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个字落入眼帘的那一刻,不知为何,我的后背骤然一凉。这个名字,听起来并不像是个教书育人的地方。
学校的占地不大,仅有四间房屋,这些房子都异常的扎眼,通体都是白色的。听许微介绍,这四个房子,最大的那间是平时教学的地方,也就是‘教学楼’;其次分别的三间面积都差不多,分别是办公室、厨房和厕所。
院子里种满了树和花草,修剪得整齐,哪怕是在这个偏僻闭塞的山村,也透着一股肃穆感。不知是不是因为正值中午,整座“学校”安静得有些过头,只有几声虫鸣和鸟叫声。
‘教学楼’外面是那种落地的透明窗户,能清晰的看到里面的样子。我们站在教学楼外,厚重的落地窗映出我们几人的身影,也映出了屋内诡异的布局。
里面与其说是‘教室’,倒更像是一个教堂。桌椅排布整齐,讲台正中高高垒起,一面墙壁上镶着一个巨大的红色标志,像一只睁开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进来的人。它的形状与我们先前在村子中央那尊木雕上的标志一模一样。
教室里坐着零零散散的几人,大多是头发花白的老人,穿着朴素的衣裳,神情淡然,不知是闭目养神还是在想些什么。然而,有一个女孩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年纪不大,大概十几岁的样子,穿着一袭干净的浅色长裙,肌肤白皙,眼神清澈,长得很是漂亮。就在我视线扫过她的时候,她也刚好抬起头,轻轻地朝我笑了笑。她的笑容柔和、温暖,干净得不真实。
沈清悠也注意到了她,竟主动朝她挥了挥手。
“你认识她?”我小声问沈清悠。
“没见过。”沈清悠皱着眉头:“但她看起来……跟村里人有些格格不入,长得真是漂亮。”
许微简单向我们介绍了一下她的婆婆,名叫白月娥,让我们可以直接称呼她为“白婆婆”。
随后她径直带我们去了办公室,办公室位于教学楼最北侧的角落,里面有三个房间,三间房子排成一列,窗户都有些小,光线有些透不进来,有些阴冷。一间是是婆婆的办公室,一间是其他‘老师’的办公室,还有一间是上了锁的文件室。
我朝那间紧闭的文件室门口瞥了一眼,那是一扇漆黑发亮的老式木门,门锁上有些灰尘,不像是日常出入使用的样子。
许微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柔和的女声:“进。”
屋内的陈设出人意料的简朴,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清贫。一张长条办公桌横在正中,桌面上摞着几本翻开了的书和一些泛黄的资料。三把木椅摆得工整,靠墙放着一个简单的衣架,衣架上只挂着一件灰色的旧毛衣。角落里有一个老式饮水机,一旁的垃圾桶几乎空空如也,看得出这间办公室并不经常有人来访。
桌前坐着一个年龄在六十岁左右的中年女性,身板挺直,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开衫,下摆压得整整齐齐,白色的衬衣领子掖得妥帖,没有一丝皱褶。她戴着一副老式金边眼镜,脸上有些皱纹但不多,头发两侧有些斑白。她的神情平和,看上去甚至有些温柔,正在翻阅一本厚重的精装书,听见我们进来,她才慢悠悠地抬起头来。
“婆婆。”许微轻声唤了一句。
白月娥摘下眼镜,眼神扫过我们几人,似乎并没有多么惊讶,只是淡淡道:“怎么来了这么多人,是出了什么事?”
许微将事情简要叙述了一遍,语气冷静得像是在汇报村里的例行事务,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白月娥听完后,眉头轻轻皱起,随后站起身,缓缓走到邵明川面前,抬手扶住他的手臂,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一定很伤心吧”她低声说道,语气悲悯:“你们刚结婚,来这里度蜜月,竟发生了这样的惨剧……节哀。我这就联系警方,说明这一切,我们一定会帮你找出凶手。”
她说这话时,眼神有些波动,语气中充满了同情和哀伤,但给我的感觉却是很平静,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就事论事,也像是早有准备一般。
邵明川似是还没反应过来,他下意识摸了摸背包的肩带,手指微微发颤,过了两秒才低头点了点头,眼中终于浮现出一抹迟来的悲伤。
白月娥伸出略显苍老却修剪整齐的手,拿起桌上一部黑色的座机电话,拨通了110。电话上很干净,应该是经常使用。她的动作不急不缓,语气平静,从容地向电话那头说明了尸体被发现的情况和大致地点。说完,她又低声说了几句才挂断电话,脸上依旧波澜不惊。
“警察那边说因为这里地处偏远,这个时间过来的话太晚了,明天才能派人过来。”她慢悠悠地看向我们,语气淡淡的,但不容置疑:“今晚你们几个就不要乱跑了,明天一早,估计都得接受警察的问询。”
众人点了点头。
白月娥的目光忽然转向我,那双眼睛虽略显浑浊,却仍透着几分审视。我心里莫名一紧,连忙勉强笑了笑,轻声唤道:“白婆婆。”
她看着我,微微一笑,脸上浮现出一种说不清是真诚还是客套的和蔼:“哦,你就是小微的妹妹吧?长得可真标致啊——多大了?有男朋友了吗?”
