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积雪开始融化,空气里浮着潮湿的水汽。许知宁放在阳台的那盆栀子,竟抽出了新的嫩芽,嫩绿色的芽尖裹着水珠,像刚出生的雀儿。
许言随发现时,正站在阳台晾衬衫。黑色的衬衫被风吹得鼓起,贴在她单薄的后背上,勾勒出清晰的肩胛骨线条。她伸手碰了碰嫩芽,指尖沾了点露水,折射出细碎的光。
“活了。”许知宁端着水杯走出来,站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
“嗯。”许言随转过身,衬衫的下摆扫过许知宁的手背,带着洗衣液的清冽气息。她的目光落在许知宁手里的水杯上——杯子里泡着栀子干,水色泛着浅黄,香气清淡。
“你以前,很喜欢栀子?”许言随忽然问。
许知宁的手顿了顿,热气模糊了眼镜片。她摘下眼镜,用衣角轻轻擦拭,镜片后的眼睛泛着水光:“嗯,姑姑家的院子里种了很多。”
“和她一起摘过?”许言随的声音很平,像在说别人的事。
“……是。”许知宁的声音低了下去,“她总说,栀子的香味最干净。”
许言随没再追问,只是转身继续晾衬衫。风穿过阳台,吹起她耳后的碎发,露出小巧的耳垂,上面那枚黑色几何耳钉在阳光下闪着冷光。许知宁看着那枚耳钉,忽然想起林芝悦的珍珠耳钉,一个冷冽,一个温润,像她们截然不同的性子。
夜里下起了春雨,淅淅沥沥的雨声敲在窗玻璃上,像无数细密的鼓点。许知宁被冻醒,发现被子滑到了地上,她弯腰去捡时,听见隔壁房间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压抑咳嗽。
她走到许言随的房门前,犹豫了很久,终于轻轻敲了敲。“言随?”
里面的响动停了。过了几秒,门被拉开一条缝,许言随站在门后,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带着点粗重。“怎么了。”
“你是不是不舒服?”许知宁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角,像被雨水打湿的小鹿。
“没事。”许言随想关上门,却被许知宁伸手挡住。她的指尖触到门板,带着微凉的湿气,和许言随掌心的温度形成鲜明对比。
“我去给你拿药。”许知宁推开一条更大的缝,想往里走,却被许言随拦住。
“不用。”许言随的声音带着点沙哑,“睡吧。”
“可是你在咳嗽。”许知宁固执地站在原地,腕间的红绳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林芝悦以前生病,总爱硬撑,结果烧得更厉害。”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又把林芝悦搬了出来,像在拿旧标尺衡量眼前的人。
许言随的脸色果然沉了沉,眼底的冷雾又浓了几分。她侧身让开门口的位置,声音冷得像冰:“进来吧。”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药味,混杂着许言随身上的雪松香气。书桌上放着一本摊开的习题册,旁边是一杯没喝完的水,杯壁上凝着水珠。许知宁走到书桌前,拿起水杯摸了摸,已经凉透了。
“我去给你倒热水。”她转身走向门口,手腕却被拉住。
许言随的指尖很烫,像带着火,攥得她生疼。“许知宁,”她的声音很低,带着点压抑的沙哑和委屈,“你能不能……别总提她。”
许知宁的心脏像被什么攥住了,疼得发紧。她看着许言随泛红的眼睛,那里面藏着委屈,藏着不甘,像个被抢走糖果的孩子。“对不起。”她的声音很轻,“我不是故意的。”
许言随慢慢松开手,指尖在她腕间的红绳上划过,留下一道滚烫的痕迹。“我知道。”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只是……有点难过。”
这句坦诚的示弱,像根针,猝不及防刺破了许知宁心里那层坚硬的壳。她忽然意识到,这个总是冷着脸的少女,其实也藏着柔软的内核,只是被厚厚的冰壳裹着,不轻易示人。
“我去拿药。”许知宁的声音软了下来,像浸了温水的棉线。
她转身走出房间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谢谢”。雨声还在继续,敲在窗上,像在哼一首温柔的歌。许知宁走到客厅,打开药箱,指尖触到退烧药的包装,忽然想起林芝悦生病时,总爱赖在她怀里,让她讲故事哄睡。
而现在,另一个人在隔壁房间等着她送药,带着和林芝悦相似的眉眼,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倔强。
阳台的栀子在雨夜里舒展着嫩芽,清浅的香气顺着风飘进房间,混着药味和雪松香,像种新的味道,陌生,却让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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