院发布的第78号指导性案例，涉及外观设计专利侵权判定的，打印出来给我。”
“另外，内网里有一个专利侵权案的文件夹，把里面所有证据材料的电子目录整理成Excel表格，一小时内发我邮箱。”
沈霜秋一个“好”字还没说出口，楠乔就继续说下去，“午休结束之后把合同和诉状校对一下，三点前交给我。”
“你能在自己的邮箱里找到我，另外，”楠乔这才抬头给了沈霜秋一个眼神。
她的目光在沈霜秋脸上停留半秒，到嘴的话最后改成“没什么特殊的事别打扰我。”
沈霜秋自知站在这里只会打扰到楠乔工作，只好默默转身退了出去，连手上的简历也没递过去。
那份精心修改了几个日夜的简历，最后沈霜秋放在办公桌上很远的地方。
沈霜秋望着它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先打开电脑工作。
她读过两年法学院，对法条和整理表格也算游刃有余。
不到一个小时，案例已经打印好，沈霜秋轻轻放在楠乔手边，要做的表格也已经发到邮箱里等着楠乔接收。
沈霜秋这才有空看电脑左边放着的合同，厚厚一摞，下面放着的是楠乔近一周撰写的诉状草稿。沈霜秋对楠乔的佩服又加深一层。
楠乔接收了邮件也没从办公室里出来叫沈霜秋，她办公室的百叶窗对沈霜秋是关上的。
沈霜秋本就敏感于自己演员身份带来的便利会让人不爽，所以她格外在意楠乔对她的看法。
午休时间到了，楠乔依旧没出来，沈霜秋因为拍戏和省钱习惯了省略无午饭和晚饭，所以也没出去。她选择坐在椅子上接着校对文件。
楠乔是下午一点左右从办公室出来的，一出来就看见沈霜秋在电脑前，旁边的文件变成两摞，看来沈霜秋已经校对了一半。
楠乔抬腕看了看表，猜到她没去吃午饭了，皱了皱眉想开口，但突然想起自己还没问过她名字，只好走到她桌前，屈指敲了敲桌面。
沈霜秋几乎要把头埋进文件里，闻声猛地抬起头，半颗脑袋从电脑旁边探出来。
“没吃午饭？”
沈霜秋点了点头，随即反应到什么，连忙开口解释道：“我，诉状有点多，合同我已经校对好了……”
楠乔咳了一下，沈霜秋便立刻噤声。然后毫无预兆地站起来，安静等待楠乔接着说话。
楠乔被她突然的动作弄得一愣，随后严肃地说道：“以后先吃饭，如果有事我会叫你回来的，那时候再忙也来得及。”
她顿了顿，本来这个点是要去见原告人的，但是吃个饭的时间还是有的。于是楠乔又转过身，“先带你熟悉茶水间，然后简单吃个饭。”
沈霜秋完全没料到楠乔会这么说，怔了一瞬，然后说出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话：“要带上简历吗？”
楠乔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歪了歪头。本想阻止她，但是见她对工作那么上心，只好摆了摆手示意她带着。
娱乐圈那点事是茶水间最好的闲谈，尤其是律所里面主攻娱乐的团队，每天都有八卦谈。
跟楠乔从一旁经过的时候，沈霜秋清晰地听到里面传出的夹杂自己名字的议论声。她很怕楠乔听到，然后也像其他人一样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问自己是不是真的。也怕楠乔知道后怕她对律所有负面影响，连一天都不到就让她离开这里。
但是楠乔没有，她径直推开了茶水间的门，站在那群律师背后。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这样肆意谈论受害者，是一个优秀律师该有的职业素养？”
那群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愕然回头，发现来人是楠乔后，连忙闭嘴，识趣地从她旁边溜回到工位。只是走到门口时，沈霜秋能注意到好几双眼睛瞟了一眼自己。
沈霜秋下意识低头检查了下自己的着装，想着是不是自己穿高跟鞋太不符合助理这个职位，又或者今天穿的衣服太招摇了。
还没等沈霜秋想完，楠乔已经端着两杯咖啡走到她面前，伸手将一杯递到她手上，转身离开这里。
“别多想，这群人不是正澜的。最近两家律所有桩合作的案子。他们那家律所就喜欢这样，别太在意。”
沈霜秋捧着那杯咖啡发呆，等她反应过来时楠乔已经走的有些远了。沈霜秋连忙小跑几步，追上两人直接的距离。
写字楼下有家便利店，离公司最近，也是最方便的选择。
沈霜秋不挑食也不挑饭店，所以在楠乔略带歉意地说“抱歉，让你对付一口”时，沈霜秋大幅度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完全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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