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鳕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的公司大楼,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地铁,更不知道为什么每当他不知道前面的路该怎么走的时候就有一场大雨等着他。
高考完那天,大学毕业典礼那天,第一次加班到凌晨三点那天,奶奶生病住院那天……
地铁通道向上三十米,外面世界一片昏暗,电梯口外已经聚集好些没带雨具的人在等雨停,可大雨像是老天爷的报复,不死不休。
陈鳕没有带伞,但也不愿在这里多呆,刚刚,孟楠给他发了消息,说让他快点回去,那边发来了新的消息。
陈鳕翻了翻手机,不知道这是第几次翻动聊天信息,发现无论怎么更新,都没有徐皓或者陌生人发来的任何勒索消息。
这算好还是坏?
陈鳕最担心的是徐皓的父母,可他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当初去他们家过了年,在徐皓家沙发睡了几夜,被徐皓带着到镇上转了几圈,还见了几个老同学,可就是没留联系方式。
没人问他要。
他在地下通道里等着,等着人群聚散,等着大雨将歇。
辞职的事被秦朗以公司正缺少人手的理由搁置,陈鳕没有找好下家,最近绑架案的事让他焦头烂额,实在想不出拒绝的托词,他左思右想,翻来覆去,最终觉得那件事他本身也有错,而且是大错,如果他当时把东西放在门口拍个照走了就不会有以后的麻烦。
但这样一想,他又怕如果当时他没进屋,秦朗万一真的憋死了该怎么办?
那公司倒闭,他还是要失业。
更大的错是他当时冲出别墅区就不该回去的……
种种设想过后,他还是最后悔这一点。
没有回去的话,一切就不会发生,就不会这么尴尬,这么难看……
他好不容易才攒了一点钱……
秦朗的聊天框忽然亮了。点开一看,对方发了一个红包,上面写着“看病费”,陈鳕眉尖先是一蹙,然后又是一愣,回过味来,拇指用力一划,把聊天框切出去了。
他还不至于到接受piao资的地步!
他一想起秦朗那张漂亮精致的脸上不屑一顾的眼神,心里就一阵发毛,这人得多变态,才能顶着那么张脸,提枪硬生生往人pigu里cha!
真是欠啊!
一定是上辈子谁欠他的了,才让他这辈子这么跟人讨债!
要是当时直接报警,兴许能治一治这个大变态!
陈鳕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他心里沉寂许久的火山有了喷发的迹象,他知道,他一定要做点什么。
两个地铁工作人员堵住了电梯口,其中一个沿着电梯上去了,另一个拿着维修的标语挡住了人。
不一会儿,电梯停了。
陈鳕看了会儿天气预报,又看了会儿地铁口,没有雨停的迹象,孟楠又给他发消息了。
他懊恼着踏上阶梯,越走越急,脚下的声响越激动。
陈鳕一鼓作气,上到地铁口,面前挡着个男人,短衣短裤,身材健美,皮肤白得亮瞎眼,陈鳕怒目圆睁,盯着那个人的脖子,仿佛那是秦朗的脖子,眼神硬的像钢丝,能活生生给人绞断。
那人原本背对陈鳕站着,似有所感地回了下头,触到陈鳕要杀人的目光,什么也没说,眼神却像骂了句有病,悻悻转到一边去了。
陈鳕冲进了雨里。
他心里实在憋着一股火,在一通风吹雨打之后,这股火慢慢平息了,慢慢的,天空的灰色减淡,天边露出白色亮光,雨小了,陈鳕摸了一把脸,甩掉一手的雨水。
因为秦朗没有让他当即离职,他陷入另一种迷茫的处境。
要不,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街上行人渐渐变多了,各个行色匆匆,为自己的生活奔波着,陈鳕站在路中央,被一声鸣笛吓了一跳。
他回过神,赶紧转头走到一边,沿原路往回走,电动车被他忘在地铁站了。
找到电动车,他才发现刚刚那辆黑车竟跟他跟到了地铁站,他瞄了一眼,看样子是辆豪车,车子牌照也不一般。
这种级别的人跟他有个毛的关系啊。
他坐上电动车,水也懒得擦,反正都湿透了,拧动车把就往家赶。
雨一下,空气中的燥热缓解不少,风吹着,陈鳕心里畅快多了,远远看见路口有交警查头盔,他停下来把头盔取出来戴上了,拿出头盔这才看见后备箱里还有个东西,粉色的包装,拿起来一看,是上次买错的那包卫生巾。
“艹,那个粉衣男还没给老子钱!”
陈鳕这才想起来这事,他拿出手机一看,那男的当天晚上就给他发了不少哥哥长哥哥短的话,被他拒收消息了。
陈鳕看着那个骚里骚气的撒娇络腮胡,只觉得胃里涌上了一股大粪,真是想吐。
一百多块钱呢,就这么没了?
越想越不甘心,可这么多天没联系,他又怪不好意思的。
他想了想,还是没管,打算回去再说,一抬头,看见栏杆外边停着辆黑车,是刚刚那辆。
黑车玻璃全方位无死角封闭,从外面看不清里面,不知道干什么的,像是故意跟着他似的,陈鳕看了几眼,黑车又突然启动开走了,留他原地懵逼。
一天天的,这都什么事?
