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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新草第二

剑锋划下的时刻,岁月也在天地光阴的缝隙里,流淌过去了。这一年,轻鸿已经十四岁。

水香和张迟从没教过他,什么叫剑意,只是在这些年缓慢的体会里,多了一味不可言说的错觉,让轻鸿偶尔能够捕捉到一丝尾巴,却又从指缝里溜走了。

他每每劈完柴,就在院里和张留鹤练剑,一刺,一挥,出奇地同步。

纵然比张留鹤学剑要晚,但轻鸿似乎是天生学剑的料子,其功夫已经不在张留鹤之下,二人对打时,常常以平手收束。

落日的时候,轻鸿还坐在南春山头上,山下的峰林,已经泛起了秋色,风瑟瑟地吹过去,他背靠着一棵大树,年轮一年比一年深刻,树也越来越高,陪着他这些年的成长。张迟知道他爱独来这山上,特地在这棵树下修了一架秋千,叶子落下来,他也在秋千上,随着叶飘起来,轻盈,天然。

少年人正是抽节的年纪,个头往高了蹿,脸上的婴儿肥也开始消减,轻鸿的脸孔虽仍然青涩,但已可见风发意气的印象,下颌瘦削,唇色透出健康血色的淡红,与他照面,能看到那双被光亮绽发的眼睛,瞳孔斑斓,脸容雪白。他怀里抱着那把光亮的木剑,低头抚摸着剑脊,温温的。

轻鸿自问,什么时候,自己才能拥有一把真正的剑呢?

正想得出神时,他的余光突然捕捉到盘虬的山路群林之下,穿过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轻鸿转过头,却已经不见了那些影子的踪迹,连颜色、形状都没有看清,让他疑心是不是自己眼花。

日轮已薄西山,轻鸿没有太在意,起身往回走,他还小的时候,张留鹤总会提着灯,来牵着他一起往家里走,后来哥哥忙于念书,他也逐渐大了,就偶尔才来一回。

他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全然暗了下来。

水香站在门口等待,灯下,门前,女人面若桃花。

这些年,水香似乎并没有怎么老去,她并不算是一个丰腴的女人,常年一席袖宽摆窄的布裙,打着补丁,衬得肩背,仍然很薄。轻鸿一看,就看了许多年,他很少觉得她美丽,也很少觉得她的年龄在增长,即便发觉眼尾一缕像头发割出来的细纹,也是偶然。

她从容,利落,又洒脱,在南春村,只是活得普通,三十多岁,应该有平凡的一生,直到年长色衰,像最寻常不过的女人一样迟暮。再过不了两年,轻鸿就要是比她还高的身量。

水香的发髻松散地挽着,由一把陈色的旧金钗将稳不稳地插住,那发丝的触感,密密的,垂下来就会像条河流。

轻鸿看着天上月亮,水香看着眼前的他,月亮很圆,母亲的眼睛里装着他,所以爱是月亮,爱是圆满。于是,他竟没缘由地想起来:

明天就是中秋了。

他来到张家,已经过了十四个中秋。每到这个时候,水香总会做月饼给家人吃,张迟也会早早地回来,顺便拎一条鱼回家烧。

这年的中秋也不例外。

张留鹤难得没有一整日沉浸在书本里,陪在水香和轻鸿的身边。母亲在忙着做月饼子,轻鸿和他在村里逛着,邻家的农户认得他俩,见了他们,都笑着捧出来些吃食。祭奉月神的供桌已经摆了出来,放上不少果子、农家酒,在这一天,人们总有许多愿望,要诉说与月神,祈祷着能被神灵眷顾。

“小鸿,你今年有什么愿望?”张留鹤转过头问他。

轻鸿愣了愣,一时脑子里太多想法浮现,一会儿是想要一把自己的剑,一会儿是希望自己快快长大,能够独当一面,他便要下山去闯荡……

最后,他笑着摇了摇头,说:“我还没想好。”

张留鹤嗯了一声,接着道:“其实我也没有想好,非要说,那就是想读更多的书吧,然后和小鸿还有阿娘阿爹一直这样幸福地生活着。”

他转头,看见轻鸿看书呆子的眼神,一时无言。

“你以前还说要做大侠。”

“……小时候不懂事,大侠哪有那么好做。我说要做一个正义的人物,静水流深。”

轻鸿没听懂他说什么水什么深,只是附和地点了点头,想到张留鹤从小是个倔脾气,现在浸透墨水,性子竟变得不再那么执拗了。

张留鹤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我看还是小鸿更适合做大侠。”轻鸿眨了眨眼,默默地想:因为大侠没那么有文化吗?

