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清晨，雪已经停了。许知宁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自己的房间里，身上盖着许言随的那件黑色大衣，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雪松香气。
她走到客厅，看见许言随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书，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醒了。”她的语气很平淡，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许知宁的心跳有些加速，她走到沙发边坐下，看着许言随手里的书，是一本关于绘画的画册。“在看什么？”
“随便看看。”许言随合上书，放在茶几上，“今天要去给长辈拜年，你……”
“我也去。”许知宁抢在她前面说，语气有些急促。
许言随看着她，嘴角极轻微地勾起一点：“好。”
拜年的路上，许知宁总是不自觉地看向许言随，她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俊，眉骨的弧度在光影中若隐若现。她忽然想起昨晚屋顶上的那个吻，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在想什么？”许言随忽然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
“没……没什么。”许知宁慌忙移开目光，心跳得像要蹦出胸腔。
许言随看着她泛红的耳根，没再追问，只是放慢了脚步，和她并排走着。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暖洋洋的，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一首轻快的歌。
走到一个拐角处，许言随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许知宁：“那个朋友，她……还会回来吗？”
许知宁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着许言随的眼睛，那里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不知道。”她的声音很轻，“也许……不会了。”
许言随的目光暗了暗，又很快恢复平静：“哦。”
两人继续往前走，谁也没再说话。许知宁忽然觉得，心里的那块坚冰，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开始融化了，露出底下柔软的土壤。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件好事，只知道，和许言随在一起的时光，虽然总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却也有着前所未有的安心。
走到长辈家门前，许言随忽然转过身，轻轻碰了碰许知宁的手腕，像在确认什么。“进去吧。”她的声音很轻。
许知宁点了点头，推开门。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饭菜的香气和长辈们的笑声。她忽然觉得，这个新年，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也许，有些东西，真的会在雪融时，留下不一样的痕迹。
年后的一个周末，许知宁整理房间时，无意间翻出了一个尘封的箱子。里面装满了她和林芝悦的旧物——画满涂鸦的笔记本，掉了毛的兔子玩偶，还有一本厚厚的相册。
她坐在地板上，一页页地翻看着相册。照片里的林芝悦笑靥如花，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站在栀子花丛前，手里举着一朵刚摘的栀子花。她的发尾微微卷曲，被风吹得拂过脸颊，露出小巧的耳垂，上面戴着一颗银质小珍珠耳钉。
许知宁的指尖拂过照片里林芝悦的脸，眼眶有些湿润。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许言随走了进来。“在看什么？”
许知宁慌忙合上相册，却还是被她看见了。“没……没什么。”
许言随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合上的相册上，又转回来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是……和那个送你红绳的朋友的照片吗？”
许知宁的心跳漏了一拍，点了点头。“嗯。”
许言随没再追问，只是在她身边坐下，拿起那个掉了毛的兔子玩偶，轻轻抚摸着。“她……是什么样的人？”
许知宁看着她手里的兔子玩偶，想起林芝悦总爱抱着它睡觉，声音有些哽咽：“她……很活泼，很爱笑，像个小太阳。”
许言随的目光落在她腕间的红绳上，又移回她脸上：“那她……一定很喜欢你。”
许知宁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滴在相册上，晕开了一小块墨迹。“嗯，她总说，我是她最好的朋友。”
许言随伸出手，轻轻擦去她脸颊的眼泪，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什么易碎的珍宝。“别哭了。”她的声音很轻，“她如果看到你这样，一定会难过的。”
许知宁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忽然发现，她的眉骨弧度，在灯光下竟然和照片里的林芝悦重合了。一样的清俊，一样的带着少年气的柔和，只是许言随的眼底藏着一层化不开的冷雾，不像林芝悦，眼睛里永远盛着阳光。
“你……”许知宁的声音哽在喉咙里，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相册边缘，纸张被捏得发皱，“和她……有一点像。”
这句话像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两人间的平静。许言随的手停在半空，擦泪的动作僵住，瞳孔微微收缩，像被什么刺痛了。她慢慢收回手，指尖泛着冷白，落在自己膝盖上，指节轻轻蜷缩。
“是吗。”她的声音很轻，听不出情绪，却让空气里多了层细密的冰碴。
许知宁立刻后悔了。这话太直白，像在坦诚自己一直用另一个人的影子丈量眼前人。她慌忙想解释，嘴唇动了动，却只发出细碎的气音，最后只能低下头，看着地板上交错的光影——那是她和许言随的影子，被台灯拉得很长，却始终隔着一寸无法逾越的距离。
许言随没再说话，只是拿起那个掉毛的兔子玩偶，转身走出房间。关门声很轻，却像一把钝刀，在许知宁心上划开一道浅痕，不流血，却泛着密密麻麻的疼。
那天下午，许言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许知宁几次走到门口，都听见里面传来翻书的声音，书页翻动得很响，像在发泄什么。她煮了热牛奶，放在门口，奶气混着栀子花香飘进走廊，却始终没被端进去。直到傍晚，牛奶彻底凉透，杯壁上凝满水珠，房门才终于打开。
许言随走出来时，手里拿着那本画册，正是画展那天她看的那本。她把画册放在茶几上，推到许知宁面前，指尖点着其中一页——那是幅雾中肖像，画里的少女眉眼模糊，却能看出眼尾微微下垂，像含着一汪浅潭，和许知宁有几分神似。
“这是……”许知宁不解。
“老师说，画里的人要有‘魂’。”许言随的目光落在画上，又转回来看着她，“我总画不好。”
许知宁看着那幅画，忽然注意到画中少女的腕间，用淡青色颜料画了一根细细的线，像极了红绳的影子。她的心脏猛地一缩，抬头撞进许言随的眼睛里——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冷雾，反而藏着一丝她从未见过的局促，像个等待评判的学生。
“挺好的。”许知宁的声音很轻，“比我画得好。”
许言随的嘴角极轻微地扬了一下，快得像错觉。她没再说话，只是拿起那杯凉透的牛奶，走进厨房。很快，微波炉运转的声音响起，带着细微的震动，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
许知宁坐在沙发上，指尖摩挲着画册里那根淡青色的线。阳光从西窗斜照进来，在画页上投下暖黄的光斑，把那根线染成了浅金色，像被阳光吻过的红绳。她忽然想起林芝悦以前总爱抢她的画笔，在她的画纸上添上歪歪扭扭的红绳，说“这样才好看”。
心口的酸涩漫上来，带着点微甜。原来有些痕迹，不管是旧的还是新的，都会在不经意间，悄悄刻进骨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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