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前夕的饭桌上,摆满了菜肴。许知宁的姑姑笑着给许言随夹菜:“言随,多吃点,看你瘦的。”
许言随点了点头,夹起一块鱼放进碗里,动作优雅得像只猫。许知宁看着她,忽然想起林芝悦,那个总爱把鱼肚子上的肉夹给她的小女孩。心脏又是一阵抽痛。
饭后,姑姑拉着许知宁去给邻居送年礼,回来时发现许言随和几个小孩在院子里放烟花。她站在廊下,黑色的风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手里拿着一根烟花棒,火星在她指尖绽放,映亮了她的侧脸。
许言随注意到了许知宁后依旧沉默,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色的信封递给她:“给你的。”
信封很薄,许知宁捏在手里,指尖传来轻微的触感。她抬头看向许言随,对方的目光落在她腕间的红绳上,眼神暗了暗:“里面不是钱。”
回到房间,许知宁打开信封,里面掉出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凌晨三点,屋顶见。”
她的心跳瞬间加速,像有只小鹿在胸腔里乱撞。窗外的烟花还在继续,绚烂的光芒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许知宁攥着那张纸条,指尖微微颤抖,忽然想起林芝悦以前总爱约她半夜去屋顶看星星,说“星星在夜里才最亮”。
凌晨三点,许知宁轻手轻脚地走上屋顶,看见许言随已经坐在那里,披着一件黑色的大衣,望着远处的烟花。她的侧脸在光影中忽明忽暗,像一幅流动的画。
“来了。”许言随的声音很轻。
许知宁在她身边坐下,屋顶的风很大,吹得她头发乱舞。许言随忽然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她身上,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气。“冷。”她的理由很简单。
两人沉默地看着烟花,谁也没说话。直到最后一朵烟花在天空绽放,许言随才转过头,目光落在许知宁腕间的红绳上:“这个,到底是谁送的?”
许知宁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下意识地攥紧:“是……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重要到,你每次都会想起她吗?”许言随的声音很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许知宁猛地抬头,撞进她深黑色的瞳孔里,那里面映着自己慌乱的脸。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许言随忽然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指尖触到红绳的瞬间,许知宁像被烫到一样想缩回手,却被她握得更紧。“许知宁,”她的目光灼热得像要把人烧穿,“看着我。”
许知宁被迫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平时的平静,而是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许言随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是许言随,小姑。”
说完,她忽然低下头,轻轻吻了吻许知宁腕间的红绳,冰凉的触感让许知宁浑身一颤。烟花已经结束,天空恢复了黑暗,只有远处的街灯在雪地上投下一片昏黄的光。
许知宁看着许言随近在咫尺的脸,忽然觉得,记忆里的林芝悦和眼前的许言随,像两朵在雾中绽放的花,一朵是纯白的栀子,一朵是冷艳的黑玫瑰,却同样让她心慌意乱。
除夕夜的烟花在零点炸开时,许知宁正站在厨房给孩子们分糖果。玻璃罐里的水果糖裹着彩色糖纸,像一颗颗被冻住的小太阳,她捏起一颗草莓味的,指尖刚碰到糖纸的褶皱,就听见客厅传来孩子们的笑闹——许言随被几个小孩围着要红包,黑色大衣的袖口被扯得发皱,却始终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摸出几枚崭新的硬币,放在孩子们摊开的手心里。
“言随也想要红包吗?”许知宁走过去,把手里的草莓糖递到她面前,糖纸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还是想要别的?”
