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瞬间就尴尬了起来。
“你的工资，我会按时足额发放。”许明生轻咳了声，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似的：“不用担心。”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双耳朵红红的。不知为何，姜厌忽然就起了调笑他的坏心眼儿：“大明星，你该不是打算去给人家主持婚丧嫁娶糊口了吧？”
许明生没说话。可他耳朵上的红晕，此时已蔓延到了脸侧。
不是，还真被我说中了啊！！！
“……那什么，”姜厌有些烦躁的挠了挠头发，忽然道：“你和VOR的合同，麻烦借我看一下。”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我是律师，虽然不懂娱乐法，但也聊胜于无。”
许明生点点头，并不多问，转身就去将纸质合同找了出来。趁着他找东西的功夫，姜厌正好又将他这房间仔细观察了一遍。
……或许是今天看的细了些，这才终于发现，他这房子……
简直可以用“家徒四壁”四个字来概括了。
先不说室内简约到稀少的家具，就看四周那堪称斑驳的墙壁……
不是大哥？你好歹也是个明星吧，混成这B样儿你是认真的吗？
“这房子，”姜厌有啥说啥的张口就问：“是你的？”
“刚买的。”许明生一边弯腰蹲在地上翻文件，一边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这里寸土寸金，也没必要买太贵，方便上班就行。”
方便……上班？
不儿？我是幻听了吗，一个明星管自己的工作叫“上班”？
姜厌睁大了一双眼瞪着他，仿佛他头顶忽然长出了两只犄角。
然而，她所有的疑惑，都在拿到合同之后得到了解释。
“……”
姜厌好不容易看完，先是无语了几秒，然后打开手机又查了查，最后才抬起头：“请问这是卖身契吗？”
许明生别开脸，看向窗外。然后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五年合约到期无异议自动续，所有业务经纪公司全包，分成比例公司自主决定，艺人不得拒绝公司安排的一切合理活动……卧槽违约条款这么多！违约赔五千万或以造成的全部损失高者为准？！”
许明生仍然保持着望天的姿势。他并不想继续谈论此事。
“我记得，你好像是排名前十高校毕业的学霸吧？”姜厌这件事记得很清楚，因为当时有关他高学历的新闻经常出现在各大平台头条，想不知道都难：“也不是娱乐圈那种典型的社会混子，这合同……”
你还真他妈敢签啊。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许明生终于转回头来。他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能告诉我，你迄今为止所知道的所有信息么？”
——————————
“也就是说，你看见了三年后的我非但死于非命，而且还被全平台封杀。”
听完姜厌那一大段生动形象却不免冗余的讲述后，许明生的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了。他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又似乎是说给她听：
“他们这是要我……社会性死亡啊。”
不愧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和大多数九漏鱼明星真是不一样。一下子就能抓住重点！
“所以我说过，应润尽润，能润早润。”
姜厌耸耸肩，不抱希望的再次劝解道：“能有那种通天的手眼，做到那等地步，你这仇家恐怕……”
她没再说下去。再说下去，就不礼貌了。
“好意我心领了。”
可没曾想，许明生下一秒的回答就险些让她下巴掉下来：
“我走不了，也不想走。”
这句话，姜厌是真没听明白。只有蠢货才会立于危墙之下，而显然，许明生本不该是一个蠢货。
——这句话，直到三年后，她才真正读懂了他。
“……行吧。”
好半天，姜厌才勉强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她有些为难，又有些烦躁的挠了挠头发，耸耸肩：“完全不理解，尊重，祝福。”
个屁啊！
他这样她还能“扭转历史”吗？改变不了他的结局，她这活见鬼的反复穿越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
姜厌这么天南海北胡思乱想之时，许明生其实也在犹豫。
——按理，如今姜厌对他可谓和盘托出、毫无隐瞒，也给他提供了很多线索和思路，他本也应该和她和盘托出、毫无隐瞒的，可是不行。
至少不是现在。
“我记得你刚才说过，‘前公司’雪藏我。”
“嗯？”
“好。”
许明生轻笑了声。都到了这种时候了，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那就让它变成我的‘前公司’好了。”
