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礼接近尾声，教导主任在做最后的总结。
台下的同学显然已经坐不住了，四周充斥着细碎的讲话声，都快要盖过上面领导的讲话声，大家已经等不及要回教室了。
加之天气燥热，有些同学已经冒汗了，小风扇也已经没电了，难熬极了。偏偏出口的位置都有老师站岗，想要提前开溜也没有机会。
等到真正结束时已经将近九点，教导主任说完最后一个字，像是最后一声令下，各班同学们就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拿起凳子往教学楼走。
“一个班一个班来，不要挤。”教导主任站在台上拍打话筒发出刺耳的响声，组织着大家有序退场。
“大家都向后转。”
“文科一班先走。”
“二班再跟上。”
“三班。”
......
李昔鱼拿着凳子跟在队伍最后面，不知道教导主任的话实在太有催眠作用，还是这几天都没睡太好的缘故，忍不住连打了几声哈欠。
原以为本开学典礼结束，他和江一树也就没有什么交集了。即便班主任说是让他俩互相学习，但在李昔鱼看来，这人给自己的印象不是很好，实在没有进一步接触的必要。
李昔鱼的语文成绩是不太稳定，可也没有差到需要和不喜欢的人打交道。
但很多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在开学典礼结束的当天晚上，两人就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前后桌的关系。
为了避开人群，李昔鱼走的很慢，等回到教室时，一群同学正围在讲台上，完全把路堵住。他不明所以，从教室后面绕进去，回到自己的位置。
“怎么回事？”
陈宣宣正在和前桌的女生讨论着什么，回了句：“要换座位了，班主任把座位表贴在讲台上了。”
这么突然？李昔鱼往讲台上看，大多数同学的表情都是淡定的，那座位相比上学期而言应该是没有太大的调动。
“放心好了，我们还是同桌。”
李昔鱼这才放下心来，他都习惯了和陈宣宣当同桌了，要是换了别人又得适应一段时间。
正准备坐下，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不小的动静，李昔鱼一回头，就看到江一树站在身后，将手里抱着一摞书本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
两人视线对上，沉默了大约有几秒，李昔鱼才默默地转回头。
这位置原本是个女生，现在这是......江一树的位置了？
事实上，李昔鱼不应该感到震惊的。毕竟班主任那天都这么说了，而且江一树的母亲还是学校的董事，想换到哪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并不足为奇。
但李昔鱼还是有点难以接受，这意味着，他和江一树会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不可避免地产生交集。
这是李昔鱼所不愿意看到的。
理科一班换座位的方式很独特，不按照身高、视力、成绩排座位，班主任开发了一套独特的排座位方式。
具体来说，就是每隔一段时间，一般是一个月或半个月，一组向另外一组推移，同时每一列还需向后移动两个位置。
也就是说，每个人的位置一个学期会来回变动，但同桌和前后桌不出意外的话，这一学年都是一直固定下去的了。
一年下来，每个人几乎都能把教室前后左右的位置都坐个遍。
这也是因为之前有家长到学校投诉关于自己孩子的座位问题，这几乎是每次开家长会都绕不过的话题。
“凭什么我家孩子长得高就只能坐在后面，他们家孩子近视的就可以一直坐在前面，这不公平啊。”
“我就说我家孩子成绩怎么下降了，你们能负责吗？”
......
诸如此类的话数不胜数，刚开始学校也不管，后面闹多了也顶不住压力，只能让班主任根据班级情况，至少一个月要换一次位置。
其他班级李昔鱼不清楚，像理科一班这样的班级，早在高一下学期时就已经开始按照这方式来排座位，虽然是麻烦了些，但也总算能堵住一些家长的嘴了。
毕竟班上很多家长不是十几年前拆迁起来的暴发户，就是公司集团的董事，不少学生都是靠关系或塞钱进来的，但总体而言都是有实力的居多。
李昔鱼对这种座位安排没什么异议，有时候换个位置也能转换下心情。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坐在座位上，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下，他们现在在第四组第二三排，每组都有八排。
这样的话，那得等他们换到第一组时，江一树会换到第一排，他会换到最后一排去，他们才不是前后桌。
算了。李昔鱼双手抱头，思考了一会，决定还是好好学习。
陈宣宣终于聊完天了，回头看到江一树已经换好位置了，热情地和人打了声招呼。
江一树也礼貌地回应了。
李昔鱼没有要和这位新来的后桌打招呼的一声，就好像刚刚并不是一起领的奖。
他从桌子底下拿出习题册，月底就是开学的第一次月测考试了，面对不熟悉不知实力如何的对手，李昔鱼觉得自己不应该把心思放在上面前后桌上面，得抓紧学习。
这次换座位，最兴奋的应该是连榕了，江一树一落座他就一直在说个不停：“还以为这辈子和你做不了同桌了呢。”
