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夜色可以吞噬许多东西——眼泪,软弱,不堪回首的过去。但今夜,它却将屿喻言最想遗忘的一切,**裸地吐还给了她。
酒店房间的窗帘被严丝合缝地拉上,隔绝了外面那个流光溢彩的世界。喻言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毯上。丝绒长裙皱成一团,但她丝毫不在意。指尖仍在无法自控地轻颤,冰冷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上面——那是江清屿指尖的温度,与她一触即分,带着决绝的意味。
八年筑起的高墙,在他那句轻飘飘的“不告而别”面前,不堪一击地坍塌了一角。心脏后知后觉地疯狂跳动,像是要弥补刚才在宴会厅里那片刻的停滞。
“喻颜……”她无声地念出这个早已被自己埋葬的名字。舌尖泛起铁锈般的苦涩,源自于她拼命挣扎的,灰暗压抑的岁月,也源自于……对那个少年最彻底的利用和背叛。
她爱他吗?
或许是的。
在那些被母亲无休止的抱怨和父亲冷漠缺席填满的,令人窒息的日子里,江清屿是唯一的热源。他笨拙却真诚的真心,他毫无保留的偏爱,他描绘的关于“未来”的蓝图,都曾让她冰封的心湖泛起过涟漪。
但她更爱自己。
爱那个渴望挣脱枷锁,向往更高处广阔天地的自己。爱那个不愿重蹈母亲覆辙,不愿将命运寄托于虚幻感情的自己。爱那个坚信只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的自己。
他的爱是温暖巢穴,也是甜蜜陷阱。她若沉溺,便会失去飞翔的力气,最终和她母亲一样,被困在方寸之地,耗尽所有光彩。
所以,当那个来之不易的,提供全额奖学金的海外交流机会摆在面前,而苛刻的申请条件里包括需要一位有分量的本地推荐人时,她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江清屿的父亲——那位在学术界颇有建树的教授。她知道江清屿会帮她,但他若知道这意味着长达数年的分离,或许会犹豫。她不能冒这个险。
于是,她精心策划了一场“巧合”,让他“无意中”得知他父亲能帮上这个“小忙”,并在他提出主动帮忙时,表现出恰到好处的犹豫和不安,最终在他的坚持下,“无奈”且“感动”地接受。
她利用了他的爱,精准,冷酷,不留余地。
拿到推荐信,办好所有手续,直到踏上异国他乡的土地,她才用一张新的电话卡,给他发了一条简短到近乎残忍的分手短信,甚至刻意抹去了所有可能被找到的痕迹。
她记得登记前,最后看了一眼手机,上面有几十个未接来电,来自同一个名字。她按下屏幕,将旧卡扔进了机场的垃圾桶,动作没有一丝迟疑。
她以为她不会痛。
可为什么,在异国他乡无数个难以入眠的深夜,那个名字会化作细密的针,咋在心口,不剧烈,却绵长地提醒着她那段充满算计的过往?
“咚咚咚——”轻柔的敲门声响起,伴随着许芊芊担忧的声音:“喻言,你还好吗?我进来了?”
喻言迅速深吸一口气,用手背用力擦过眼角并不存在的湿润,从地上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裙摆,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门没锁”
许芊芊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她将牛奶塞进喻言冰冷的手里,仔细端详着她的脸:“脸色还是不好。刚才在晚宴上……到底怎么回事?那个江清屿,你认识?”
喻言垂下眼眸,盯着杯中晃动的乳白色液体。她从不喝牛奶,觉得那种温吞的甜腻是软弱的表现,她需要的是黑咖啡的清醒和苦涩来时刻提醒自己。但此刻,杯壁传来的暖意,却让她贪恋。
“嗯。”她低低地应了一声,知道瞒不过许芊芊。她是她唯一允许靠近的人,但也并非毫无保留。关于江清屿,她过去只模糊地提过一句“高中时有过一段无疾而终的恋情”,从未透露细节,尤其是……那场蓄意地利用。
“他是我的高中同学。”喻言选择了一个最安全的说辞。
“同学?”许芊芊挑眉,显然不信,“什么样的同学能让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喻言设计师当场失态,差点摔了酒杯?”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试探,“他就是那个……你高中时期的‘过去’?”