我一时有些尴尬,被她突然的发问弄得不知该作何反应,而且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问出这样的问题着实有点不太合适吧,笑容也变得僵硬:“二十八了……还没男朋友呢。”
“唉,没关系,长得这么好看,再多挑挑。”白月娥微微眯着眼,语气温柔,像是村口晒太阳的老奶奶在给孙女相亲。
正在这时,陆言初走上前,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阳光笑容,露出一口整齐白牙:“多谢白婆婆这几日照顾我们,能住在这儿真是打扰了,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吩咐。”他故意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些刻意讨好的热络。
白月娥轻轻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了片刻,她没有立即回应,而是缓缓转头,看向同样站了出来的沈清悠。
“哎呦,真是个帅小伙和靓姑娘啊。”她拉起沈清悠的手拍了拍,语气里多了一分慈爱:“不用谢、都不用谢。要是住着有啥缺的东西啊,就直接跟浩东说一声,他会安排的。”
“对了,白婆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略带迟疑地开口:“您这儿是哪里有信号?我想给爸妈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说话间,我下意识地掏出手机,点亮屏幕——果然,屏幕右上角依旧空空如也,连一个信号格都没有,只有“无服务”三个字格外刺眼。
邵明川听此也格外激动。
白月娥正端着一杯温水轻抿,闻言放下杯子,脸上浮起歉意的笑容:“哦,真不好意思。我们村子原来是有个小型信号接收器的。可巧不巧的,就在昨天晚上不知道是不是进了老鼠,还是什么被咬坏了。现在能用的,就只有这台老座机了。”
这么凑巧?
我也没多想,还是赶紧给父母打个电话说一下为好,随后我上前拿起了座机给家里人打电话报了个平安,说了一下姐姐和外甥的情况,并未说在这里发生的凶杀案。我让许微也过来跟父母说两句,她似是有些紧张,然后才接过电话聊了几句家常,本以为应该也要跟她婆婆说上两句,但没想到她说完便将电话给挂掉了。
除了旁边的邵明川,其他两人也打了个电话给家里报了平安。
邵明川脸上写满了纠结,白月娥问他要不要也打一个,他站在原地,手指下意识地拽了拽背包的肩带,眉头拧得更深了,眼神在地板与电话之间来回打转。半晌,他才犹豫地开口:“先,先不了吧,家里都是老人,现在说这件事恐怕他们都还不能接受,等警察来了查清楚我回去之后再跟他们说吧。”
白月娥叹了口气说道:“这样也好。”
“信号接收器什么时候能修好?”邵明川紧接着问道。
白月娥轻轻叹了口气,推了推眼镜:“不好说啊,这玩意儿之前一直挺好的,近几年都没出过什么毛病。可村里没一个人懂这些,只能找机会送到市里去修,什么时候修好,就不好讲了。”
这时外面的大喇叭里传来一阵铃声。
白月娥闻声抬头:“哦,该上课了。”她站起身,将厚重的书本抱在怀中:“你们的事,只能等明天警察来了再说了。”
她的视线落到许微身上,后者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对我们道:“大家先回去休息吧。”
“我能去听一下您上课吗?毕竟回去也没什么事。”我突然轻声问道。
许微闻言皱了皱眉,嘴角动了动,显然不太赞同,但又没发作,只是沉默。
白月娥倒是微微一怔,旋即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那笑意里带着几分打量与审视。
紧接着邵明川也说道:“我,我也去吧,我回去也是胡思乱想,不如去听听课还能转移一下注意力。”
陆言初也应和到,沈清悠也跟着一起。
“婆婆,我就不去了,安安还在家里,我不放心,我还是赶紧先回去吧。”许微小心翼翼的看向白月娥说道。
白月娥点点头,随后看向我们:“你们要是不觉得枯燥,那去听听也无妨,走吧。”她随即转身,将那本封皮磨得有些发白的厚书抱在怀里,利索地收拾桌面,然后一把拉开抽屉,从中取出一把铁质钥匙,将办公室的门锁上,便带着我们去了‘教学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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