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漫进厢房内,疏淡的窗影悄然铺在帐角旁,似捏碎了的银箔。
全然没有之前暴雨如瀑的影子。
沈惜瑞平躺在床榻上,任细碎的光影在身上游走,嫌晃眼一般,她捂住了脸。
一旁小几上,有零散几本书,偶尔有风掀动书页,发出细微的纸响,盖过凌乱的呼吸声。
“你好了没……快点……”
沈惜瑞嗔了一句,打破将才旖旎又死寂的气氛。
话音刚落,裴延眼都没眨一下,反而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勾了勾唇道:“这才哪到哪,忍着。”
沈惜瑞:“……”
她耳垂通红,死死抓住身侧的衾角,挡着眼睛说:“其实可以让晴方为我上药……”
而不是劳烦他亲力亲为。
身上发痒的红疹处,接二连三地传来冰凉的触感,在肌肤上润开,瞬间压下痒意。
她分明咬紧了牙关,却还是难以忍受地轻呼一声。
而裴延一脸淡定,甚至挑了挑眉梢,失笑道:“快了。”
“……”
这哪里是快了?分明才涂到肚子上,还有两条胳膊、两只腿没顾着!
而她就这样“坦诚”相见,褪去衣裳任裴延上药。
他的指腹似一叶小舟,顺着她的肌理缓缓遨游、探索。
忽遇一片骤然绷紧又轻颤的肌肤时,仿佛平静湖面荡开的细浪,裴延并未急着前行,反倒顺着那缩起的弧度沉下,陷入温暖的涡。
裴延又从药瓶中蘸了一点膏体,晶莹剔透,他喉间微动,不自然地咳了两声:“别乱动。”
“……”
沈惜瑞撇开头去,羞愤欲绝。
心道他这时候装什么正人君子、坐怀不乱,将才在浴盆中差点儿走火的明明是他!
想到此处,沈惜瑞唇瓣上的咬痕又隐隐作痛,酥麻感重新萦绕舌尖,挥之不去。
她倒吸一口凉气,“让我自己涂,我手又没断。”
裴延瞥了她一眼,“我说了,你可以随意使用我这个工具。”
沈惜瑞彻底败下阵来,觉得他一肚子的歪理,竟到反天罡,仿佛他是受苦屈尊伺候人的!
她扭过头冷哼道,“倘若你身子受了伤,我定会把你扒干净,然后慢吞吞地上药!”
让他知道什么叫以牙还牙!
裴延手微顿,轻笑出声:“求之不得。”
“你!”沈惜瑞蹙眉瞪他,没想到他竟是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与日记里不可一世的他,简直是两模两样!
裴延却一脸不以为意,仿佛就等着她这句话似的,“你若想,裴某随时奉陪。”
“……”
沈惜瑞默了片刻,努力分散注意力道:“话说,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听闻此话,裴延的笑容逐渐凝固,目光中徒生戾气,没好气地啧了声,“我去庖厨看你,却没见到一个人影。之后派人找到晴方,却发现她也不知你的踪迹。”
沈惜瑞两眼一亮,“你怎么知道我在庖厨?”
“凌岳说的。”
“原来如此。”沈惜瑞悬着的心落了地,“我还以为你在庖厨外待着听到我们讲话的内容了呢。”
幸好没有,不然栗子糕就不惊喜了。
“……”裴延脸诡异地红了,撇开眼,“没有偷听。”
“然后呢?你怎么找到我了?”
沈惜瑞不再紧张,将才攥紧的衾角终于被松开,皱巴巴地扔到一旁去。她眼里冒着星星,想听他找到她的故事。
裴延一边上药,一边说:“之后,我命人封城,调动官差寻找你的足迹,最终在城郊的这座别院里找到了你。”
他现在都不敢回想当时的细节,只记得那时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往热汤里按,连呼吸都带着焦灼的疼。
那时阴雨连绵,打湿了衣袍,他面色阴沉,没有明显的怒气,却仍令人望而生畏,连凌岳都不敢吱声,只能埋头去找。
即便得到了别院的消息,他的心也没能放下,思绪被狂风暴雨卷入深渊。
直至一剑劈开了密室的门锁,看见倒在血泊中,蜷缩成一团的沈惜瑞。
不远处是重重叠叠的尸体,还有一颗滚了许久才静止的头颅,滑出一条血路。
裴延努力克制住颤抖的手,怕吓到她。
待她入怀,轻声细语地说裙子脏了,他才记起了如何说话,极力柔缓了声音。
从前沙场上箭簇嵌进肩膀,他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如今将她捧在手里,却怕呼吸重了。
裴延:“你想如何除掉他们?”