许言随的目光落在她腕间的红绳上,那根绳子被热气熏得有些潮湿,贴在细腻的皮肤上。她没接糖果,也没说话,只是微微偏过头,耳后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半只眼睛。窗外的烟花刚好炸开,橘红色的光映在她侧脸,把眉骨的轮廓描得格外清晰——像极了林芝悦十四岁那年,在姑姑家院子里仰头看烟花的模样。
许知宁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移开目光,把糖果塞进她手里:“拿着吧,甜的。”
那天夜里,许知宁被冻醒时,发现床头的水杯空了。她披了件针织衫走出房间,客厅的月光像一层薄纱,铺在地板上,隐约能看见沙发上蜷缩着一个身影。许言随没回房间,就那样靠着沙发背睡着,黑色大衣滑落一半,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领口的纽扣松了一颗,锁骨的线条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
她走过去想把大衣给她盖好,指尖刚碰到衣料,就被猛地攥住。许言随的眼睛是睁着的,瞳孔在暗处像浸了墨的黑曜石,一点光都透不进去。“醒了?”她的声音很哑,带着刚醒的涩感。
“你怎么睡在这里?”许知宁想抽回手,却被她攥得更紧,指节勒得她腕间的红绳陷进肉里,“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用。”许言随站起身,个子比她高出一个头,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你刚才……在想什么?”
“什么?”
“看我的时候。”许言随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一寸寸扫过她的眼镜片,她的鼻尖,最后停在右侧鼻翼那颗浅褐色的小痣上,“在想谁?”
空气瞬间凝固。许知宁的指尖泛白,红绳在两人交握的地方被揉得发皱,像条喘不过气的鱼。“我没有……”
“许知宁。”许言随忽然低下头,距离近得能闻到她发间的冷香,混着一点淡淡的烟草味,“你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有别人。”
这句话像根冰锥,猝不及防刺进许知宁的心脏。她想反驳,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任由对方把她往房间里带。门板被“咔哒”一声锁上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发抖,指尖抓住对方的衣袖,布料被攥得发皱:“言随,你别这样……”
许言随没说话,只是转身将她按在门板上。月光从窗帘缝隙钻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影,睫毛的阴影落在眼下,像蝶翼的纹路——这双眼睛太像林芝悦了,尤其是眼尾微微下垂的弧度,只是林芝悦的眼睛里总盛着笑,而许言随的眼底,只有化不开的浓雾。
“你想要什么?”许知宁的声音发颤,想起傍晚问她时,她沉默的样子,“我可以给你买,你别……”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许言随的吻落在她腕间的红绳上,冰凉的唇瓣贴着发热的皮肤,像雪落在燃着的炭上。许知宁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往后缩,却被对方更紧地按住肩,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我想要的”许言随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烟草和雪的冷意,“你清楚…”
她被推倒在床上时,弹簧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白色的床单蹭过她的脸颊,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和许言随身上的冷香形成强烈的对比。许知宁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对方按住后颈,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压迫感,迫使她趴在柔软的被褥里。
头发散开了,有几缕落在脸上,发痒。她侧过头,半边脸陷进枕头里,棉质的布料吸走了眼角的湿润,却吸不走那阵突如其来的晕眩——许言随就站在床边,月光勾勒出她清瘦的轮廓,黑色衬衫的领口敞开着,露出的锁骨在暗处泛着光。
这一刻的画面忽然和记忆重叠。林芝悦十五岁那年夏天,也是这样趴在姑姑家的床上,看她写作业,阳光透过纱窗落在少女发顶,像撒了把金粉。“大姐姐,你别总皱着眉呀。”小姑娘伸手抚平她眉间的褶皱,指尖软软的,“累了就歇会儿,我给你捶背。”
可眼前的人不是林芝悦。
许言随的指尖落在她的后颈,轻轻摩挲着,像在抚摸一件易碎的瓷器。她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心慌的侵略性,像藤蔓悄悄缠上手腕,越收越紧。许知宁的呼吸变得急促,鼻尖蹭到枕头套上的花纹,布料粗糙的纹理擦得皮肤发麻。
“别……”她的声音闷在枕头里,含糊不清,“言随,我们不能……”
对方没说话,只是俯身靠近。许知宁能感觉到她的气息落在自己的发顶,带着雪后空气的清冽。她偏过头,刚好对上许言随的眼睛——那双眼睛在月光下泛着浅淡的琥珀色,像林芝悦最喜欢的那块蜜蜡,只是此刻里面翻涌的情绪,是她从未见过的灼热,像要把人烧化在这片目光里。
太像了。
这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野草般疯长。眉骨的弧度,睫毛的长度,甚至笑起来时左边那颗浅浅的虎牙(此刻被她咬在唇间),都和记忆里的身影重叠。许知宁的心脏像是被泡在酸梅汤里,又涩又胀,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顺着眼角滑进枕头里,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如果是林芝悦,会怎么样?
