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蓝色的蝴蝶正翩然起舞。
光影流转间,它翅膀上宝石般的蓝彩随之变幻,忽明忽暗,忽浅忽深。蝶翅中央那道醒目的白带,在明亮光线下绚烂夺目,当光线转暗,却又被那艳丽的蓝彻底掩盖锋芒。
当它停驻在花蕊之上,世界仿佛瞬间凝固,只留它独享这份静谧的美丽。而每当它振翅腾空,那瞬间的璀璨光华几乎能摄人心魄。
她恣意享受着飞舞的乐趣与无形的瞩目,宛如镁光灯下的耀眼明星,绚烂夺目又楚楚动人。
然而,这自由不羁的舞蹈并未持续太久。
玻璃柜外,一双狭长而锐利的眼睛正紧紧追随着她,无论停驻或飞翔。
蝴蝶渐渐显出萎靡之态,停留在花朵上的时间越来越长,振翅的频率也越来越低。玻璃外那双眼睛也缓缓阖上,浓密的睫毛掩去了所有情绪。
仿佛是感受到了什么,睡梦中的简染眼睫微微颤动。
这本该是个因美丽而愉悦的梦。然而,那些被压抑的、不堪的回忆却猝不及防地汹涌而至。
那只光明女神蝶,是八岁生日宴上父亲赠予她的礼物。如此美丽动人的生灵,谁会不喜欢?
她见证了它在玻璃囚笼中“自由”飞翔的姿态,如同她自己在“象牙塔”里那片刻的喘息。
美好的事物似乎总易凋零,烟花易冷,红颜薄命。生命的消逝来得太快。简染想尽了办法,却终究无法挽留那鲜活的生命。最终,她决定将它制成标本。
八岁实在太小,许多事无法亲力亲为,托付他人又难以安心。她满怀期冀地想要央求父亲,寻遍房子的每一个角落,终于捕捉到父亲的身影。
可下一秒,却仿佛坠入了无边的黑暗深渊。
简染猛地从梦中惊醒。
蝴蝶的最终命运,她已记不清了。八岁那年的记忆,在一场高烧后变得支离破碎。她一直觉得无关紧要,也从未刻意追寻。
一场血的祭奠,却意外勾起了这只曾令她爱不释手的美丽蝴蝶。
记忆仍旧笼罩着重重迷雾,她不明白为何会梦见彼时之事,但直觉告诉她,那段回忆注定与美好无缘。
从噩梦中醒来,一身冷汗涔涔,浑身不适的简染起身泡了个澡。
顾及到简豫还在家中安睡,她动作放得极轻。披上浴袍,趿着拖鞋走到客厅酒柜,倒了杯酒,站到落地窗前。
窗外的霓虹此刻依旧璀璨,仿佛映照着都市深处正享受极致夜生活的人们。她仰头抿了一口酒,将城市的喧嚣尽收眼底。
白天的场景不受控制地浮现眼前,如同电影的慢镜头,一帧帧回放。无论是在C大还是回家后,简豫都在尽力安慰她,她也同样在努力打消弟弟的过度担忧。
但她未曾言说的是:当鲜血迸溅的瞬间,她僵在原地,并非源于恐惧,而是体内竟有一股血液莫名地……沸腾起来。
有人从梦中惊醒,有人彻夜未眠。
C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灯火同样彻夜通明。上面对C大的案子极为关注,不仅因其性质恶劣,更因社会影响巨大。目击者众多,消息迅速扩散,加之媒体渲染,整座C城已人心惶惶。
一杯水被悄然放在桌上。
没过多久,趴在桌上补觉的陆阳猛地抬头,差点碰翻杯子。他眼疾手快地将杯子从桌沿救回,咕咚灌了一大口,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环顾四周,发现隋州正背对着他,面对一块白板不停地书写着什么。
陆阳起身,转了个面跨坐在椅子上。
白板上贴着现场照片——
尸首分离的两名学生,双目圆睁。死亡虽是瞬间降临,其景象却恐怖异常。
两名死者均系C大学生,分属不同院系,因热爱戏剧而聚于同一社团。一群志同道合的年轻人,本该在今晚庆功,如今却阴阳两隔,或冰冷地躺在停尸间,或提心吊胆担心成为下一个目标。
深更半夜看着这些照片,着实瘆人。更令人心悸的是,面前这个人,自始至终都将全部注意力倾注其上。陆阳不得不心生敬佩。
“醒了就动起来。”隋州并未回头,保持着书写姿势。
白板上的内容已非陆阳睡前所见杂乱的人物关系图,虽仍复杂,却清晰了许多。
在繁杂的背景排查后,现场观众的嫌疑基本被排除。后台并非开放区域,钥匙由老师和学生会部门负责人保管,各社团排练需登记领取。有能力接触道具,且策划这场当众谋杀的凶手,基本锁定在社团内部成员之中。
“把这几个人的资料找出来,明天一早请他们来局里配合调查。”隋州顿了顿,手指轻轻敲了敲白板,目光却落在了下方稍显空白处。
那里没有照片,只有马克笔写着的两个名字:“简染”,后面跟着一个醒目的问号。
“让你查的那个简医生,怎么样了?”