“没想到老天爷又给了我们一次机会，肯定是被我这虔诚的心打动了。”
江一树很无语地看向连榕，“天天见也不烦，我现在换位置还来得及。”
连榕全然不理会他这句话，一只手将江一树揽住：“在这个班有我罩着你。”
“至于成绩什么的，不用太担心，这不是有我呢。”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上学期期末是倒数吧。”江一树毫不留情地拆穿。
为什么江一树会记得那么清楚呢？
简而言之，就是过年那会连父来他们家做客时，在饭桌上已经把这件事说了无数遍了，江一树耳朵都听茧来了。
“那怎么也在这个班也算凤尾吧，你文科年级第一和我理科班级倒数，还是有本质区别的，教你是完全没问题的。”
连榕为江一树还看不清当前局势，而感到有些担心，拍了拍江一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要实在不行，找你前桌呗，班主任把你换到这位置不就为了这个嘛。”
班主任照顾江一树一个文科班转来的学生，专门给他安排成绩好的前桌，而同桌恰好又是连榕，江一树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他很清楚自己的实力，从文科到理科，实话说，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追赶上目前的进度。
不过，那人好像不怎么欢迎自己。
从他坐下到现在，没一句欢迎的话，而是埋头苦读的样子，根本不是想要搭理他的样子。
“再说吧。”江一树把课本合上。
“待会你先回宿舍吧。我得去艺术楼一趟。”
连榕比了OK的手势。
关于这点，江一树还是挺感谢他的，即便来连榕心里清楚，但从不多过问。
一中的晚自习九点半结束，剩下一个小时是自由学习时间。江一树趁这个时间去了一趟艺术楼。
在还没有转班之前，江一树虽然是文科一班的一位普通学生，但其实也算半个艺术生。
一中高一下学期就已经填分科意表，分文理班了，但是要在高二时才会再划分文理科班和艺术班。
而在这之前，所有接下来决定学音乐、美术、舞蹈的艺术生都是按成绩分在文科的各个班级。只有在规定时间段才会统一在艺术楼接受专业老师的培训。
艺术楼在A栋教学楼后面，一楼和二楼是学生的活动中心，其余的楼层按音乐、美术、舞蹈划分。平常普通学生只会在特定的活动时间才能过来，因此这里大多数时候都只有艺术生呆着。
在规定训练时间外进入都需要签名，江一树从门口保安大叔拿过签名表和笔，在表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班级。
“开学都好几天没有见过你咯。”门卫还是之前那个大叔，和蔼可亲。
“对，因为开学有点事要忙。”江一树礼貌地笑着回答，并没有作过多解释，接过钥匙上楼。
今天不是学校统一规定培训的时间，只有少数人走动。
楼道的感应灯反应有些迟缓，江一树要走到三楼时，二楼的感应灯才缓缓亮起来。他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轻车熟路地找到画室，画室的门是开着的，但里面没有人。
他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拿上个学期落在这里的一些画具，在画室最里边的角落翻了好一会，才找到贴有自己名字的画袋，上面已经积了一层灰。
江一树简单收拾了一下，把东西都装好，背上画袋，便准备离开。
“江一树？”
江一树顺着声音回头看，黎歌的身影出现在画室门口。
黎歌走上前，表情有些难过：“你怎么都不回我的信息？”
江一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接问：“什么事？”
黎歌犹豫地开口：“你真的要放弃学画画了吗？”
江一树对她的问题表现得很平静，似乎早就料到对方会问。
“没有。”
“可......为什么？”
黎歌刚开始听说江一树要转去理科班的消息时还不敢相信，在黎歌的眼里，没有人比他更热爱画画这件事，但是怎么突然放弃了呢？
“你妈妈还是不同意吗？”黎歌试探地问：“要不让我爸再去......”
“不用，我会看着办的。”
“那你以后还会过来这里画画吗？”黎歌还是不死心。
江一树也像是被问住了，思绪飘得有些远。高一整整一年，他在教室呆的时间可能都没有在画室的长，每天晚自习他都会来这里，这是他最自由的时间，没有宁青禾的阻拦，没有追问。
月光洒落窗台，他只是安静地画着而已。
“不知道。”江一树最后只能给出这样的答案，他的确不知道，接下来这栋艺术楼他都不能再踏足了，而自己也没有更好的去处了。
上学期宁青禾发现他还在学校画画，两人闹得很不愉快，即便他有反抗，那效果也是微乎其微。宁青禾都和学校这边沟通好了，他还能怎么样呢？
江一树已经快要两个月没有真正坐在画架面前，认认真真地画一幅画了，只能摆弄着一本速写本，画一些简单的东西。现在他背着那沉重的画袋，却发现难以寻回最开始、最热情的感觉。
原本他以为这是种会刻在肌肉里的记忆是难以泯灭的。
但其实，没有什么是永远不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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