用的是“除掉”,而非“处理”。
沈惜瑞眼神暗淡了几分,颇为惋惜道:“依当朝律例处置。”
她曾真心把程春丹视为挚友,直到那壶下了药的水,浇灭了这份情谊。但也没特别愤恨,毕竟她会武,能解决歹人,好在没出差池。
既无往日交心的热络,也谈不上恨意翻涌,那便交给官府。
更不用说,程汝贤犯下的罪铁证如山。
“好。”裴延应声,他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甚至现下就已想了无数种极刑。
他从不手软。
忽然,窗外掠过一只飞燕,翅膀扫在窗棂上,发出轻响。
裴延垂眸,见沈惜瑞早已穿好衣裳,坐直了身,又羞又气地看他。
却在对上视线那一刻,她先侧了头。
裴延也坐到床榻边,“该给脸上药了。”
“这个我会。”
沈惜瑞心想,这下他再也没戒口拦着她了吧,于是抬手要去抢,结果又被防住。
“没有镜子,你涂不了。”裴延把手里的药往后藏。
“不对啊,我记得浴房里有一大面铜镜。”
“那个不算。”
“嗯?为什么?”
裴延嘴角轻扬,“因为,我帮你涂。”
“……”这算哪门子理由。
裴延却毫不在意逻辑漏洞,指了指腿,说道:“坐这儿,顺手些。”
“…………”
沈惜瑞眼皮猛地一跳,心想不好,他似乎被打开了任督二脉,行事愈发孟浪了。
裴延却嘴角噙笑,眼尾微微上扬,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语气带了丝不易察觉的哀求,“用我这工具,就得听我的。”
沈惜瑞嘴巴张张合合,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又不是非要他伺候,沈惜瑞轻叹。
以前见过霸王硬上弓,这还是头一次见霸王硬要当弓的。
静默之间,裴延空着的手攀上了沈惜瑞的脸侧,勾着她的发梢轻轻打转,还存有洗过澡的湿润。
沈惜瑞心绪被勾着走,想着自己也争不过他,况且他的脸太会蛊惑人心了,于是鬼使神差地,跨坐到他腿上,四目相对。
她不小心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烫了掌心,随后慌张松开,眼神躲闪,不知该往哪看。
裴延深吸一口气,极力镇定,喉间滚动吞咽声,在这片安静中格外清晰。
他哑着嗓警告:“别乱碰。”
“……”沈惜瑞顿了顿,悄声嘀咕,“小气得很。”
为什么他可以想碰哪就碰哪,而她不行?
“这时候碰,你能负责吗?”裴延觑了她一眼。
沈惜瑞还想着早点回去,手立马规矩了。
因为方才穿衣匆忙,没来得及调整,此刻裙摆顺着白皙的大腿滑开,肌肤蹭过裴延的衣料,如同朝露沾了新叶。
不过半寸相贴,二人呼吸都骤然沉重了。
裴延这时又不着急上药了,而是从她的下颌线摩挲至唇。
他指尖冰凉,轻轻一按,哑声问道:“还疼吗?”
“……”您觉得呢?