陈雪也不管了,关了后备箱,开着电动车回了出租房。
他的工资水平租个小单间刚好,合租的话,房间大一些,还有浴室阳台和客厅,现在的房子条件也不错,离地铁骑电动车也就十分钟,周围环境绿化都不错,住了一年多,一切都挺合适。
陈鳕骑着电动车到楼下,没注意身后大树下停着辆黑车,他随手打开后备箱,又看了一眼里面的卫生巾,有点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好,后备箱开口望天,和犯愁的陈鳕对望良久。
最后,他还是没管它,总不能甩包卫生巾到某个女生面前,说这是我给你的,用吧。
这不成变态了吗?
陈鳕锁上后备箱就上楼了。
一进屋,孟楠躺在沙发上像是睡着了,陈鳕喊了几声,孟楠才惊醒,一下子跳了起来。
“你回来了!”说着就朝陈鳕扑过来。
陈鳕吓了一跳,凭借着多年打篮球的经验,闪身一躲,哐的一声,孟楠砸门上了。
“你干嘛?”
“你干嘛!”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都满眼不可思议看着对方。
孟楠揉了揉额头,心虚解释:“我把你看成徐皓了。”
陈鳕不置可否,徐皓白白净净,长得阴柔细腻,还比他矮半个头,这都能认错?
他懒得多想,倒了杯水,在沙发坐下。
昨天晚上,陈鳕提议报警,孟楠听到这个词却皱紧眉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
“他们威胁你了?”陈鳕问。
孟楠赶紧说:“没,没有,我就是害怕,我没遇到过这种事,你说他们要是把徐皓怎么样了,我,我怎么跟他父母交代?”
“他爸妈也知道了?”
“不,不知道,我没听说。”
陈鳕想了想,还是觉得报警最为稳妥。别说那个天文数字他们连零头都凑不出来,就算砸锅卖铁凑了钱,也不能在短时间内保证徐皓的安全。
孟楠怕黑不敢出门,陈鳕一个人到了最近的派出所报了案,警察叔叔做了备案后就让他回家了,说具体的情况他们会查。
陈鳕放了心,三点多才回到家,一想到秦朗和公司,心里又是一阵难受,半夜睡不着,就躺在床上玩手机,刷到个裸辞的视频,心血来潮,写了辞职报告。
可现在,一切现实的压力如同洪水冲击,他稍稍有了身为一个无依无靠城市牛马的实感,没有资格任性,没有权利说不……
这才是现实。
每个月定期打回老家的医药费和赡养费,每个月定期上交的工资水电餐食费,这些无情扣除的数字才是真正的现实。
一股浓浓的懊悔如同大雨过后的反涌的下水道,所有肮脏记忆的残渣被冲了出来,让他一阵反胃。
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秦朗没给他发任何消息,小王也没发任何消息,一览无遗的垃圾残渣又被洪水带了回去。
秦朗的态度很奇怪,他有点不太懂,但琢磨了很久,也一直没个真正的结论,也许这样的人就是很难搞懂,高级的出身,神秘的教育背景,谁叫人家生来就在罗马呢?
陈鳕有点迷茫,但很快收拾了情绪。
自从孟楠来了,他发现这屋里空气都清新不少。
陈鳕扫了一眼,心里其实挺满意,“你把屋里打扫了一遍?谢谢你啊……”
他说谢谢时总有种不好意思的情绪。
孟楠早就卸下对这个人的防备,在沙发另一头坐下,挥挥手说:“没什么,顺手的事,对了,我要跟你说的是,那边给我传了一段视频。”
说着,她拿出手机,放在茶几中央,把视频打开。
看完后,陈鳕叹了口气,“他们这是敲诈勒索!现在是法制社会,难不成他们真敢动手!我就不信这天底下还有没有法律了!”
孟楠一脸愁云:“我,我就是担心他万一真的出点事,我该怎么办呢!”
陈鳕一愣,满脸震惊看一眼孟楠的脸,然后视线缓缓下移向她的肚子。
“你……”
孟楠几乎跳了起来。
“瞎想什么呢?我没……我靠,我跟他都还没到那一步呢!”
陈鳕赶忙移开视线,呆呆点了点头,“哦……对不起啊。”
不是这事,那还有啥事能让男女朋友另一边如此紧张?陈鳕陷入迷茫,但一想,这关他屁事,赶紧转移话题。
“这事还是跟警察叔叔报备一下,积极配合,办案进度就会快一些。”
孟楠本就有点后悔昨晚上去报警,此刻面上很是不情不愿,说:“我还是想想别的办法。”
陈鳕一着急,拍了下大腿,“你脑子进水了?你不信警察叔叔还能信谁?”
最后,孟楠还是被拉去上交了视频。
陈鳕打听了一下,办案进度还在进行中,也没实质性的消息,两个人各怀心事地回了出租房。
一回到房间,他把门关上,窗户上挂着两条破洞内裤,跟着夜风孤寂飘摇,还好没让孟楠看见,他叹了口气,趴在床上,打开手机,把粉红头像禁言解除了,给对方发了个消息。
——嗨,帅哥,上次的钱,这边还没收到哦(微笑脸.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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