他们在村子里逛了半圈,手里的东西就快拿不下了,回到家,一推开门,却看见张迟和水香凝重的面容。

两个人都被吓住了,轻手轻脚地走进屋里,把手中的东西都放下。他们从没见过父母脸上出现这样忧愁的神情。

张迟抬起头,看到他们,神色才缓和了半分,有些生硬地放软下语气:“回来了。”

和张留鹤对望一眼,他犹豫地冲张迟点了点头,轻鸿慢吞吞地嗫嚅出一句:“阿爹阿娘,怎么了……”

然而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水香站起来,包了两只月饼给他们,轻鸿没有立即吃,月饼在手心里还有些烫,他把饼放在衣兜里,摸到胸口的时候,突然发觉自己的心,跳得那样快。水香脸上常年温柔的笑,此刻却有些挂不住,她拍拍张留鹤的背,招呼道:“鹤儿,带弟弟去看书识会儿字。”

张留鹤也没有多问,拽着轻鸿的小臂牵着他往里屋走,轻鸿一时拿不准主意,步伐跟着哥哥,眼睛却随着父母,直到帘子挡下,听见水香一声轻弱叹息。

张留鹤也没有真的放下心教他念什么书,识什么字,两人倚在墙角前,仔细听着水香和张迟的谈话。只言片语之间,轻鸿捕捉到他们常提到的“太情”、“天心剑”、“吹雪门”,却概不知其所指。张留鹤低下头,轻轻附在他的耳畔,道:

“天心剑是无上宝剑,传说是干将由女娲补天时点过的玄铁所铸,我在书里看过,还有吹雪门指的应当是朱雀山上的吹雪门,一个江湖门派,其弟子以长横刀为武器。至于太情……我也不曾听说。”

轻鸿听他说完,抬头的刹那,眼前冷光一现,突然,一把匕首“咻”地破窗而入,雪利地削断了他一绺头发!

短匕钉着一张白绢,血淋淋地写着“来取天心”四个大字,二人惊魂未定,水香和张迟听见这异样的响动,疾疾拂帘而入,只见吓得脸色苍白的轻鸿,和这条绢布。

取下来一看,上面温热的血液未干,还泛着一点湿漉的光,笔画狂狷,正是刚写就的鲜红。张迟拔下匕首,一只手握紧到发白,将绢帛攥得破皱。

水香在地板上摸索,掀开一块木板的遮挡,显露出尘封已久的两柄新剑,和一柄崭新的长剑。

那两柄剑,一柄直挺刚硬,一柄则是软剑,细细一看,便能发觉这是一双鸳鸯剑,鸳剑通体玄黑,鸯剑洁白似霜。而新锻的那把,被水香两手捧起来,走向了张留鹤。

“鹤儿。”水香轻轻地呼唤他,张留鹤看着母亲,倏然胸口的气淤堵一般喘不上来,只从气管的缝隙里,艰难地抽出几丝来,母亲没有多说,张留鹤半晌也不敢接这一柄利器,好像只要用手触碰到,一场漫长的美梦,就要被割碎了。他的眼睛阵阵发紧,血线缓缓地笼上他的眼白,嘴唇张了又合,只吐出来一声“妈妈”。

轻鸿站在一旁,看着阿娘手里的那把剑,修长而笔直,剑鞘是月白的色泽,雕刻着九天玄鹤鹤羽的纹饰,俨然是为张留鹤亲身制作的。他忽然明白,水香和张迟,或许早便料到会有这样一天。

他又想起昨日在山头依稀见过的山下一晃而过的影子。会是那些人吗?他们与水香和张迟有什么关系?太多的疑问,盘旋在他年轻的头脑里,让他的心,跳得一下比一下沉重,仿佛一次次的倒数。

轻鸿不懂,但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鹤儿,你带鸿儿下山,去哪里都好……这段时日,不要再回到这里了。”水香转过身,替他们收拾着包袱,将盘缠也在包裹里放得足够。此时张迟已经不知不觉间牵来一匹高大的白马,马打着响鼻,立在门外。张迟高喊道:“该走了,再不走太阳落山,夜路就太危险了!”

轻鸿突然牵住水香的衣角,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那你们呢?”

水香的手顿了顿,仍然替他系好包袱,转过头温声道:“我和阿爹来找你们呀。”

“多久?”

“不论多久。”

“我等你们”,轻鸿笃定地看着水香,将这句话嚼碎了,唇齿里满是寒冷的气息,心跳得厉害,他再次重复道:“我,等你们。”

水香凝望着轻鸿,忽而盈盈地笑起来,白肉在颧骨上挤出一点丰盈的,快乐的弧度,她微凉的指尖,点了点轻鸿的鼻子,再度捧起他的脸,上下细细地用眼神描摹了一遍,才答出来一声:“好。”

张留鹤握着母亲的手,舍不得放开。水香看着他,眼睛就红热了,她拍了拍张留鹤的手背,然而这已经不是流连的时刻,水香狠狠心将他推了出去。

张留鹤便翻身上马,一手挎着剑,肩上系着包裹,轻鸿坐在他的身前,罩在哥哥怀里,白马嘶啸,扬蹄起尘,他在马上回头,只见父母仿佛两粒沙子,在人世里沉浮。

马蹄踏在山道上,新草发出飒飒的响声,踩上去,像一生第一次依偎进母亲的怀抱,是很柔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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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新草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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