被点名的陆阳有些手忙脚乱地翻找资料,不是他玩忽职守,实在是隋州交代的事又多又急。
“隋队,您慢点,让我一件件来……至于简医生,确实有点难度,不过您等等,最迟明早肯定有消息。”
不消片刻,原本堆放整齐的文件小山便塌了一半,桌面一片狼藉。
连隋州都忍不住扶。
不过是找几份资料,这破坏力着实惊人。
好在,陆阳这种“翻箱倒柜”式的搜索最终还是找齐了所需资料。他按白板上的顺序整理好,递给了隋州。
隋州顺手接过,快速翻阅了一下,点头道:“现在是凌晨三点。收拾好桌子,你还能休息四个小时。”
自打进了支队,陆阳基本告别了昼夜颠倒的日子,习惯了规律作息。此刻困意正浓,他胡乱将桌上的东西归拢,表面看着整洁了些,实则内部早已乱了套。
“谢谢隋队!”话音未落,人已溜了出去。
隋州将资料复印了一份,随后也驱车离开了警局停车场。
他的住处不远,约十五分钟车程。深夜的城市寂静得可怕,只有他的车影呼啸而过。
半小时后,隋州到家。
偌大的房子静得落针可闻,唯有门锁落下的“咔哒”声打破沉寂。
房间的布局与色彩与他冷硬的气质颇不相符。
家具色彩鲜艳,充满生活气息,走廊墙壁上张贴着不少照片。阳台的绿植因久未照料,除了几株倔强的多肉尚存生机,其余几近枯死。
隋州沉默地在阳台站了片刻,象征性地给花草浇了点水。随后,他坐在客厅沙发上,凝视着面前一张一家三口的合影,默默点燃一支烟,却不抽,只是任它在玻璃茶几上静静燃尽。
简单洗漱后,隋州打开笔记本。
邮件提示音响起,陆阳在十分钟前发来一份文件。他停下喝水的动作,将水杯和药片放在床头柜上,腾出双手点开了那份文件。
文件打开,首先攫住他目光的是旁边的证件照。
照片上的女孩比白天所见更为年轻,少了几分冷淡疏离,多了几分生机勃勃的锐气。但那份刻入骨子里的忧愁感仍在,即便在拍证件照时,她的眉头也微微蹙着。
隋州不再只关注照片,他对这个谜一样的女人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第一页是常规信息:A城人,本科就读于C城某政法大学,后出国深造,专业是犯罪心理学。
这本是再普通不过的介绍,隋州却读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也生出更多疑惑。
比如,她为何辗转三城,最终却放弃所长,从头再来?
既然想不明白,隋州也不再纠结于此。他继续往下看,接下来的内容大概就是陆阳所说的“难查”部分。
资料显示简染背景深厚,许多信息权限不足无法查看。
她的家庭关系看似简单:父亲在A城颇有声望,母亲于她十八岁时服药自杀,她是报警人。有一个双胞胎弟弟,姐弟俩自幼感情深厚,但弟弟常驻A城,见面不算频繁。
隋州想起那个将姐姐护在身后的年轻人,他们关系确实很好。
目前能查到的仅此而已,这还是陆阳托了熟人才弄到的。
信息终究单薄了些,隋州虽有些失望,但也明白不可能立刻将一个人查个底朝天。他收敛心神,关掉电脑,服下药片,熄灯休息。
清晨六点,闹钟未响,隋州已穿戴整齐出门晨练。结束后回家冲澡、换衣,随即驱车前往警局。
陆阳还趴在桌上补觉,其他人虽未如此,却也个个眼底泛红。见隋州进来,纷纷挣扎着起身问好。
“打起精神。”隋州自己睡眠少,不强求他人,但萎靡的状态的确不利于查案,“勘验组的结果出来了吗?”
“在这儿。”答话的是个蓄着胡子的中年人,资历深厚,队里人都敬称一声“钧哥”。
胡钧将手中的报告先递给隋州,再将复印件分发给其他人。
隋州快速翻阅着勘验报告,内容与他预想的大致吻合。厚厚一沓报告中,足迹和指纹分析就占了数十页。此案的特殊之处在于线索庞杂,但真正有价值的却如沙里淘金。
“这些脚印、指纹也太多了吧!根本无从下手。”陆阳忍不住抱怨,第一次体会到线索过多反而成障的滋味。
“现场人太多,单凭足迹恐怕无法判断是外人,还是社团内部人员动手。这些痕迹大部分是混乱发生时留下的,只有先确定方向,才能筛出有用信息。”胡钧摸着下巴补充道。
隋州眉头紧锁,一边听分析,一边审视报告。
“是内部人干的。昨晚我过滤了观众背景,他们基本没机会接触后台。能瞬间斩首刀片不易携带,要神不知鬼不觉替换道具,只有能拿到钥匙且熟悉环境的人才能办到。学校老师和学生会负责人的不在场证明需要核实。陆阳,小陈,你们俩马上去把社团那几个人请回来协助调查。”
“是!”
隋州的高效,众人早已习以为常,但陆阳和小陈两个年轻人还是忍不住在底下小声嘀咕了几句。
迷雾稍散,大家的精神也为之一振。
“学生这条线是突破口,但能制造如此血案,嫌疑人心理素质必定极强,单靠询问恐怕难有收获。”胡钧毕竟年长几岁,思考更为周全。
此言一出,刚提起来的士气又泄了下去。
“瞬间斩首……刀具在市面上素来受管制,凶器大概率是定制的。钧哥,你负责查本市有哪些渠道能弄到这类特殊刀具。”隋州略作思考,接着部署。
“剩下的人,重点排查两名死者的社会关系。详细询问身边人,看与死者有嫌隙的对象,范围可以适当放宽,避免遗漏。”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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