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几人回头,只见二皇子容煊正站在门口。
他快步走来,行动间带起一阵风,腰间佩玉叮咚作响,活脱脱一个矜贵小公子。
“好哇,若不是我恰巧路过瞧见东宫的马车,岂不是要被你们撇下了?”
容煊走到近前,目光在容栖、慕挽棠和巫云夙身上转了一圈。
最后眼巴巴地望着容栖:“太子哥哥,我也要同你们一道用膳!”
容栖看着他这副模样,蹙了下眉,终究还是许了:“既来了,便一起吧。”
容煊立刻喜笑颜开,毫不客气地加入了行列。
四人随即被掌柜引至楼上一间临街的雅间。
雅间内陈设清雅,窗外街景熙攘,室内熏香袅袅。
席间,菜肴精美,水陆杂陈。
容栖用餐姿态优雅,沉默寡言。
巫云夙则饶有兴致地品尝着各色佳肴,时不时点评一二,姿态闲适。
慕挽棠小心应对,尽量不多言。
而容煊最为活跃,一会儿好奇地询问苗疆风物,一会儿又抱怨课业繁重。
倒是冲淡了席间些许微妙的气氛。
四人用罢午膳,出了醉意楼。
慕挽棠对巫云夙道:“少主,我方才提及那位对启京了如指掌的朋友,需得先去问过他的意思,看他是否得空一同作陪。”
巫云夙自是笑着应下:“无妨,世子且去问,我等你的好消息。”
慕挽棠便与容栖同乘一车,准备前往太尉府寻傅沿樾。
容煊也想跟着爬上车,却被不知何时赶到,奉了贵妃娘娘口谕的内侍拦下,好说歹说,几乎是“强行”将他请回了宫去。
马车抵达太尉府。
太子与世子一同到访,太尉大人惶恐不已,听闻是找自家儿子,连忙遣人去请人。
傅沿樾很快便来了,他身量更高了些,肩背宽阔了不少,褪去了几分少年时的跳脱,眉眼间多了些沉稳之气。
一身靛蓝色常服衬得他身姿挺拔,已颇有几分青年才俊的模样。
听得两人来意,傅沿樾几乎毫不犹豫便朗声笑道:“此事岂有推拒之理?殿下和世子放心,包在我身上!”
翌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正是出游的好时节。
傅沿樾领着容栖、巫云夙、慕容棠,以及好不容易求得贵妃点头,终于能溜出来的容煊。
一行人开始了畅游启京。
傅沿樾不愧是“地头蛇”,先是引着众人登上了西市的望京楼。
凭栏远眺,整个启京的繁华盛景尽收眼底。
屋舍鳞次栉比,街巷纵横如棋盘,远处皇城巍峨,近处市井烟火气十足。
容煊兴奋地指指点点,巫云夙也负手而立,眼中流露出赞赏之色。
午后,众人又策马去了城郊的涟湖。
春日湖畔,垂柳依依,碧波荡漾,画舫轻舟点缀其间。
几人租了一艘宽敞的画舫,泛舟湖上。
暖风拂面,带来阵阵花香和水汽。
容煊和慕挽棠甚至忍不住凑到船边,伸手去撩拨那清凉的湖水,笑声随着水波荡开。
连一向冷脸的容栖,眉目间也似乎柔和了些许。
傅沿樾在一旁笑着介绍涟湖的典故。
巫云夙则倚栏远眺,享受着这难得的惬意时光。
春光明媚,少年意气,仿佛一切都融在这片湖光山色之中。
又一日,一行人策马出城,奔入京郊广阔的草场。
春风猎猎,吹拂着少年们的衣袂与发丝,也吹动了无边的草浪,泛起层层碧波。
傅沿樾一勒缰绳,骏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嘶鸣。
他回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朗声提议:“如此好天好景,干骑着有何趣味?不如我们来赛上一程,看谁先到前方那棵孤零零的老槐树,巫少主,二殿下,世子,可敢应战?”
“这有何难,输了的晚上可得自罚三杯!”容煊第一个响应,话音未落便已一夹马腹,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巫云夙朗笑一声:“正合我意!驾!”
他控马技术极佳,身影迅疾如风,很快便与容煊并驾齐驱。
慕挽棠也被这热烈的气氛感染,笑道:“那可说定了!”
随即挥鞭策马,加入了竞赛的行列。
几匹骏马在草地上飞驰,蹄声如雷,扬起阵阵草屑尘土。
唯有容栖,依旧不紧不慢地控着缰绳,任由座下骏马踏着优雅闲适的步子,远远跟在后面。
他神情淡漠地看着前方那几个恣意欢笑、你追我赶的身影,那蓬勃的朝气与喧嚣都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距离。
赛马的结果自是傅沿樾这常在外行走的略胜一筹。
几人调转马头,慢行说笑着往回走,还在意犹未尽地争论着方才谁的起步更快,谁的马更神骏。
谁知天公陡然变脸,方才还碧空如洗,转眼间已是乌云压顶。
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猛烈砸落,瞬间便将天地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水幕之中,几人顿时浑身湿透。
“快!赶紧回城!”傅沿樾抹去眼前的雨水,大声喊道。
众人连忙挥鞭,朝着城门方向疾驰。
雨势极大,砸在人脸上生疼,视线也变得模糊。
然而,就在城门遥遥在望时,一直沉默跟在后面的容栖忽然身形猛地一晃。
竟无声无息地从马背上软软栽落!
