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六百年前。
苍琅星域。
昆氏家族范围内位于极边缘之处的一颗小修真星。
这修真星极其小、极其不起眼,灵气也是稀薄得很,无人在意。
这颗修真星名唤碧水星。
路周就出生于此星球之上宋国的桑崖县路家村。
若无意外,他本一生都该是个凡人。
———
宋国乃修真王国,其内修仙者众多,只要身具灵根就能成为一名修真者,步入成仙之道。
它不仅可以延年益寿,强身健体,而且随着境界的提高,更有翻山倒海,飞天遁地之能。
相传到了修道的至高境界,更是有与天地同寿,一念间万物灰飞烟灭的强大伟力。
所以大家都想着修仙。
而在这小山村里,只要谁家有后辈拜入仙门,成为仙门弟子,那这一家就算是鸡犬升天了。
而今日便是天道宗来路家村招收弟子的日子。
一个穿着麻布粗衫、蓄着胡子的中年汉子,也就是路家村的村长路大根,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村口走去。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一应俱全,装着打扮皆是粗布麻衣。
等一大家伙人到了村里唯一用青砖铺地的广场时,在路大根几声咳嗽声里,才渐渐地安静下来。
今日尤为重要,为显重视,他一大早就带着村民往这赶。
“各位乡亲,今天什么日子,大家想必都清楚,我在这里再问一次,各家适龄的孩子可都带过来了?”
路大根站在广场中心,环视了这一大圈的人,未免漏了哪户,开口大声问道。
话音落。
各式各样的应答声响起。
“村长,俺家狗蛋在呢。”
“俺家妞妞也在。”
“村长,放心吧,这俺们肯定会带过来的。”
“是啊,村长,这可是俺家孩子的人生大事啊,马虎不得。”
“对啊对啊。”
“既然如此,那老汉我再嘱咐乡亲们几句,”路村长在听完大家说的话后,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郑重道:
“等会儿天道宗的仙人们驾临后,大家可一定要敬重仙人,孩子没选上的,也一定不要在那里和仙人拉拉扯扯,免得仙人动怒,听到没有!”
“村长,俺们知道,俺们以前小时候也见过仙人,知道该咋做的。”
“就是啊,村长。”
“村长,你就放心吧。我肯定看着我家那小兔崽子。”
“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闻言都笑起来,稍稍驱散了心中的紧张和惶恐。
就在这时,远处几道流光溢彩的剑光从天际极速逼近,几道人影顷刻间就悬于众人前方。
刚刚轻松的气氛荡然无存,众人齐齐双腿跪地朝前叩首,大声高呼:“拜见仙人,仙人万福。”声音传出老远。
不懂事的孩童也被自家父母拽着跪在地上,懵懂地跟着喊道。
全程都没人敢抬头直视仙人,全都把脑袋低得死死的,直盯着地面的青砖。
直到感受到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将他们托起,才缓缓站立。
路大根大着胆子朝前张望。
为首的是个单手靠后的男子,大约弱冠之年,相貌清正,着一袭紫色长袍,气质不凡,立于剑身之上。
其后的有男有女,都是差不多的打扮,一身紫衣,立于半空。
终于那为首之人开口:“此处可是桑崖县路家村?”
“正是,正是,此处正是桑崖县路家村。”
路村长急忙答道。
“你可是此村村长?”
“正是,小老儿正是路家村村长。”
“我乃天道宗外门弟子南宫,身后的是我师弟师妹们,”南宫手往后一伸,介绍道,“此次由我们负责路家村灵根测试一环,招收十三岁以下适龄孩童,
接下来,灵根测试正式开始!”
