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大早,凤今龄便拉着阿年上街买衣服了。
“阿年穿这身衣服真好看。”
凤今龄按照印象找来了一身差不多的衣裳给阿年,阿年穿上果真很合适,可总是感觉有些不对。
迷雾中的那个他温和从容,如明月一般清冷,而眼前人五官似乎更加硬朗,有种坚韧的气质。
“公子试试这身,这身应当很合适您。”
掌柜的拿了身黑衣来,迫不及待地看着阿年。
凤今龄点了点头,道:“去试试吧。”
阿年这才接过掌柜手中的衣服。换好出来后,掌柜被惊艳得倒吸一口气,赞赏的话说个不停。
凤今龄却没有开口说话。
如掌柜所说的那般,这身黑衣比那身白衣更适合他。
可他穿上这身黑衣,与她印象中的人更加不像了,让她有种不安的感觉。
可不一会儿,她又说服了自己。
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呢?那盏一模一样的河灯不早已证明了,他就是迷雾中的阿年。
至于气质……她回去给他找几个教书先生,多读几年书,气质便会沉淀下来了。
阿年见她皱着眉,以为她不喜欢,便转头和掌柜说:“还是要刚刚那身吧,再拿几身白色的衣裳来。”
“那这身黑色的……”
“不要了。”掌柜的觉得那身黑衣与这位公子简直是绝配,忍不住多嘴问道:“为何?”
阿年却违心地说了一句:“我不喜欢黑色。”
凤今龄听了这话,抬眸看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又选了几件衣服让掌柜的送到南府去,便同阿年去放河灯了。
那河灯精巧别致,在小摊上找不到第二个一样的,将它放入河中时,凤今龄还是有些心疼的。
但阿年却说:“你若喜欢,明年中秋我做个更好的给你。”
凤今龄笑着点了点头,“好啊,明年中秋,我们也一起放河灯。”
望着河灯渐行渐远了,她才合上眼睛,低声祈福道:“愿上天垂怜,保佑外祖父早日康复。”
阿年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目光不自觉变得柔和起来,而后也学着她的动作,双手合十,为那位老将军祈福。
没料到他平生第一次求佛,竟是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今日是中秋,也是凤今龄的十二岁生辰,南夫人精心准备了个家宴。
凤今龄和阿年不敢迟到,放完河灯便早早回府了。
许是过节的缘故,老将军今日精神好了许多,小辈们轮流上去说了几句吉祥话后,他更是乐得红光满面了。
而后,他又招了招手,让阿年坐到了他身旁。
他拉住阿年的手,轻轻拍了拍,“好孩子……我年少时,与你外祖父交好,你母亲也是唤过我一声世伯的。”
老人家像是陷入了陈年往事中,笑容凝固了一瞬。
叹了口气,才接着说道:“这些年你受苦了……开忠说,想在这个好日子收你为义子,你可愿意?”
阿年微微一愣,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南开忠夫妇。
见他们俩都点了点头,他又看向凤今龄。
凤今龄也笑着,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然后用口型告诉他:“是真的,你没在做梦。”
他鼻头突然有些酸涩,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原来她昨夜说的重要的事是这个。
阿年低头看向老将军的手,似是还没回过神来,迟疑地回握了一下,眼眶却已经湿润了。
老将军将阿年揽入怀中,那双枯瘦的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声音沙哑却满是慈爱:“往后,我们便是一家人,再也不会让旁人欺负你了……”
阿年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哭腔,轻声应道:“嗯……”
今日是中秋佳节,阖家团圆的日子,南府家宴也没请什么宾客。
在阿年点头答应的那一刻,南夫人才派小厮将中秋节礼送了出去,祝福的书信中还特意写明了这一件事。
今日之后,整座黎安城都会知道将军多了一位公子。
虽无宾客,但收义子这事也没有草率从事,该有的仪式还是没有少。
阿年向南开忠行三跪九叩之礼后,又给他敬了茶,“父亲。”
南开忠接过茶杯,豪迈地一口饮尽,“自今日后,你便是我亲子。愿你一生顺遂,福泽绵长。”
而后,阿年又向南夫人敬茶。
南夫人含着泪,接过了茶,轻抿一口后便抬头看向阿年。
“我为你取了新名字,日后,你便叫‘南惊澜’如何?”
阿年点了点头,记下了这个名字。
而后恭敬地行了一礼:“谢母亲赐名。”
南夫人忍下泪意,继续说道:“赠汝新名,愿汝新生。希望你似这新名般,不屈不挠,勇往直前。于困境中仍怀勇气,临危不惧。”
南惊澜郑重地点了点头,“孩儿谨遵母亲教诲。”
南夫人听他唤了第二次母亲,最终还是没忍住落泪了。
她拿帕子擦了擦眼泪,轻轻推了南惊鸿一把,南惊鸿便懂事地跑上前去,扶起了阿年。
“惊澜哥哥,快快起来。”他拉着阿年的手,乐呵呵地说道:“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哥哥啦!我会好好照顾你滴!”