姜厌几乎是瞬间就瞪大了眼睛。
在她的印象中，新闻里的许明生，是个说话温声细语、性格有点女性化的男星，演技评价两极分化——喜欢他的喜欢的要死，讨厌他的能把他黑到地心。也正因为他性子太过“柔弱”，她当时更加对此人失去了兴趣。
可眼下，面前这个许明生……
……好像，和新闻里的那个，不太一样？
这么果决的吗？
“你是想跟VOR打官司？”她终于反应过来了：“那可是个各方利益盘根错节的大树，你不怕他们把你告到倾家荡产？”
不怕？
不怕是假的。放在从前，他绝无可能做这种没什么把握、风险过大的事情。可时移世易，既然未来很可能会以那等惨烈的方式死去，那么趁现在还活着，豁出去又如何？
“让他们来。”
许明生平静的说了句。他也只说了这一句，随即转移话题道：“姜小姐从前接触过文娱行业么？”
姜厌很诚实的大摇其头。于是许明生又道：“好，这段时间我没有什么可做的，正好和你说些工作上的事情。”
“嗯？”姜厌有点懵：“跟我说工作上的事情？为什么？”
——因为我必须牢牢抓住你这根救命稻草。
——因为你的一切言行和我的梦境完全对应。所以，我知道你真的是穿越者，而我也极有可能，注定会死在三年后。
你能从未来穿越回来，就证明这世上即便有奇迹，奇迹也必然与你有关。
我……只有先把你绑上我的战船了。
抱歉。
许明生在几秒之内，脑海中飞快闪过上面这些想法。而在表面上，他却只是一如既往的微笑着：
“因为我需要你，姜小姐。”
——————————
VOR老板张强，从正式雪藏了许明生这个刺儿头之后，心情明显舒畅了许多。
不过没几天，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来人倒不是许明生自己或者相关人等，而是一个戴着圆框眼镜、脸也圆圆的年轻男孩儿敲门走了进来。
“你谁啊？”
一见这人张强就火了，立刻横眉竖眼的训斥道：“他妈让你进来了吗你就进来？”
“张老板。”
年轻人开口，声音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卑微，反而带着点儿不知从哪儿来的傲慢劲儿：“你好。我叫秦继，是明生哥的朋友。”
“秦继？”
张强绞尽脑汁在他那肥到流油的脑子里搜索了许久，最后脸色微微一变，语气也变得没那么不客气了：“啊，你，你是有什么事儿吗？”
说完还觉得自己可能语气太重了，他还指了指面前的沙发：“坐，坐下说哈。”
秦继毫不客气的坐下来，眼镜后一双窄窄的单眼皮寒光微闪：
“没别的事儿，就是最近明生哥好像在您这儿受了点儿委屈，我觉得，或许有必要和您就这事儿多多交流交流。”
不知怎的，年过半百、旗下公司超过五十个的VOR大老板张强，脸上冷汗刷一声就下来了。
为什么自己会如此恐惧，分明面前就只是个二十三四岁的小兔崽子而已啊？
这个秦继，为什么这几年他只听说过此人名字，却连他的来历都查不清楚？他张强都查不出来的人，那得是什么背景？
“这个，哈哈！”
张强很快就反应过来，随便打了个哈哈，一脸和气的：“许……明生呐，他在公司里那可是被宠上天的宝贝，不信你问问，谁不喜欢他？现在呢，观众缘确实是有了，可他这老大不小的，工作上却还是不懂变通，我这不是说了几句重话，可能他误会了，误会了！这不我也等着，过几天他消气了我再去上门请他回来不是？哈哈哈哈……”
“那就好。”
秦继单手扶了扶眼镜，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托张老板吉言，我的明生哥，就有劳您多照拂了？”
“那是那是，应当的，应当的！”
张强脸上冷汗越来越多。他似乎有点明白，这人究竟是何来历了。
闻言，秦继也不再多废话，便只是缓缓起身，微微一笑，随即旋踵而去。徒留张强一人，直到他离开办公司几分钟后才瘫了似的，径自倒在靠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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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继？”
听到这里，姜厌若有所思的抬起头，像是在回想什么。
——这个名字，她从来都没听说过。很显然，这是个素人。
“嗯，他几年前曾经以品牌方的名义，说是要和我合作，但……”
许明生欲言又止。他不自知的皱起好看的长眉，似乎回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但这个人并不像普通的商人。”
而且，还极有可能是个同性恋，且对他图谋不轨。
当然，这些都不足为外人道也。
“不像商人？”姜厌下意识反问：“那像什么？”
许明生轻轻舒出一口气来。
“我说不清。”他的神色有些迷茫：“只是直觉告诉我，不能和他有过多来往，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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