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透过积尘的窗格，在空荡的房间里切出斜长的光影。林叙怀和朴信难站在客厅中央，脚下是翘起的木地板，墙皮脱落处露出灰暗的石膏，像一张斑驳的地图。
“看这面墙，”林叙怀的眼睛却亮了起来，“完美的留白，适合画一幅《都市漂流图》。”
朴信难立刻掏出手机，调出租房APP的对比数据：“根据周边租金涨幅曲线，这个破损程度理论上应该折价15%，但房东居然敢标市场价。”
“因为裂缝里有光，”林叙怀指着墙缝里透进的夕阳，“这是无价之。”
“这是结构安全隐患，”朴信难冷静地拍照存证，“必须让房东再降200。”
这是他们看房的第七天。合租的念头萌生于三周前——当林叙怀发现朴信难偷偷收集了他所有被揉弃的草稿纸，而朴信难则发现林叙怀能一眼看出他物理模型中的美学缺陷。
“押二付三，中介费还要一个月租金？”朴信难对着手机屏幕皱眉，“这不符合租赁市场的公平原则。”
林叙怀却盯着窗外：“你看那片晚霞，像不像打翻的调色盘？住在这里，我们每天都能收获免费的艺术。”
“我们每天都要为这份‘免费艺术’多付30%的溢价。”朴信难飞快计算着，“而且西晒会导致夏季电费增加。”
两人最终签下合同的那天，带着一种悲壮的默契。房东是个精瘦的中年人，说话时眼睛始终盯着手机上的股市行情。
“年轻人，这房子有灵气。”他头也不抬地说，“上一个租客是个画家，后来去了巴黎。”
“上一个租客是不是因为墙体霉变搬走的？”朴信难指着卫生间角落，“根据《房屋租赁条例》第17条...”
林叙怀及时按住同桌的手臂，对房东微笑：“我们很喜欢这里的艺术氛围。”
搬家的过程像一场行为艺术。林叙怀的纸箱里装着颜料、哲学书和十二盆多肉植物；朴信难的收纳箱则贴着标签：“物理笔记（必修1-3）”“维权指南（2018-2023修订版）”“电费优化方案V2.1”。
“你的多肉正在侵占公共空间。”朴信难第无数次提醒时，林叙怀正把一盆仙人掌放在路由器旁边。
“它在净化电磁辐射，”林叙怀一脸认真，“这是活的雕塑。”
“仙人掌防辐射是伪科学，”朴信难打开手机文献，“但它的刺可能扎破我的网线，导致网络中断，根据我们签订的《合租公约》附录三...”
最精彩的冲突发生在某个周末清晨。林叙怀在客厅墙上画了幅涂鸦：两个少年扛着房子在星空中行走。朴信难醒来后，第一反应是测量墙面受损面积。
“这是公共财产！”他举着卷尺，“修复成本会从押金里扣除！”
“这是精神投资！”林叙怀挥舞着油漆刷，“每天看到它，我们的幸福感提升23%，这是你上周自己做的问卷调查结果！”
争吵在房东突然上门时达到**。那个精瘦的男人盯着墙上的画，沉默良久。
“这是破坏房屋结构...”朴信难抢先控诉。
“这是增值服务...”林叙怀同时辩解。
房东掏出手机，对着墙拍了张照：“下个月开始，租金涨200。”
“为什么？！”两人异口同声。
“艺术特区，”房东指指窗外，远处刚刚挂上“创意园区”的招商横幅，“现在这是特色。”
当晚，两个少年坐在满地纸箱中间，望着墙上的画。星空下的房子显得格外渺小。
“我计算过了，”朴信难突然说，“如果我们把客厅改造成共享工作室，承接插画约稿和物理辅导...”
“还能举办小型艺术沙龙，”林叙怀接口，“我的多肉可以当入场券。”
他们突然同时笑出声。在这个荒诞的城市里，理性与浪漫终于找到了最现实的同盟——不是谁改变了谁，而是他们共同发现：面对这个擅长给一切明码标价的世界，有时候，最有力的反抗就是把计价器玩坏。
朴信难打开那个标着“维权指南”的箱子，最上面是重新拟定的《反涨租联合应对策略》。林叙怀则拿起油漆刷，在星空一角添了枚小小的螺丝帽——闪着和朴信难笔盒里那个一样的，暖金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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