南惊澜听到这话,忍不住失声一笑,原本紧绷的神情也随之舒缓开来。
晚宴散了,凤今龄这才开始研究那本日志。
一连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如今才闲下来,有时间逐字翻译它。
她对这些字陌生得很,不过几句话,却让她花了老大功夫才找齐对应的字眼。
好在这些都是值得的,她终于能一窥其中奥秘了。
“尚远十三年四月十五,中秋宫宴。余见一陌生客,其容貌俊美绝伦,宛如天仙下凡……”
“旁人皆忙于交际,往来穿梭,唯此君独坐一隅,举杯自酌,神情落寞,似有孤独之感。”
“然其虽待余以礼,却依旧疏离,未因余之身份而稍显热络。余心慕之,甚愿结友。”
仔细读了两遍,凤今龄这才把日志放下。
原来他们是两年后的中秋宫宴才相识的……
也不知提前了那么多,算是好事还是坏事,会不会让事情出现很多偏差?
如今一切顺遂,想必会朝着她所期望的方向发展吧。
凤今龄皱着眉,将日志放下了。起身去关窗时,却又看见南惊澜坐在那张石桌前发呆。
石桌上还摆着酒壶酒杯,应当是她昨日送他的梨花酿。
——“唯此君独坐一隅,举杯自酌,神情落寞,似有孤独之感。”
日志中短短几句,竟和眼前的景象丝丝入扣,恍若前世今生重叠,让人不禁心生恍惚。
凤今龄在那站了好一会,才把窗关上,走出去找他。
“怎么还没睡?”
南惊澜转头看向她,轻声说道:“近日发生太多事了,我总觉得像是在做梦般,有些不大真实。”
他的声线微微颤抖,带着几分迷茫与惆怅。
他也不知为何,一感到心慌,便想来此处坐坐,翻来覆去许久,觉着她应该睡下了,这才又悄悄来了。
南惊澜叹了口气,又抬手摸了摸酒杯,“我带了酒来,本是想喝上几口。可如今却又怕真喝醉了,明日一觉醒来,便什么都没了。”
凤今龄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别担心。‘南惊澜’这个名字可是已经上了南家族谱了,做不得假的。”
南惊澜笑了笑,可眼里却没什么笑意。
“你还是唤我‘阿年’吧,‘南惊澜’这个名字,我还是不适应。”
凤今龄点了点头,坐在了另一张石凳上。
“其实,我很早就听过这个名字了。”
知道南夫人要给阿年起这个名字时,她还愣了好久。
先前听南夫人要收义子,她还没觉得哪里不对,直到听到这个名字,她才将现下发生的事与史书记载的联系在一起。
南将军义子,不就是云夏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吗?
“南惊澜”这个名字如雷贯耳,响彻云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是备受云夏百姓拥戴的保护神,也是连史官都偏爱的传奇人物。
史官用多么恶毒的字眼来咒骂千南知,便会用多么华丽的词语来赞美南惊澜。
同时,他也是落华公主一生的宿敌。
也难怪这具身体中藏有对他的恨意了。
史书里只记载了千南知和南惊澜如何争锋相对,却没有只言片语提到他们的爱恨纠葛。
也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竟让落华公主由爱转恨,让上一个穿越者留下了这么强的执念。
不过这些,当然不能告诉南惊澜。
见南惊澜疑惑地看着自己,她又提起了另一件事。
“我刚开始习字时,抄了一首诗。字写得七歪八扭的,母后却将它收入了寄往将军府的书信中,送给了舅舅。”
南惊澜思索片刻,便猜到了是哪句:“惊澜翻雨藻,頳霞照桑榆。”
“嗯。桑榆阁也是因为这首诗得名的。”
南惊澜笑了笑,“看来,我们是真的很有缘。”
“是呀。”凤今龄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惆怅,只盼他们不是有缘无分吧。
希望她能如愿嫁给他,了了上一个穿越者的执念,让她能成功改变阿谣的结局。
“夜深了,你快些回去歇息吧。”
南惊澜点了点头,将带来的酒又原封不动地带回去了。
凤今龄叹了口气,抬头望向天上的圆月。
今日中秋,她有些想家了。
往年此刻,父亲都会亲手操办一个家宴,阿谣每年都会缺席,可至少他们一家是在一起的。
但现下却只有她一人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