“太子哥哥!”容煊离得最近,惊骇失声,立刻下马冲了过去。
慕挽棠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她,几乎是同时跳下马,踉跄着扑到容栖身边。
只见他面色惨白如纸,双眸紧闭,已然完全失去了意识。
冰冷的雨水打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更添了几分脆弱。
“太子殿下!殿下!”慕挽棠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紧随其后的侍卫们此时也已赶到,训练有素地上前。
傅沿樾强自镇定,指挥着侍卫小心地将容栖扶起:“快!送去最近的医馆!”
“去我那里!”巫云夙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果断道,“苗疆府邸就在城门口附近,大祭司擅长医术。”
他指了一个方向,率先引路。
一行人再无迟疑,傅沿樾和侍卫们小心护着昏迷的容栖。
慕挽棠紧紧跟在身侧,心中焦灼万分。
很快便抵达了苗疆府邸,府中下人见状立刻上前帮忙。
巫云夙一边疾步引着众人将容栖安置在客房的软榻上,在进府时他便让人去请大祭司了。
不过片刻,那位白发苍苍的大祭司便提着药箱疾步而来。
他神色凝重,迅速查看了容栖的状况,搭脉细诊,眼中闪过不可思议。
随即他从药箱中取出数枚细长的银针,手法精准而娴熟地刺入容栖几处要穴。
又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颗莹润的碧色药丸,小心喂入容栖口中。
慕挽棠、容煊等人屏息凝神地守在旁边,心都揪紧了。
屋内只听得见窗外哗啦啦的雨声和彼此紧张的呼吸声。
时间仿佛过得格外漫长。
约莫一炷香后,在众人焦灼的注视下,容栖苍白的脸颊终于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长睫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初时还有些迷茫。
“醒了!太子哥哥醒了!”容煊第一个惊喜地叫出声。
慕挽棠高悬的心重重落下,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大祭司也松了口气,缓声道:“太子殿下是骤遭寒雨侵体,引发了旧疾,加之近日或许忧思劳神,气血有亏,方才一时支撑不住。现已无大碍,但仍需好生静养一段时日,万不可再受寒劳累。”
暴雨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哗啦啦地敲打着屋檐。
大祭司为容栖诊治完毕后,看着一旁浑身湿透,却仍坚持守在榻前的其余几人,温和劝道:“几位也快去沐浴更衣,喝碗驱寒的姜汤吧,寒气入体非同小可。”
慕挽棠几人意识到自己也是衣衫尽湿,冷意刺骨,只是方才顾不得。
现下都依言各自被引去客房梳洗。
慕挽棠匆匆梳洗完,换上了侍女准备的干净衣衫,心中仍记挂着容栖,便想立刻回去守着他。
经过回廊时,旁边一间屋子的门虚掩着,里面突然传来“砰”一声巨响,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她心下疑惑,轻轻推开门,一个黑衣武士正手忙脚乱捡着散落一地的东西。
那武士见有人进来,立刻停下动作,恭敬地向她行礼。
“需要帮忙吗?”慕挽棠见地上物品颇多,便主动上前蹲下帮忙拾取。
大多是些她看不懂的瓶瓶罐罐和包裹好的草药。
忽然,她的指尖触到一本颇为破旧的线装书册,书页泛黄,边角磨损得厉害。
她拿起一看,封面上用古朴的字体写着《蛊闻录》。
慕挽棠心中一动,立刻想起之前巫云夙说得煞有介事的“蛊术容颜永驻”之说。
一股强烈的好奇心瞬间拉扯着她。
她握着那本书,看向黑衣武士,试探着问道:“这位大哥,这本书…能否借我看看?”
黑衣武士面露难色,恭敬地回道:“世子,此乃大祭司的私藏书籍,小的不敢擅自做主,您若想看,恐怕需亲自问过大祭司才行。”
慕挽棠想了想,便点头道:“也好,我正要去寻大祭司,此书我便先带过去,当面问他。”
她拿着那本《蛊闻录》回到容栖休憩的客房。
容煊和傅沿樾也已换好衣服回来,正低声说着话。
容栖虽已醒转,但脸色依旧苍白,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
大祭司正在一旁整理药箱。
慕挽棠走上前,将书册递向大祭司,开口道:“大祭司,方才经过廊下,见您屋中箱子倒了,帮忙收拾时见此书,心中好奇,不知能否借我翻阅几日?”
大祭司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落在书封那《蛊闻录》几个字上时,眼神微微一顿。
他缓缓抬眸,先是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榻上假寐的容栖。
那目光深沉难辨,仿佛透过他在看什么更深远的东西。
随即,他收回目光,看向慕挽棠,干脆地应道:“世子既然对此有兴趣,拿去翻阅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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