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时,许知宁醒了一次。
窗帘没拉严,青灰色的天光从缝隙里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像把没开刃的刀。身侧的床垫陷着,带着残留的温度——许言随还没醒。她的呼吸很轻,均匀地落在许知宁的后颈,带着点湿润的暖意,像初春的雨落在新抽的枝芽上。
许知宁没敢动,生怕惊动了身边的人。她保持着侧脸埋在枕头里的姿势,鼻尖蹭到柔软的布料,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栀子香,是她惯用的洗衣液味道。头发依旧乱着,有几缕缠在颈间,被汗水浸得发潮,像水草般黏在皮肤上,又痒又涩。
身后的人忽然动了动,手臂无意识地收紧,将她往怀里带了带。许知宁的脊背瞬间绷紧,像被惊到的猫,指尖下意识地攥住了身下的床单。棉质的布料被捏出深深的褶皱,像她此刻乱成一团的心绪。
许言随的呼吸洒在她的耳后,带着点刚醒的慵懒,混着她身上独有的雪松香,形成一种奇异的气息。许知宁闭着眼,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贴在自己后背的体温,不算滚烫,却像烙铁一样,在皮肤上烫出一片灼热的痕迹。
太近了。
近到让她无法忽视那些关于“相似”的念头。她甚至能透过天光,在脑海里勾勒出许言随此刻的睡颜——眉骨的弧度一定很柔和,睫毛垂落时会在眼下投出浅影,像极了林芝悦午睡时的模样。
记忆里的画面又涌了上来。那年夏天,她在姑姑家的凉席上看书,林芝悦趴在她身后,像只小猫似的蜷着,呼吸软软地吹在她的后颈。“大姐姐,你的头发好香啊。”小姑娘的声音带着点奶气,手指轻轻缠着她的发梢,“像栀子花。”
而现在,另一个人以几乎相同的姿势贴着她,气息却冷得像雪,手指搭在她的腰间,带着不容错辨的占有欲。
许知宁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又酸又胀。她悄悄转过头,借着天光看向许言随的脸。
对方果然还没醒,眼尾微微泛红,大概是昨夜哭过的痕迹。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像停着只脆弱的蝶。鼻梁的线条很利落,是那种清冷的骨相,却在鼻尖处带着点自然的弧度——这点和林芝悦很像,林芝悦的鼻尖总是红红的,像被冻着了似的。
许知宁的目光往下移,落在她的唇上。唇色很淡,是自然的浅粉,下唇中间有一道浅浅的沟,像被指尖轻轻划过的痕迹。昨夜的记忆碎片忽然翻涌上来,那些关于齿间的碰撞、气息的交缠,让她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慌忙转回头,将脸埋得更深。
枕头套上的花纹硌着她的脸颊,粗糙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些。她能感觉到自己腕间的红绳缠在了许言随的银表链上,两根带子交缠在一起,像打了个解不开的结。红绳的流苏磨着对方的手腕,而银表的冷金属则贴着她的皮肤,形成一种冰与火交织的触感。
“醒了?”
许言随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带着点刚醒的沙哑,像砂纸轻轻擦过木头。许知宁的身体猛地一颤,指尖攥得更紧,床单的褶皱几乎要嵌进肉里。
“没……”她的声音闷在枕头里,含糊不清,带着点未散的鼻音,“还没。”
身后的人低低地笑了一声,很轻,像风拂过松针。许知宁能感觉到对方的手指顺着她的腰线轻轻滑动,带着点试探的意味,最后停在她的腰间,轻轻捏了一下。“说谎。”
许知宁的脸更烫了。她想转过身,却被对方按住肩膀,无法动弹。“别动。”许言随的声音很近,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再躺会儿。”
她没再说话,只是保持着贴在许知宁后背的姿势,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像又睡着了。许知宁却再也睡不着了,神经紧绷得像根拉满的弦。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心跳,隔着薄薄的衣料传过来,和自己的心跳声重叠在一起,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天光一点点亮了起来,从青灰变成淡粉,最后染上暖黄。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光带也渐渐变宽,照亮了房间里的尘埃,那些细小的颗粒在光里轻轻飞舞,像无数破碎的星子。
许知宁看着那些尘埃,忽然想起林芝悦以前总爱追着阳光里的尘埃跑,说要把它们都抓起来,串成项链给她。“这样大姐姐就有星星项链啦。”小姑娘举着空空的手心,笑得一脸灿烂,虎牙亮晶晶的。
而现在,另一个人就在她身后,安静得像幅画。许知宁能感觉到对方的指尖偶尔会轻轻动一下,像是在无意识地摩挲她腰间的衣料,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让她心慌的温柔。
“言随。”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该起了。”
许言随没动,只是把脸埋得更深,呼吸洒在她的颈窝,带着点痒。“再抱会儿。”她的声音闷闷的,像在撒娇,却又带着不容错辨的执拗。
许知宁的心脏软了一下。她忽然想起昨夜对方眼底的红,想起那句带着沙哑的“你还好吗”,想起那些克制的、带着试探的触碰。这个总是冷着脸的少女,原来也会有这样柔软的时刻。
她没再说话,任由对方抱着。天光彻底亮了,透过窗帘,在房间里投下一片柔和的暖光。阳台的栀子在晨光里舒展着叶片,清浅的香气顺着风飘进来,混着雪松香,像种新的味道,陌生,却让人安心。
许知宁的目光落在两人交缠的手腕上。红绳的流苏和银表的链条缠在一起,在光里泛着淡淡的光泽。她忽然觉得,或许有些结,不必非要解开。
就像她和许言随之间,那些关于林芝悦的影子,那些关于“像”与“不像”的执念,或许终有一天,会在这样的晨光里,被熨帖成新的褶皱,带着属于她们自己的温度。
许言随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腕间的红绳,动作很轻,像在确认什么。许知宁没躲,任由那冰凉的指尖贴着自己发热的皮肤。
窗外的鸟鸣声此起彼伏,像在宣告着新的一天开始了。而房间里的两个人,还维持着相拥的姿势,在晨光里,静静等待着雾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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