说完,南宫右手一挥,路家村所有适龄孩童自人群飘出,落成一排。
他也收起仙剑,落于地面,后面的几位也跟着落下。
随着他们一挥手,就有一位孩童飘到身前,只见他们右手轻点眉心,顷刻间就报出结果。
灵根这东西是天生的,有便是有,没有便是没有。
但即使存在灵根,也有品质之分。而这品质则决定了你能在这修仙路上走多远。
“无灵根,不合格。”
“中品金土双灵根,合格。”
“下品水火双灵根,合格。”
“无灵根,不合格。”
“下品水系单灵根,合格。”
………
随着一次次测试的宣判,有人欣喜若狂,有人黯然伤神,有人喜极而泣,有人满眼失落,真真是人生百态,尽在其中。
“俺家妞妞中了,她以后要成为仙人了,哈哈哈。”
“俺家孩子也中了,还是什么中品什么土灵根,哈哈哈哈。”
“爹爹,娘亲,我不合格。”
“没事,没事,不中也没关系,你在爹娘心里永远是最好的。”
………
随着时间的流逝,测试接近尾声,只余3人未测。
路周就在其中。
其他还未测试的孩子难掩心慌,可他却极为显眼,虽然面容稚嫩,气质青涩,脸上也和同龄孩子一样,带有向往和焦虑之色。
可却被他极力的压制下来,看得出他想调和自己的心态,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可还是年龄太小,最后导致呈现出了一种矛盾的气质。
就这一会儿,排在他前面的大柱和石头已经测出一个是下品金系单灵根,一个是中品火系单灵根。
轮到他了。
孩童路周上前一步,正好轮到了那位自称南宫的师兄,路周只感觉他袖子一挥,自己就不由自主地朝他飞了过去。
随着他一指点在眉心,路周头部瞬间传来一阵刺痛,不过也就在一瞬间,这股刺痛就消失了。
“杂灵根,不合格。”
南宫无情地宣布了灵根测试结果。
这声音不太,可这听在路周耳朵里面只觉山崩地裂。
他虽然年纪小,可他自幼聪慧,从身边人的言语行动中,他知道这个结果对他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可他如今……
尽管他事先调整了心态,做过自己不合格的准备,可事到临头,还是难掩失落。
毕竟也才十一岁。
路周的爹娘自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看着他伤心的样子,低垂的脑袋,心中不禁十分心疼。
他们这个孩子自小聪慧,极有主见,小小年纪就有自己的想法,何曾见过他这样的一面。
此时夫妻俩心疼地恨不得把他揉在怀里,好好劝慰一番。
正好那仙长给了一刻钟,让合格的孩子与亲人道别,稍后便要启程去往天道宗。
至于那些没选中的,就让他们各自散去。两口子赶紧过去,抱住路周,忙安慰道:“柱子,没事,没事,爹娘在呢,没中没关系,还有爹娘在呢,你这么聪明,干啥都没问题。”
“对啊对啊,你不是爱读书吗,以后俺们接着读书,考他个状元郎回来,是吧,孩他娘?”
“对,等着柱子考个状元回来,光宗耀祖。”
路周埋在他娘李翠花怀里,听着他爹他娘急着安慰他的话,心中一片感动,那点子失落一下就烟消云散了。
遂应声道:“爹,娘,儿子一定考出个名堂来,光宗耀祖,让你们脸上有光!”
就在这温馨的时刻,那名测出中品土灵根的男孩朝着路周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他叫路康,和路周同龄,是他不出五服的从堂兄弟。
只是两人关系不好,玩不到一块去。
按理来说,都是同年龄段,又是从堂兄弟,本该互帮互助,关系融洽才对。
可路康家家世富裕,虽同为路氏族人,却早已搬到县城居住,家中虽不是良田万顷,奴仆成群,但也是青砖黛瓦的宅院连了半条街,铺面从南到北开了三家。
这般家境,在县城里已是数得着的体面,比起仍在乡下耕种的本家,早已是云泥之别。
路康更是只在每年祭祖和大节才会随着双亲回到路家村,而和路周结下梁子也是在这个时候。
他家里有钱,所以每次回到村里,村里的孩子们都会和他玩,哄着他顺着他捧着他,只为从他那里吃些饴糖,玩些新鲜玩意儿。
更何况,他在家中也是被仆从千哄万哄的,只怕他有一丁点不顺心不顺意。
自然而然成了几人中的孩子王,脾气也大得很。
那些孩子看在吃和玩的份上,当然不会和他太计较,可唯有路周不惯着他。
他吹牛皮的时候,其他玩伴都是“哇”声一片,使劲夸他。只有路周不仅没反应,还敢跟他回嘴,甚至反过来讲些不能这样的大道理。
他玩游戏的时候,不让着他;他朝野猫扔石头的时候不帮着他;他叫他去玩的时候,居然说要读书不去。
诸如此类,还有许多。
路康不管在哪都是被别人哄着迁就的,哪有他迁就别人的时候。
来个几次,他就开始讨厌这个处处顶撞他的讨厌鬼。