她一定会慌慌张张地松开手,眼睛红红的,像只被欺负的小兔子,踮着脚给她擦眼泪,把口袋里的小饼干都掏出来塞给她,奶声奶气地说“大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可许言随只是看着她哭,目光里的灼热更甚,指尖顺着她的脊椎轻轻下滑,停在腰间的衣料上,轻轻一扯,布料摩擦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许知宁的呜咽声碎在了喉咙里,像被揉皱的糖纸。她把头埋得更深,脸颊几乎要陷进枕头里,发烫的皮肤贴着冰凉的布料,稍微缓解了那阵让她窒息的羞耻感。头发乱糟糟地缠在颈间,被汗水濡湿,像水草般缠得她喘不过气。
“你还好吗?”
许言随的声音忽然响起,很近,就在耳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像紧绷的弦。许知宁没抬头,只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混乱得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眼泪还在掉,砸在枕头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雪落在松枝上。
对方的动作停了下来。许知宁感觉到一只手轻轻拂开她额前的碎发,指尖带着点凉,擦过她发烫的太阳穴。然后,那只手顺着她的脸颊滑下来,停在她的下巴处,轻轻抬起。
她被迫仰起脸,视线模糊地对上许言随的眼睛。月光恰好落在她的瞳孔里,映出自己狼狈的模样——头发凌乱,眼尾泛红,嘴唇被牙齿咬得发白。许言随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很久,最后落在她右侧鼻翼的那颗小痣上,指尖轻轻碰了一下,像羽毛拂过。
“这里……”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沙哑,“很特别。”
这句话像根针,猝不及防刺破了许知宁紧绷的神经。她猛地闭上眼,眼泪汹涌而出,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为什么是许言随?为什么她长着一张和林芝悦相似的脸,却有着截然不同的锋利?为什么自己会在这样的时刻,反复想起另一个人?
许言随没再说话,只是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那吻很轻,带着点凉,像雪落在烧红的烙铁上,瞬间化了,留下一阵刺痛的温热。许知宁的身体僵住了,所有的挣扎都变成了细微的颤抖,像寒风里的栀子花瓣,脆弱得一碰就会凋零。
她能感觉到对方的重量压在自己身上,不算重,却带着一种让她无法逃脱的禁锢感。黑色衬衫的布料蹭过她的手臂,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气,和她腕间红绳的栀子香混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味道,陌生,却又该死的让人沉溺。
“别躲。”许言随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不容置疑的偏执,“看着我。”
许知宁摇着头,把脸埋进对方的颈窝,鼻尖蹭到她的锁骨,那里的皮肤很凉,像玉石。她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很稳,像擂鼓,敲在她的耳膜上,和自己的心跳渐渐重合。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落在窗台上,发出簌簌的声响。房间里很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偶尔溢出的、细碎的呜咽。许知宁的意识渐渐模糊,只剩下一些零碎的感官——颈间的发梢发痒,腰间的手很烫,鼻尖萦绕的冷香,还有腕间那根红绳,被汗水浸得发潮,却依旧系得很紧。
她想起林芝悦送她红绳时说的话:“大姐姐,红绳会保佑你的,把不好的东西都缠住。”
可现在,缠住她的,到底是这根红绳,还是眼前这个人?
许知宁不知道。她只知道,当许言随再次低头吻她时,她没有再躲。月光穿过窗帘的缝隙,在两人交叠的手腕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红绳的影子和银表的影子缠在一起,像打了个永远解不开的结。
夜还很长,雪还在下。而这房间里的褶皱,才刚刚开始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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