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奇袭定州受封不受令,异胞双女同夜难同命。(十)
与韩山祠不同,岑时毫倒是产后恢复得很快。连去探望的夫侍们都说,韩侧夫和小长女一面也未见到。
虽然胧阙不是长女,可如今长女因早产而体弱,这唐王先给二王女亲自取了名字,看起来很是爱重,岑夫人这里迎来送往的事情便多了起来。
秋季人是易感风寒的。大凡来正殿里探望小王女的,都要遵照医嘱过一遍“火”,去掉身上在外面染上的杂气。即便过火时艾草味呛人,他们也要客气几句“艾蒿香味好闻,为了小王女和侧夫人,这些都是当然的”、“特意换了一件新秋衣,不敢熏旁的香料便赶过来了”。
“听闻这小王女刚出生时的包被,是唐王殿下从南国的江南制造订来的。这一席被子足要百两黄金。”
胧阙在摇篮里安睡,只能看出白皙的肤色和浓密的睫毛时而颤抖。
“这材质是云锦,花纹也是真的金线绣出来的。一梭一梭都是南国绣官的绝妙手艺。一个绣官一天只能织上一寸。”
“连这花样都是金蛟出水,别样的好意头。瞧瞧这暗纹,是莲花与莲子。当真是用了十足的心意织就的。”
看客的赞美一句接着一句,这样的话岑夫人能不重样地听上一天。
偶尔有不识相的,谈及韩侧夫所生的王女,面露挑拣地说上一句“人家看得紧,那样金贵,不让外人见。”
一旁的人连忙用手肘戳几下,看着岑侧夫的脸色,赶忙假意念叨着“别在这议论,平白给侧夫人招惹闲事。”
春侍人和柳倌儿互相看了看,流露出一副玩味的表情。
“咱们两个在声声慢里住着,也没能见一面长女呢。听闻长女的名字殿下奏请了皇上的意思,暂时还没有下文。”春侍人探了探身子看着小王女,“咱们胧阙的名字真好听。「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月中宫阙,和殿下的名字一样从月呢。”
岑时毫没想到春行君确实知道的词阙不少,莞尔点点头,“不错。春侍人饱读。”
柳倌儿拿帕子轻轻扑了春行君一下,调笑到,“真是显着你了。岑夫人难道不知道?”
那春侍人也不恼,他知道岑夫人素来醉心诗书,便谦逊说道,“侍身从前每逢中秋便会唱这阙词,所以知晓,真是叫夫人笑话了。”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岑时毫缓缓念叨,“不过殿下说,阙是春秋时期的名剑。所以她喜欢,希望这孩子长大了能像殿下一样,安邦守国。”
一群男子围在胧阙的摇篮旁边,恨不得自己也能生下一个这样的女儿来。小孩子刚出生时和母亲极像,这便让这群夫侍更爱得紧。
别看岑夫人刚怀孕时,旁的夫侍都妒忌得不行,等到这孩子生出来,却都变成了喜爱的颜色。毕竟那是唐主儿的女儿。男子们爱屋及乌,都喜欢得不行。何况,这府里就这两个孩子,唐主儿也不总在府里。夫侍们只能看着孩子打发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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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九月初九这个大日子。唐王的生辰碰上两位王女刚刚出生,在宫中宴饮便被敬着多饮了好些的酒。
祝酒词中,好听的话听了许多不重样。可独独没有人敢祝贺她打了胜仗。
王夫在一旁看着她被打圈儿似的敬酒,心底里滴血似的心疼。只得在一旁悄悄儿地在酒里加一些香饮子。
直到筵席尾声,皇上方才发话赏赐。
那些稀奇珍宝,在唐王这都是寻常。可最后一样,却让满座人惊异。
“唐王府长女,赐名胧微。念早产体弱,送入宫中由贤皇贵傧抚养,位同皇女。”
唐王愣在那里,分辨了好几次是不是自己酒醉听错了。可身边的一干人等却纷纷祝贺起她来,女儿能得到位同皇女的恩赏,这是旁人如何都求不来的,且是王女中的独一份。
宫中的韩敏华怀孕时诊断是个女儿,可生下来是个儿子,皇上见了心中便不悦。韩家心里一万个不快。现下皇上要把韩山祠的女儿,列位皇女之一,且由萧家的皇贵傧亲自抚养。皇贵傧膝下只有一个儿子,那自然是把胧微当亲生的疼了。皇贵傧生产之后身子一直不好,即便之后还能生育,养好了也是胧微几岁之后了。在场的韩家臣子们自然高兴得紧。用一个孩子,还能与萧丞相的儿子结缘。
“按照先皇的意思,百里家三代内不能有皇子。可贤傧实在怜爱独子,朕也不愿贤傧因幼子失意,即日起,贤傧的孩子咏行便送入唐王府归韩侧夫抚养,位同王玑。如何?”