喻言猛地握紧了杯子,指节泛白。
许芊芊叹了一口气,在她身边坐下:“不想说没关系。但我看得出来,他看你的眼神……绝对不只是看一个老同学那么简单。那眼神,冷得能冻死人,但又好像……藏着火?”她努力寻找着合适的形容词,“总之,很复杂,很吓人。”
喻言扯了扯嘴角,一个近乎苦涩的弧度。是啊,他恨她是应该的。她甚至希望他更恨她一点,最好恨到不屑于与她再有任何交集。
这样,她就能继续龟缩在自己搭建的,看似坚固的堡垒里,不必面对这场迟来的审判。
“都过去了。”喻言的声音很轻,不只是在说服许芊芊,还是在说服自己,“只是一个……不必要的插曲。”
“那合作呢?”许芊芊切入实际话题,“‘屿筑’的实力和风格确实和我们很契合,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但如果……”
“拒绝。”喻言毫不犹豫地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找个理由,婉拒掉。我们不需要这个合作。”
她不能。她不能再和他有任何牵扯。那会让她八年来的所有努力,所有自我建构,都变成一个笑话。
许芊芊看着她眼中罕见的,几乎是惊惶的决绝,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好,我来处理。”
同一片星空下,另一件酒店套房里,气氛同样凝滞。
周叙深烦躁地松了松领带,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疯了,江清屿你绝对是疯了!还要继续合作?你想干什么?重温旧梦?还是要把她招到身边慢慢报复?”
江清屿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影挺拔却孤寂。他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冰块在杯中融化,发出细微的轻响。窗玻璃上模糊地映出他没什么表情的脸,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无人能见的惊涛。
“我说了,我要知道原因”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与宴会厅里那个几乎失控的他判若两人。
“原因?原因不就是她利用你拿到了出国机会,然后把你像块用旧的抹布一样扔了吗?”周叙深语气激动,“这还不够清楚?清屿,承认吧,你就是放不下!八年了,你身边出现过多少优秀的女人,你连看都不看一眼!你现在还要自己送上门去?”
江清屿仰头喝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无法压下心头那簇冰冷的火焰。
放不下?
是,他放不下。
他放不下那个在图书馆角落里安静看书,眼神却像受惊小鹿一样警惕的少女。
他放不下那个在他笨拙地送上热牛奶时,耳尖会悄悄泛红的少女。
他放不下那个在得知可以出国时,眼中迸发出他从未见过的,近乎贪婪的渴望光芒的少女。
他更放不下的时,她选择了一个人扛下所有。他甚至不知道她当时究竟面临着怎样的压力,让她不惜用最决绝的方式斩断一切,包括……他自以为是的,坚不可摧的爱情。
恨吗?
恨的。
恨她的算计,恨她的无情,恨她让他像个傻子一样,在原地徒劳地寻找,等待,几乎毁掉了自己。
可当他在宴会厅璀璨的灯光下,再次看到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看到她完美面积下那一闪而过的仓皇,看到她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地手腕……那股积压了八年的恨意,竟奇异地被一种更深沉,更无力的心疼覆盖。
她成功了,如她所愿,站在了光鲜亮丽的舞台中央,可为什么,她看起来比十八岁时更加单薄,更加……不快乐?
“她看起来并不好。”江清屿重复了晚宴上的话,声音低沉。
“她不好?!”周叙深几乎要气笑了,“她现在是巴黎时尚界炙手可热的新锐设计师!她哪里不好了?不好的是你!你这八年是怎么过的,需要我提醒你吗?!”
江清屿转过身,眸色深沉如夜:“叙深,正因为等了八年,我才更不能就这样放手。”他走到书桌前,拿起平板,快速调出“屿筑”与几家设计工作室的合作评估报告,“公事公办。她的设计理念,对材质和空间的感知,确实是最符合我们新项目要求的,于公,放弃她是最不明智的选择。”
周叙深看着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只觉得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于私呢?”
