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江一树高中去美术集训后,宁青禾与江正礼的关系似乎有所缓和,现在到什么地步江一树也不太清楚,起码在总多记者和观众面前,还是愿意维持表面和谐。
两人到的时候,李昔鱼刚走出没多远,宁青禾敏锐地捕捉到了李昔鱼远去的背影,疑惑道:“刚刚那个是谁?”
“一个朋友。”江一树朝两人后方看了看,看到李昔鱼消失在拐角处后,才问:“黎老师他们呢?”
江正礼解释道,“永彦腿脚站久了有些累,让黎歌带他去休息了。”
“对了,待会结束后先别走,和几位前辈他们一起吃个饭。”
江一树很快拒绝,“不了,我待会还有事。”
“能有什么事?”江正礼好歹是一介美协主席,和人打交道习惯了,“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场合,但今天来了这么多有名有姓的前辈,你得谦虚点。”
“还有黎歌,她为这次展览费心这么久,你不得好好谢谢人家。”
“先去休息室看看。”
江一树思考片刻,拿出手机给李昔鱼发了条消息。
[Jonew:等我十来分钟,很快。]
休息室里,只有黎永彦一人坐在沙发上翻阅着杂志,黎歌却不见人影。
江正礼走过去,问:“黎歌呢?”
“我让她忙自己的事情去了,这种场合,找她的人也不少。”
“我还想说让一树来好好谢谢她呢,忙前忙后这么久,不过待会吃饭时再谢也是一样。”
黎永彦摆手道:“哪里的话,这都是她策展人应该做的工作。”
简单聊了一下关于此次艺术展的事情,江正礼又聊起了江一树和黎歌小时候的事情,感慨没想到现在能配合得这么好,一个艺术家,一个策展人,简直是天赐的缘分。
江一树几乎已经可以预料到之后的话题走向了。
果不其然,江正礼提起了结婚的事情。
意外的是,一旁的宁青禾难得没有插话,不之前都是说要给江一树介绍哪家集团的千金来着,这会却一言不发,像是默认了。
但直觉告诉江一树,这其中肯定免不了江正礼的煽风点火。
他站起身来,“既然你们有得聊,那我先走了。”
“诶,这才多久,你去哪?”
这时,宁青禾开口,“等会,你爸说得没错,你都二十八了,今年必须得考虑结婚了。”
江一树站定了,看向宁青禾:“你确定每次找我,都要聊这些话题吗?”
“最后一次说明,我不会结婚。”
“我喜欢的是男生。”
在场的人都知道江一树的性取向,这么多年也心知肚明,但也故意绕开这个话题,一直保持沉默,像是不提起就可以当作没这回事一样。
这还是江一树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面前明确说出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江正礼,在这件事情上面,他难得展现出不那么和气的一面,或许也是展示了更真实的一面。
他用力地拍了拍桌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一直很清楚,是你们一直在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
“你......”许是意识到黎永彦还在场,江正礼那口怒火又憋了回去,“你真是疯了。”
黎永彦无奈地笑了笑,性向这种东西哪能是说变就变的,他也不知江正礼到现在这么还这么固执,“哎,我说啊,孩子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江一树看了看时间,“我就不扫大家的兴,先走了。”
“黎老师,有空我再去拜访你。”
黎永彦:“行。”
等江一树离开后,室内陷入一片沉默,黎永彦才缓缓开口:“我看黎歌,也早就放下了,就不要勉强他们了。”
江正礼显然无法接受:“一树也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他这个样子......不都是被那男生带坏了。”
“我说你这么还那么古板,那孩子我以前也见过几面,性格挺好的。”
江正礼看了一眼宁青禾,“这你得想想办法啊。”
宁青禾并未回答,似乎在思考什么。
展厅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尽管开幕式选在工作日,已经尽力避开周末的公众高峰时段,但人流量还是比想象得大。
每个人留给一幅画的时间不算多,走走停停,但在出名的大幅画作面前,还是可以看到很多人在发出赞叹后,不停地举着手机拍照,打卡。
而李昔鱼在这其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离一号展厅入口还有十来米的地方,江一树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李昔鱼。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搭配了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很休闲的穿搭,这会戴着一个白色的口罩,少年气气息,还像是十七八岁时候的样子。
李昔鱼没有举着手机,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
只是安静地站在入口靠墙的地方,时而左顾右盼,时而盯着不远处的画,像是在发呆神游,又显得过于专注。
像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
江一树停在原地,不自觉多看了一会。
其实无论如何,办艺术展的是江一树,理应发出邀请的人也应该是江一树。
但不知怎么,江一树内心深处有点怕李昔鱼会不愿意来,才会让何裕代发邀请函。就像他刚刚来的路上,同样害怕李昔鱼已经一走了之。
李昔鱼在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后,也看到了江一树,他下意识抬起手来,似乎是想招手示意,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又很快放下手来。
像是不希望被任何人看到,却又期望江一树能发现他,看到他,并向他走去。
江一树的坏心情早在见到李昔鱼那一秒就烟消云散,他快步走到李昔鱼面前,“走吧。”
李昔鱼抬头问:“去哪?”
江一树思索了一会,“你想去哪?”
李昔鱼疑惑道,“啊,那你要我等你,不是有什么事吗?”
