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展昭此刻神识未复全力,难以伸展至远处,只能探到室外阴暗逼仄的石道曲折繁复,不知占地几许,初探去,也并无季含晴或是白玉堂和其他人的踪迹。
好在他身上携带之物未失。他取出灵兽袋,小白仍在里面呼呼大睡着,展昭沉吟片刻,也不得不将它唤醒。
他刺了一滴血出来,果然小白嗅到气味,尚在梦中,鼻尖就耸了几下,然后睡眼惺忪的爬起来,尚未及醒透,先嗞溜一口将那滴血给吞了。然后才砸吧砸吧的回味着,眼珠也来回转了几下。
但仿佛一搞清楚身在何处,它就不胜恐慌了。它伸开爪子,翻滚着沿着展昭手臂慌张的窜进他胸口衣襟里。
展昭一愣,不知小白在这空气中嗅到了什么,却惊成这样。但它既喝了他的灵血,他便可驱使其去感应白玉堂的气息了。
小白却吓得不敢下地,只肯窝在他手心里,靠扒拉他的手指头来指路。倒也还指的明白。
走了几圈,展昭便大致摸出,此处真是在极深的地下。
他一路探寻,皆无所获,渐渐就往上走了一层,便觉石道略宽阔了些。
展昭进入一间石厅,厅呈圆形,四周如花瓣般连着数个凹陷的石龛,只是龛内进深,黑魆魆的看不分明。而厅中间只一圈石台,上面有些深色的污渍,旁边略高些的台子上,搁着各种瓶罐,展昭一眼望去,难辨用途。
小白进了这个厅后,变得更加瑟缩。只顾吱吱吱叫着,催展昭快些出去。
但展昭觉得其中似有古怪,叫人心中不安。他随意朝一个石龛靠近些,将神识探入,惊觉里面挤挤挨挨似乎站着很多人,却毫无动作,有如假体。心中顿觉不妥。
他此时灵力有限,只得以符箓防御着再一步步走入,但一看之下就大吃一惊,原来石龛里密密站着的,都是修士,虽看着形貌如生,却闭目而立,毫无气息。
展昭小心探向最前方一修士的颈侧,微觉有一丝浅弱脉息。总算尚是活人,他轻吁一口气,再往其经络丹田探去,想倘如能将人唤醒,救出几个也是好的。
不料却见那人丹田内几无灵气,反而浮着一层淡薄黑气,而金丹在其间,色泽发乌,已停止了转动。
展昭心下一沉,顺着经络反往上探,果然在其头顶百汇之处,魔气已浓成一团墨色。再探过几个,莫不如是。
展昭望去,那一龛修士,有男有女,有宗门弟子亦有各方散修,其中有几个甚是面熟,当是一船而来的修士,想是进入了异域内的其他空间了。
展昭心中一颤,不可抑制的焦灼起来,他急着一个个辨认过去——并没有发现白玉堂。方定了定神,将慌乱压下,再以神识铺开,笼住这一室。下一个石龛内也是一样密密麻麻的修士立于其间。虽未见白玉堂,但又叫他辨认出几个,是与水寄萍同行的那几个女修。
展昭心下黯然,明白此处修士虽性命无碍,但已被魔气侵入丹田颅脑,恐怕也像他们遭遇的那巨犀一般,已损了神智了。
小白又吱吱吱的拉扯他,催他快些离开。展昭叹口气,只得暂且退出。
小白也不知是不是嗅到了什么,轮着腿在他手指上蹦得欢快,展昭随着他三绕四转,又往上了一层,却是转进又一处通道之中——还是幽暗石道,却显见的呈弧形,一侧墙上每隔一段就嵌有一室,石门紧闭,禁制严密。看着倒像是囚室。
小白在此处倒不再畏缩,嗖的就跳下地,一转眼就窜入离他们最近的一间石室——却未有禁制。展昭跟进去一看,原来是间数尺见方的房间,却堆满了杂物。
展昭见小白三两下就在那堆杂物间不见了踪影,不禁气闷,一边唤着小白,一边怀疑散修们要靠如此不靠谱的鼠儿去寻宝,到底能够寻到些什么。却见小白从那堆不知是啥的玩意下探出脑袋,吱吱吱的叫着,爪子下就扒出一点白色的物事。
展昭看了一怔,急忙拾起,竟然是白玉堂的乾坤袋。
他一挥掌,挡在眼前的杂物都散了开去,露出堆在墙角的一堆各色乾坤袋、灵兽袋、乃至戒子、臂钏、玉佩等储物空间——显然都是从修士身上所获——如此看,白玉堂和这些修士,不但被囚,且已都失了灵力了。
展昭眉宇闪过一丝怒色,他衣袖一振,卷起地上所有储物器。对着小白,一字一顿道:“找到白玉堂,我便喂你一滴精血!”
小白雀跃而起,转身窜了出去。
那条石道再往前,门上便都有禁制,将展昭的神识隔绝在外。纵然是灵兽血契,也只能有个微弱的感应,小白跑了两个来回,才犹豫着停在了其中一扇前。
展昭靠近。他无法判定门后是什么。他将手指搭上门,感应其间禁制,却突然之间,感到门上禁制晃动,似是遭受了攻击,但晃动转瞬即逝,当是禁制又反弹了回去。
莫非是门内所囚禁之人?展昭心中一动,他想到白玉堂的十日同心契,白玉堂的精血在他体内,他虽然无法感应白玉堂,但白玉堂却大约可以感应到他的靠近!