还让村里其他孩子不准和他玩,孤立他。
路周察觉了这一情况,心中自然难过,他小时候虽然和别的孩子一起玩泥巴、掏鸟窝,上山冒险,下河抓鱼,样样俱全。
心中也是十分欢欣,但自从他过了懵懂孩提时分,偶有一次经过村中私塾,听到其中朗朗书声之时。
他就找到了比之前那些更让他感兴趣的事了。
书中所言的圣人道理、四时农事、天文星象、山川地理、锦绣河山等等,件件都让他极尽想象,无限神往。
仿佛书页一翻,就踏入了一个包罗万象的世界,上可叩问天地运行之理,下可体察衣食住行之微。
自那之后,他便在村中唯一私塾开智启蒙,也幸亏家中虽无万贯家财,但还是供得起他上学读书。
书中的许多言论,他觉得颇有道理,所以平时的为人处世之中,他也尽量遵循君子之道。
而对于第一次见到这个从县城下来的从堂弟——路周来说,他其实是十分包容他的,不论亲疏,君子当待人以诚。
所以当他发现路康不良习性时,才会指出。
只是后来路康不仅依然我行我素,还对他意见颇大,更试图孤立于他。
他也就明白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渐渐减少了和路康的联系。
可这在路康看来,分明就是路周看不起他,不给他少爷面子。
他让人孤立路周,其实就是存着路周受不了然后主动向他求饶的心思。
结果路周依旧不声不响,那这跟一拳打进棉花里有什么区别,于是路少爷更生气了。
两人的梁子也被路少爷单方面结的更深。
而路周也被路康这几年回村搞的无数次小动作弄得有些头疼。
两人开始有来有往地反击。
见面就是挑事、讽刺、挖苦,只在大人面前才装得兄弟情深。
这次灵根测试,原本他不必回来,在县城测试也可。
可这个时代讲究的是“根脉所系,落叶归根”。路家祖籍本就在这乡野村落,族中祠堂供奉着历代先祖的牌位,灵根测试这般关乎家族气运的大事,按老规矩总得在祖地进行才显郑重。
早先路康一到广场就看见路周那端着的样儿,圆润的脸顿时低“哼”了一声,要不是双方父母在旁,又是灵根测试之时,保不齐还要上前嘲讽两句。
如今灵根测试结束,他已是中品土系单灵根,即将踏上仙山,成为众人仰望的仙人。
而那路周却是连下品灵根都不如的杂灵根,一辈子只能做个庸庸碌碌的凡人,过那无望的一生。
这如何不让路康开怀,此时恨不得笑出声来。
所以乘着与家人道完别的这段时间,他特意前来“看望看望”路周,欣赏一番那被现实碾碎的丑态,看他此时是不是还是那副端着的模样。
光是想着这些,他心中就满是骄傲得意,嘴角险些翘到天上去。
从此以后,我和那个讨厌鬼就是有如云泥之别,一个天,一个地,终其一生他都只能抬头仰望我,难以望其项背。
而路周看着对面走过来浑身遮不住志得意满的路康,只觉得他比之从前那幅调皮捣蛋的样子更欠打了。
不用脑子想,都知道他此时过来绝无好意,怕是要落井下石,狠狠打击一番。
他心中虽还难过,但已在爹娘劝慰中缓和过来。虽无缘修仙,不能让父母因此挺直腰杆,免受欺凌。
但他已想的明白,爹娘如此爱他护他,此番修不得仙,更应伴在双亲左右,侍候身旁。走科举之路,照样能光宗耀祖,护佑亲人。
所以等到路康,在他父母面前撕破脸皮,大肆炫耀讽刺之时,他只淡淡说了一句:“堂弟此番修仙有望,恭喜堂弟,只是还望堂弟踏上仙途之后,能改改此般脾气,毕竟,”
说到这时,他由衷地看了一眼路康,叹息道:“以你的脾气,仙途怕是不太顺。”
他能说出此话,便是还念在两人微薄的情义和宗族血脉上,不管他们再怎么不合,终究都是路氏一族。
若他在外惹出什么祸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路氏一族也得跟着倒霉。
惹到些极端的,抄家灭族也不无可能。
然而路康若能听得进去,就不叫路康了,此时他的心态极度膨胀,怎可能听他认定为区区凡人而且还是和他不对付的路周的话。
此时怕是只有他父母和仙长说的话,才能入得了他的耳。
见路康满脸嗤之以鼻,路周也不再多说什么,各人有各人该走的路,到了天道宗,想必他会有所改变。
就在路康还想多讥讽几句时,一刻钟——到了。
他再顾不得路周,直接便被天道宗弟子携于身后,冲上云霄,几息便不见了踪影。
见仙人走了,村里的人也陆陆续续地散去,修仙和他们无关,还是好好顾着自己那三瓜两枣吧,农活还没干呢。
日光破开薄雾,给黛色的山尖镀上一层金芒,露珠在草叶上轻轻晃动,又被来往的行人抖落在地,沾湿了裤脚。
路周也牵着父母归家,命运的齿轮在此处开始悄然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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