刚才李昔鱼急着走,江一树便下意识便人等了,这会也没想好待会去哪。
“难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江一树想了一会,提议道,“要不再逛逛,还有一些美术馆常设展厅也挺不错的。”
常设展厅都是一些经典藏品或固定主题展览,李昔鱼现在完全提不起兴趣来,他连忙摇头拒绝。
江一树又思考了一会,“那先出去再说,这里人还挺多的。”
说不清具体是哪一天,G市在某种意义上已经进入夏天。
尽管四五月份还属于春的季节,可白天怎么也挡不住的太阳,在某些时候还是让人有一种炎夏的错觉。
他们沿着狭长地缝隙出口出去,阳光便争先恐后地将他们团团围住,馆内冷气充足,刚踏出门口,就有明显的热气扑面而来。
不过此时已经接近日落时分,并不算太热。
曾几何时,他们也是这样漫步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
美术馆附近刚好有一个中央公园,步行也就十来分钟的距离。他们在公园兜转了一会,又在附近吃了个晚饭,才准备回家。
李昔鱼坐在副驾驶上,现在还是下班的高峰期,前面是一片红灯。
等红灯间隙,江一树才想起一件事,“艺术展怎么样,作为观众评价一下。”
“很好。”
李昔鱼犹豫了一会,“只是,你为什么现在很少画油画了?不是说你陶艺创作不好,就是......”
江一树没有回答,反而反问道:“那你为什么没有当医生?拍起了纪录片?”
“那时你不是说要考研,继续读的吗?学了五年的医学,实习那会忙成这样也没说放弃,最后却没有当医生。”
其实早在医院重逢的第一面,江一树就应该问出口的。
但在看不懂李昔鱼所想时,他不想暴露自己真正的心意,比如已经提前调查过,知道纪录片的拍摄者是李昔鱼才选择接下项目,比如装作分开后对李昔鱼一无所知完全不在乎的样子。
可能也存有一点想要嘲笑李昔鱼的心思?
掩饰只是为了保全自己不受到伤害。
但现在还是不懂,江一树却问了,或许世界上没有人像江一树那般对李昔鱼好奇了。
“你那时说分开,除了对我......不就是为了追求更好的事业吗?怎么会放弃。”
江一树为了那个李昔鱼可能早已忘记的承诺,都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当年李昔鱼为医院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还为此和江一树吵过几次架,江一树不会不记得。
他实在想不明白李昔鱼最后这样做的理由。
李昔鱼低着头,一言不发,不知是在逃避问题,还是在思考。
江一树很耐心,于是听到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就是,太累了,我也不太适合继续读,就没坚持下去。”
“那你妈去世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
李昔鱼茫然地看向江一树,“你怎么知道。”
“连榕和我说的。”
李昔鱼没有隐瞒:“嗯,是乳腺癌,没救活。”
“我没继续学医,也有这个原因。”
江一树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根本无法想象李昔鱼有多痛苦。
可李昔鱼此刻却流露出了释然的神情,面对这样的李昔鱼,江一树无能为力,连安慰的话语也因为时间的跨度而变得无足轻重。
恰好此时绿灯亮起,江一树没能再问下去,也没再要求听到李昔鱼的回答,这个话题到这算是结束了。
之后的路程,两人都沉默了一段时间。
等车子漫无目的地在路上兜了几圈后,江一树:“我送你回去。”
都已经在车上了,李昔鱼总不能拒绝,他礼貌地道了谢,又报出地址,“在景苑小区。”
“我知道,记性倒也没那么差。”
李昔鱼想起他说的是在校门口遇见,一起坐出租车回去的那次,“好,麻烦你了。”
后半段路不怎么堵车,很快到达目的地,李昔鱼伸手指了指前方,“在那里下车就好了。”
江一树便在小区的马路边停下。
李昔鱼解开了安全带,看向江一树,“那......再见?你回去注意安全。”
江一树点了点头,却没有要启动车子的意思,在手机上浏览着什么。
李昔鱼疑惑,“你这是还要去哪吗?”
“我回工作室。”江一树这才看向李昔鱼,问:“怎么了?”
“这么晚了,你不回家吗?”
江一树没回答,李昔鱼想到什么,缓缓开口,“你一直以来都是在工作室睡觉的?”
“怎么不回家?”
“不想回。”
“难不成你要和我去加班,还是说,去你那住。”
“只有一个房间。”
江一树被他这回答逗笑了,“你住哪栋楼?”
“三栋。”
“几楼?”
李昔鱼不明白江一树为什么要问得这么仔细,但还是有问必答,“五楼。”
“行,那你上去吧。”
在拐进楼里时,李昔鱼还朝那看了一眼,江一树的车还停在原地。
明明今天也没有很大的运动量,李昔鱼莫名觉得有点累,回到出租屋,他还在沙发上躺了好一会,才起身往卫生间走去。
大概半个小时后,李昔鱼洗了个澡出来,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他跑到房间,透过窗户看到江一树还没有走,车子还停在路边。
李昔鱼拿出手机,在上面删删减减打下一句话。
[小鱼:你怎么还没走?]
正准备发送时,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李昔鱼跑过去将房间的灯关了,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昏暗。
大约过了五分钟,车子启动了,江一树离开了。
紧接着,李昔鱼的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
[Jonew:晚安,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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