江清屿沉默了片刻,再抬头时,眼神里只剩下商人的锐利和一丝不容置疑的偏执:“于私,我要让她重新回到我的视线里,我要看看她,弄清楚她到底变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我要让她知道,无论是事业,还是感情,游戏的规则,不再由她一个人制定。”
他拿起手机,找到许芊芊晚宴上留下来的联系方式,开始编辑邮件。
“你干什么?”周叙深警惕地问。
“发出正式的合作邀约”江清屿头也不抬,“以‘屿筑’创始人的身份,邀请喻言的工作室,就我们在巴黎近郊的那个文化度假村项目,进行初步洽谈。”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措辞专业,礼貌,挑不出任何毛病。唯有在最后落款时,他顿了一下,然后缓缓地,郑重地打上了自己的中文名字——
江清屿。
第二天清晨,喻言被生物钟准时唤醒。
头痛欲裂,眼眶干涩。昨晚她几乎一夜未眠,一闭眼就是江清屿那双沉静又汹涌的眼睛,和他冰冷离去的身影。
她给自己煮了杯浓度超标的黑咖啡,试图用熟悉的苦涩唤醒麻木的神经。今天的工作室还有一堆工作要处理,她没有时间沉溺于过去。
然而,过去并不打算放过她。
当她打开邮箱,准备处理公务时,一封来自陌生地址,但发件人署名清晰无比的邮件,赫然躺在收件箱的最顶端。
发件人;江清屿
主题:关于“屿筑”与“喻言工作室”合作洽谈的邀请
喻言的手指僵在触摸板上,心跳骤然漏跳了一拍。
他果然……没有放弃。
邮件内容公事公办,详细介绍了“屿筑”在巴黎近郊正在规划的一个文化度假村项目,强调了其对艺术与空间融合的理念,并附上了初步的设计构想和项目背景。邮件里充分肯定了喻言工作室的设计风格,认为其“独特的视觉语言和情感表达”与项目高度契合,正式邀请她们参与前期的概念设计讨论。
措辞严谨,态度诚恳,完全是一封标准的商业合作邀约函。
如果不是落款那个名字带来的巨大压迫感,喻言几乎要以为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场荒诞的梦。
她死死盯着屏幕,大脑飞速运转。拒绝?用什么理由?项目理念不合?可邮件里将契合点分析得条理清晰。日程安排冲突?这显然是长期项目,借口太过苍白。
直接无视?那更显得她心虚。
“在看什么?脸色这么凝重。”许芊芊端着咖啡凑过来,目光扫过屏幕,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他动作这么快?”
喻言闭了闭眼,靠在椅背上,疲惫像潮水般涌来:“芊芊,我……”
“我知道你不想接。”许芊芊按住她的肩膀,语气罕见地严肃,“但是言言,抛开个人恩怨,你再看看这个项目。‘屿筑’的实力,这个项目的定位和前景,对我们品牌影响力的提升是毋庸置疑的。这是一个台阶,迈上去,我们在巴黎乃至欧洲的立足点会完全不同”
喻言沉默。她何尝不知道?她比任何人都更渴望成功,渴望站得更稳。这个合作,从纯商业角度,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而且,”许芊芊看着她,声音放柔,“你确定你要一直逃下去吗?八年了,该面对的,总要面对。难道你要因为一个过去的人,放弃一个可能让事业飞跃的机会?这不像你,言。”
许芊芊的话像一把锤子,敲在了喻言内心最坚固也最脆弱的地方。
是啊,这不像她。那个为了向上爬可以不择手段的喻言,怎么会因为一个“过去式”而放弃唾手可得的利益?
她一直信奉的是利益至上。现在,巨大的利益就摆在面前,仅仅因为提供利益的人是江清屿,她就要退缩吗?
不。
她不能。
喻言猛地睁开眼,眼底那些纷乱的情绪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她坐直身体,手指重新放在键盘上,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回复邮件”她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同意洽谈。时间地点由他们定。”
“言言?”许芊芊有些意外她的转变。
“既然是商业合作,那就要用商业的态度对待。”喻言看向许芊芊,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锐利和淡漠,“江清屿只是‘屿筑’的创始人,一个潜在的商业伙伴,仅此而已”
她像是在宣布,更像是在对自己下命令。
三天后,“屿筑”巴黎临时办公室。
这是一间位于塞纳河左岸,充满现代风=极简风格的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将巴黎的天空和古典屋顶尽收眼底。空气里弥漫着新装修的味道和咖啡的香气。
喻言和许芊芊在助理的引领下走进会议室。喻言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套装,手里端着杯咖啡,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妆容精致,气场强大。她将自己武装到了牙齿。
会议室里,周叙深率先站起身来,笑容可掬地迎上来:“许小姐,喻小姐,欢迎欢迎。”
他的目光在触及喻言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但很快被职业化的热情覆盖。
喻言微微颔首,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越过周叙深,落在了他身后那个站在窗边的身影上。
江清屿今天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手臂。他没有打领带,少了几分晚宴上的正式,多了几分沉稳的随意。他正背对着她们,似乎在接电话,声音低沉地交代着什么。