展昭不再犹豫,他唤出冰蓝小剑,绕着湛卢组成一个凌厉的剑阵,尽其全力斩去。禁制猛的撼动了一下,却仍未碎裂。
展昭深知自己此刻灵力不足,湛卢之威力发挥不过十一,他翻出最后一张高阶爆破符,再用冰蓝剑阵隔绝了声音以免惊动魔人,然后再于湛卢上贯足灵力,一剑将符箓刺进禁制。
禁制在静默中地动山摇,碎成了一片片。
展昭心中有点微妙之感,似乎这禁制倒也不如他设想的牢固。但只一念后就无暇细想了,一道白色身影冲了出来,一把就抱住了他。
展昭任由那个身影抱住,心里莫名酸涩,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白玉堂!他的气息他绝不会错辨。他将手臂,也环抱了上去。
果然,他听到白玉堂在他耳畔喃喃:“猫儿,猫儿,真的是你!”接着白玉堂又猛然放开他,退了一步,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边急促的问:“你可是又受了伤?怎的我又感应到一次……”
展昭在白玉堂放开他的一刻,对于那离开的温度和气息微有一丝留恋,他刚觉得一直以来被强自抑制的不安,能够坦然的让它浮上来,再慢慢的任其消融。胸口被一团硬块哽住,他将之压了下去,只是对白玉堂微笑,“我没事,你放心。”
他将白玉堂的乾坤袋还他,又道:“你呢?可有受伤?此刻灵力能运转否?”他放低了声音,“我见到荆州之人了。”
白玉堂摇摇头,却又道,“我不妨事。我们先将此处禁制破了。”
展昭这才注意到,囚室深处仍有数人,躺在角落的,正是穆云翼和史珪,似仍未醒转,另有一人正扶着墙起身,正深深的看着他们,却是叶朝枫。
展昭见到叶朝枫,又一怔。他不是没有疑惑过,叶朝枫一身纯净的雷灵力,无丝毫魔气,原本并无可疑。但那魔人虽戴着面具,却与其身量仿佛,有那么一瞬,有种似曾相识的气息,叫展昭起了疑心。最最关键的是,他的金丹——唯有叶朝枫曾经有过这样的机会!
而此刻,展昭亲眼见他从这囚室内走出,脚步虚浮,气息沉重,也显然是被禁锢了灵力,又再度产生了犹豫。他是来历不明的散修没错,但是他素无恶行,又数番救他,他却如此疑心于他……
“展兄,你可又救了我一次。”叶朝枫目光闪动,含着笑,对展昭道,“你两番救我性命,如此大恩,真是难以为报了。”
“叶兄言重。”展昭也盯着他的眼睛说,“易地而处,叶兄也会如此的。”但叶朝枫却只是朝他笑笑。
白玉堂从乾坤袋中取了药丸服下,又让穆、史二人也服过。片刻间,白玉堂的神色便好了许多,行动间也不再像凡人般虚弱不堪了。
展昭素知白玉堂所用之药,不是他义嫂闵夫人亲手调配,就是白氏在九州四海间搜罗的奇丹妙药,素有神效。
白玉堂喂给他一丸,果然服下后药力即刻冲破禁锢,将丹田和经络都一丝一缕的润泽起来。不一时,几人灵力俱恢复了小半。
有了灵力之后,那石门上的禁制便不算什么了。展昭与白玉堂一剑一个,很快便将其破坏殆尽,将其中囚禁修士尽数救出。此时他们也顾不上是否会惊动魔人,只分出些药丸,交予那些修士,又将此处情形与穆云翼说了。
“穆兄,尔等倘若灵力恢复,不如去下层石室中一探。我粗看去,此前我阁中失踪同门,以及此行众多道友,恐怕都在那处,且看看……能不能救吧。”展昭匆匆交代过,便要同白玉堂一起再去找寻季含晴。此刻他二人的任务已成了同一个,而唯一的指向,也似乎是同一人了。
展昭将小白放回灵兽袋中,小白冲他叫唤两声,展昭伸指揉揉它头顶软毛,“知道啦,忘不了!”
白玉堂却愕然,“你怎可答应它这个,这贪心鬼,倒也不怕撑死!”
展昭冲他笑笑,“你看着它就不会。”随手就将灵兽袋贴身收好,然后便同白玉堂往来处去。
“展兄!”背后叶朝枫却喊住他,“展兄,我随你们同去吧。”
展昭略犹豫,“叶兄,我们此去吉凶难卜,而此地众同道灵力尚未恢复,叶兄法力高强,不如留在此处护持?”
叶朝枫一哂,“你数次救我,我自不能让你独赴险境。至于其他人,我一届散修,无缘识得,也并不放在心上。”
白玉堂在旁听了,心中就有一股怪异之感,他冷眼横向叶朝枫,却见他目光诚挚,只看展昭一人,对他的注视恍若未觉。一时便要上前。
展昭见白玉堂这般神色,忙将人拉住,匆匆道:“如此多谢叶兄,多一人确实多一分胜算,我们快些去吧。”白玉堂这才不语。
展昭神识既可铺开,搜寻便快捷了许多。
原来此处石室已在地下近十丈之深,成锥形,上宽而下窄,错落有数层,每一层都呈花瓣之状,层层错叠。展昭适才逃离之石棺,便是最底下的一层了。
然而从上至下,竟是数层间都一片死气弥漫。展昭抬起头,仿佛穿过头上顶壁,能看到上几层那一片片叫人心惊的阻碍。而最上层与地面之间,又隔了厚厚迷雾,神识穿越不过,叫展昭无从判别,他们要如何离开这地下石窟。
他回身对白玉堂和叶朝枫道:“我们得上去。只是越往上,便都是我们遇到过的,那种尸傀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