皇上的语气不容质疑,可唐王实在不能接受让刚出生的女儿送入宫中,没有生父在身边的孩子什么样子,她最清楚了。生父的照顾是如何锦衣玉食都不能相抵的。
王夫见唐王一直没有动作,连忙抓了拽她的袖子。
但见唐王起身,躬身抱拳。
“诗经有辞曰「遵彼微行」、佛法有言曰「妙法微行」。多谢皇上为胧微赐名。胧微有此殊荣,又与咏行王玑有这样的缘法,真是三生有幸。”
在场中人,只有韩家人是高兴的。
唐王按着头,努力让自己清醒。看着眼前这些人恭贺的样子只觉得心中一阵恶寒。她明白皇姐这是明褒暗贬,自己擅自违抗军令的事情,总要有个处理结果的。女儿送到宫中抚养,既是赏也是罚。
只不过,这仗打赢了,皇上不能直接罚罢了。
她看着在场的贤皇贵傧,努力地掩藏着心中的恨意。
他萧宝贤第一胎生育有损,怕是不能得宠再生育了。他想要个皇女,不去索要宫中的孩子,却趁机来要自己的女儿,不外乎首鼠两端。胧微进宫既是皇女也是人质,皇上在时,他是看押人质的有功之人。若是皇上有什么意外,他也要用这个孩子来让自己与唐王多一重牵绊。不论是唐王贪心想当皇帝,还是唐王退一步当摄政王,萧宝贤都是要仗着他是胧微的养父来继续当一个举足轻重的“宠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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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处夜凉如水,唐王和王夫才要抬脚上马车,就听得侍卫禀报,说韩侧夫听说了皇上的旨意在府上闹起来,要进宫面见皇上。
“韩家人怎么口舌这样快!真是给她们好脸色了!”她不顾宫门口王姑臣子那样多,一味地啐骂起来。这是不是韩家人传的,还有谁会这样大胆。
卫凛冽见状不妙,赶忙劝道,“殿下!殿下别急,有事先回府上看看侧夫人吧。”他看了看四周,又压低声音说道,“府上有太后,消息传得快也是当然。韩家的事情,怎么可能不让太后知道呢。只是府上的人居然在此时叫尚在修养的侧夫人知道了,是该警醒些。”
言外之意,是太后身边的人他身为王夫不能去规训,才闹出来这样的事情。
“你先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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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殿门外的宫女拦了又拦。直说皇上已经歇下了,里面还有宫傧侍奉,实在不宜深夜面圣。
唐王将那宫人踹了一脚,撩开蟒袍在殿外跪下,喊了三声求见。
太和穿着寝衣,头发散开,她挥挥手,叫给她梳头的宫侍退下。
唐王没抬头看那宫侍,只是听声音,猜测是个她没见过的新人。
太和知道她这样莽莽撞撞闯进来是要说什么,侧倚在椅子上,一副半醉慵懒的样子,手里把玩着方才那宫侍刚刚留下的衣带子。
“求皇姐收回成命,皇姐若要罚,摘掉七珠、摘掉亲王爵位都好。只是,求皇姐别让胧微自幼远离生父。”
皇上没有说话,只是手里摩挲那衣带子的动作没停。
“皇姐,臣妹知道圣旨不能朝令夕改。可一个皇女,自幼不在生父身边,会是怎样的境地?皇姐可能笃定,臣妹幼时哭闹,真的没有宫人给臣妹喂过安睡汤药吗?安睡汤药若是不打紧,那水银呢?皇姐可还记得,当年···当年长兄在宫中时,先皇后身体病弱,不能时时照拂,旁的宫人为了讨长兄喜欢,竟然在长兄年纪不足十岁时,用咀给他——以至兄长成年后难以得力于生育。足足拿汤药喂养了几年才好转。皇姐,这样的事情真的不会在臣妹身上发生吗?真的不会叫胧微也如此吗?”
那个时候,叶隆煦身边的宫人,为了叫他开心,多得些赏赐,不仅给他喝催眠的丹药,还在他年幼时给他打|手|铳。
太和叹了口气,“若真怜惜你的女儿,就少犯些错。你才封了七珠亲王,就擅自违抗圣旨盲目进攻,急于求胜若陷入险境该如何?你就没想过,为何显王没能攻下定州,而你一举取胜?朕这样罚你,不仅仅是替你平息这件事。”
还有?
“你的外室闹起来,不正好拿侧夫人再也不能时常见到自己的孩子来搪塞他?”
皇姐的脸色暗昧不明,但从她的语气听出来,她知道邵寒的事情了。并且,不打算追究。
“朕替你平了这些事,替你做了决定。九儿,你若一直这样偏执对错下去,以后就要自己兜底了。何况,胧微被列为了皇女,你不正好要岑夫人的女儿,做世女吗?”
灯花有轻微的爆破声音,那一瞬间皇姐的表情也明朗了起来。那是一种,我懂你你自然也懂我的神情。
唐王似乎乍然明白了。
她不再进言,反而躬身谢过皇姐。
“既然你心疼长女,便满月后再送入宫中吧。免得,教人说朕如此刻薄寡恩。”说是如此,其实是想等唐王和韩山祠对孩子有些感情后再将其带入宫中。若她二人对孩子毫无记忆毫无情意牵挂,那这人质也无用了。
若是因为胧微早产体弱,挪动宫苑时出了什么意外,那这威慑就成了仇怨,这也不是太和想要的。
[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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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3章 奇袭定州受封不受令,异胞双女同夜难同命。(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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