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雪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不到三秒。
那目光里没有惊诧,没有好奇,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了然。
随即,她收回视线,仿佛林晚星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标。她低头,用那双白皙得过分的手,仔细地将地上散落的纸人残骸一一拾起。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在完成某种神圣的仪式。
林晚星僵在阴影里,直到那黑衣女子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浓雾深处,才敢大口呼吸。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让她打了个寒颤,也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荒谬!
刚才的一切,一定有什么科学的解释!集体催眠?新型的立体投影技术?对,一定是这样!那个黑衣女人,就是这一切的操纵者!
想到此处,林晚星的勇气和职业素养又回来了。她立刻检查手中的相机——刚才慌乱中按下快门,不知道拍下了什么。
街道重归死寂,迷雾未散,反而更浓了。那股若有似无的阴冷仿佛渗进了骨头缝里。她不敢再多待,紧了紧大衣,将相机牢牢抱在怀里,几乎是跑着离开了这条令人毛骨悚然的街道。
回到报社提供的单身公寓,已是深夜。
拧亮书桌上的台灯,温暖的光晕驱散了些许寒意。林晚星迫不及待地钻进小小的暗房,她要立刻冲洗出那张照片,那是揭穿今晚这场闹剧的关键证据。
黑暗中,药水的气味弥漫开来。她熟练地操作着,心情却莫名地有些忐忑。当相纸在显影液中逐渐浮现出轮廓时,她屏住了呼吸。
影像清晰起来。
昏黄的路灯,弥漫的雾气,四个抬着轿子的惨白纸人,那顶猩红得刺目的轿子,以及……路中央那个模糊却难掩清冷气质的黑色身影。
照片拍下了沈寂雪扬起手,符箓燃起幽蓝火焰的瞬间!
林晚星的心沉了下去。这照片太真实了,完全不像伪造的。她盯着照片,试图找出破绽……就在这时,她的目光猛地凝固了。
焦点不在沈寂雪身上,也不在纸人身上,而是在……那顶轿子。
轿帘被风吹起的那一角,黑暗的轿厢里,借着符火的光芒,似乎……有一团更加浓稠的黑暗在蠕动。不,那不是单纯的黑暗,那隐约勾勒出的,像是一个蜷缩的人形,穿着一身红,比轿子更深的、近乎发黑的红。
而最让她头皮发麻的是,在那人形的头部位置,本该是脸的地方,照片显影出了两个小小的、空洞的白点——那分明是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正直勾勾地,透过相纸,“看”着她!
“啪!”
林晚星手一抖,相纸掉回了显影盘里。
她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撞上了冰冷的墙壁,激起一身冷汗。
暗房里只剩下她粗重的呼吸声。
是错觉吗?是显影过度产生的阴影?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伸手想去捞起那张相纸,看个究竟。
就在这时——
“嘀嗒。”
一滴冰冷的水珠,毫无预兆地滴落在她的后颈。
林晚星浑身一僵。
公寓里只有她一个人。暗房是密闭的,楼上也没有住户。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天花板上,除了熟悉的灯泡和电线,空无一物。
是错觉……一定是太累了产生的错觉。她安慰自己,伸手抹向后颈。
指尖传来湿漉黏腻的触感。
不是水。
她将手指凑到鼻尖,一股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血腥气,隐隐传来。
与此同时,一股难以抗拒的困意如同潮水般袭来,眼皮沉重得像是灌了铅。她强撑着将照片夹好,几乎是拖着脚步挪出暗房,倒在床上,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站在那条空无一人的街上,四周雾气弥漫。
那顶猩红的轿子就停在她面前,轿帘低垂。
然后,帘子被一只毫无血色的、戴着金镯子的手,缓缓掀开了一角。
里面坐着的新娘,穿着一身湿漉漉的、沉旧的嫁衣,头上盖着红盖头。
盖头下,传出细微的、如同气泡从水底冒出的呜咽声。
“……为什么……不救我……”
“……为什么不……”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林晚星想跑,脚却像被钉在了地上。
新娘缓缓抬起手,指向她。那只手的指甲,是青紫色的。
“下一个……就是你……”
盖头猛地被阴风掀起——
林晚星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冷汗浸透了睡衣。
窗外,天刚蒙蒙亮,灰白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隙渗进来。
是梦……
她大口喘着气,心脏狂跳不止,梦中那冰冷的窒息感依然缠绕在脖颈。
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后颈——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那滴“水珠”的冰冷黏腻。
而她的指尖,在床头的微光下,仿佛隐约沾染上了一丝极淡、不祥的暗红色。
书桌上,那张已经晾干的黑白照片静静地躺着。照片上的轿子,窗帘一角掀开的黑暗里,那双空洞的白点,似乎比昨夜更加清晰了。
林晚星盯着照片,第一次对自己坚信不疑的世界,产生了剧烈的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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