阳光透过玻璃,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模糊的光晕。
那一刻,时光仿佛倒流。喻言仿佛又看到了高中时那个在篮球场上奔跑,阳光下汗水淋漓的少年。
但当他挂断电话,缓缓转过身时,所有的错觉瞬间消散。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来,与喻言的视线在空中相遇。没有恨,没有怨,甚至没有探究,只有纯粹的,审视合作伙伴都冷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喻小姐,许小姐。”他走上前,伸出手,依旧是那晚公式化的,一触即分的握手,“感谢二位前来。”
他的态度,比喻言预想的还要……公事公办。
这反而让喻言更加警惕。她宁愿他表现出愤怒,那样至少证明他还在意。而这种彻底的冷静,更像是一种狩猎前的蛰伏。
双方落座。会议开始。
周叙深主要负责介绍项目背景和整体规划,他口才极佳,讲述生动,很快将项目的核心价值和艺术追求阐述清楚。许芊芊也适时地介绍工作室的理念和过往作品。
而喻言和江清屿,则大部分时间保持着沉默。
喻言专注地听着,偶尔在笔记本上记录要点,目光锐利地分析着项目的每一个细节。她能感受到,对面那道目光,虽然并不总是落在她身上,却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整个会议室,捕捉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
当谈到度假村核心区域——一个融合了画廊,设计师工作室和沉浸式体验空间的主体建筑时,周叙深将话语权交给了江清屿。
“关于主体建筑的设计,我们希望能打破传统酒店的格局,强调‘行走于艺术之中’的体验。”江清屿开口,声音平稳带着专业设计师的笃定。他打开投影,展示了几张概念草图和一些灵感来源的图片。
他的讲述逻辑清晰,视角独特,对空间,光影和情感连接的把握精准而深刻。喻言不得不承认,八年过去,他早已不再是那个只会描绘“漂亮房子”的少年,他已经成长为一个拥有独立思想和卓越才华的建筑师。
“……因此,内部空间的设计,尤其是流线和视觉引导,需要与未来的艺术陈列,甚至访客的着装,产生深度的,情绪上的共鸣。”江清屿说到这里,目光终于再次明确地投向喻言,“这也是我们特别希望能与喻言女士合作的原因。您的设计,总是充满了强烈的情感张力和叙事性,如同……”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恰当的词汇,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才缓缓吐出:
“……鸢尾花。美丽,独特,带着不容亵渎的锋芒,和挣扎破土而出的生命力。”
喻言的呼吸一滞。
鸢尾花……那是她曾经最喜欢的花。高中时,她曾在一个旧笔记本的扉页,用拙劣的笔触画过一朵歪歪扭扭的鸢尾。他当时好奇地问她为什么喜欢这种花,她只是沉默地摇头,没有告诉他鸢尾那“绝望的爱”与“光明与自由”的矛盾花语,像极了她自己。
他记得。而且,他用这样的词汇来形容现在的她。
这不再是纯粹的商业互捧。这是一个试探,一个只有他们两人能懂的,来自过去的密语。
会议室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许芊芊和周叙深都察觉到了这微妙的气氛变化。
喻言放在桌下的手悄然握紧,指甲陷入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帮助她维持清醒。她对上他的目光,唇角勾起一个完美的,职业化的微笑:“江先生过誉了。设计服务于空间与体检,我们自然竭尽全力,理解并融入项目的核心灵魂。”
她巧妙地将话题拉回了安全的商业范畴,回避了那个关于“鸢尾花”的隐喻。
江清屿看着她,眸色深沉,看不出喜怒。他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期待喻言女士的诠释”
会议继续进行,讨论了一些具体的合作流程和时间节点。整个过程,江清屿再也没有表现出任何超出合作关系的态度或言语。
直到会议结束,双方起身。
“具体的合作草案,我们会在这两天内发送到贵工作室的邮箱。”周叙深笑着与她们握手。
江清屿也走了过来,他的目光落在喻言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期待下次见面”
下次见面。
喻言的心微微一沉。
就在她以为这次会面即将在这种诡异的平静中结束时,江清屿却在她转身欲走的瞬间,状似无意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极轻地说了一句:
“你以前,不喝黑咖啡的”
喻言的脚步猛地顿住,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冲向了大脑,耳边嗡嗡作响。
他甚至注意到了她手里端着的,是黑咖啡。他记得她以前喜欢在咖啡里加很多牛奶和糖。
他记得所有……她以为他早已忘记的,无关紧要的细节。
她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就会看到他眼中那洞悉一切的了然和……嘲讽。
她挺直脊背,用一种近乎逃离的速度,快步走出了会议室。
门外,巴黎的阳光正好,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却无法驱散她心底不断蔓延开的寒意。
风吹过了八年,带来了迷失的鸢尾,也唤醒了她刻意遗忘的,所有关于温暖的记忆。而这场以“合作”为名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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