重逢那日,沈惜瑞还以为裴延生她的气,所以斥责她“放肆”。
直至今日她才确定,裴延的“亲亲饥渴症”名不虚传,并非她这种分凡人能接受得住的。
她拍开他的手,怒嗔道:“再磨蹭下去天都要黑了。”
“无妨,很快的。”
“我们说的是,同一件事吗?”沈惜瑞睁大双眼。
话音刚落,裴延便捏住她的下巴,微微侧过头,吻在她唇上。
等她主动,不妨碍他先行一步。
谦谦君子算什么?他不屑一顾。
倒是今日的意外教他悟了——无需契机,不等缘由,往后只要她。
他可以温柔,温柔地将她牢牢囚入怀中,任爱意与疯意共长,让她余生都烙着他的名。
想透这层,唇齿间便添了狠。
裴延睁眼,见沈惜瑞眼睫猛颤,如被风惊了的薄蝉翼。纵有几分无措,却也松了指尖,难以控制地沉溺其中。
似感知到一般,沈惜瑞也猛地睁眼,却撞进了他幽幽眸色中。
她咬了咬他的唇后,被烫了似的慌乱抽离唇瓣,气息又乱了,嗔他:“你烦不烦,为什么要睁眼?”
倒不是羞赧,沈惜瑞是觉得他不专心。
她分明顺着他的意愿投入其中,他却心猿意马,敷衍了事,全然没有浴房里的用力。
这份荒唐念头突然浮现,沈惜瑞攥紧衣角,连耳尖都泛了热……她怎么会这么想?
难不成“亲亲饥渴症”还会传染?
沈惜瑞默了默,看向裴延的眼神里除了嗔怪,还多了丝心虚。
而裴延并未察觉。
他擦着她微肿的唇瓣,回答了她的上一个问题:“闭眼可惜了,因为,你好漂亮。”
两人的唇都被吻得泛红,沾着点湿润的光,宛如裹了层蜜糖。
他轻舔了下唇,补充道:“看不到你这样才是亏了。”
沈惜瑞权当他在哄闹,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弯了唇。
日记里说,每当肌肤相亲,颠鸾倒凤之时,她总是羞红着脸,赧然垂眸,一声不吭,任他勾缠辗转。
可现实中的她并非如此,偏多生出几分贪欢,自己也不清楚是推是就。
或许,写日记的时候不坦诚?
沈惜瑞忽然对日记产生了质疑,不似从前那般把它奉为金科玉律……决定回宫后再好好研究一番。
而现下最要紧的是擦药,她便把药瓶塞进裴延手里,打断他缱绻的眼神,微微昂起头,“涂吧。”
裴延掌心多了份重量,他摩挲着瓶身,喉间滚过一声轻笑,裹着软乎乎的暖意,“亲够了?”
“胡说!”
说得好像他才是她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裴延挑眉:“没够也行,待会儿再亲。”
“……”他真的病入膏肓。
见她吃瘪,裴延便打开药瓶,认认真真地取出膏体,严谨到他要确保每一次用量都符合医师的话。
沈惜瑞洗澡后擦过一次药,眼下她脸上的红疹淡成粉色,仿佛花瓣飘到她脸上,烙了印。
裴延动作轻缓,指腹触碰到她细腻光滑的脸,恍若揉开了的棉絮。
而他视线如同细筛,从她的脸颊到下颌,甚至连颈后的一点红疹也没放过。
每涂一下,皆精准迅速落在泛红处,手背偶尔蹭过她的脸,也只是顿了半秒,再重新专注,生怕漏了哪一处。
沈惜瑞被这股认真的劲儿吓到,心跳陡然慢半拍。
尤其是他垂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冲淡了自带的冷感与锐利。
沈惜瑞看出了神,注意到他右眉下有颗极轻的痣,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找话头似的,她询问道:“你右边的眉毛下有颗小痣,这有什么寓意吗?”
裴延:“会看面相?”
“不会。”沈惜瑞摇头,又点点头,指着自己的下巴道,“我只知道我下巴这颗痣,有命好的意思。”
“所以遇到了我。”
“……”哪来的因果关系?
“锁骨下的那颗呢?”裴延捏着药瓶的手微顿,意有所指。
“锁骨?”
沈惜瑞先是一愣,在对上他晦暗不明的眼神后,瞬间没了好气,“流氓!”
裴延:我不装了
沈惜瑞:什么时候装过正经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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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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