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苒不找小叶的麻烦,小叶却自己探出头来。
她弄坏了工具,却一点也不害怕。
“阿银阿银,你在做什么呀?”
叶焦眨着她的大眼睛,小嘴含蜜一样,鬼灵精,好像又有什么坏主意。
“爷爷给你炒了一桌菜,我来喊你吃饭。”
失去记忆的这几年,是叶颂与叶焦祖孙两个收留了他,叶颂是个爱唠叨的老爷爷,叶焦是个爱捣蛋的调皮鬼,他们并不嫌弃扶苒的落魄,也不害怕他当初一身鲜血的样子,他们是最安分最普通、酿酒为生的居民。
叶家祖孙周围零零碎碎落了许多房屋,里面住的也是很好的人家,寒冷的雪粒里,他们彼此分享毛衣、温酒与柴火,是最好的邻居。
扶苒去房间里端出一盆封好的不明液体,递给叶焦说:“慢慢喝,一次不要喝太多,等我寒假回来再给你做。”
这是用明皑星的特色红果子配其它材料做出的一种甜水,没有名字。
里面兑入了雪酒,呈透明的粉色,口感与浆液类似,甜度刚刚好,保质期很长,由扶苒根据叶焦的口味量身定做。
明皑星位置偏僻,终年飘雪,房子大多由当地木材搭建,生活朴素原始,和外界的沟通很少。
这里产出的雪里红是星际有名的“雪酒”,清香宜人,因为流通数量少而额外昂贵,扶苒手里这盆看似简陋的饮料拿出去能卖不少价。
叶焦抱住盆子笑开了眼,“行吧行吧,你就放我这里,先去找爷爷。”
扶苒看她脚步踉跄,“太重了我来吧。”
“不要!你小瞧我!”小女孩大声笑着说:“我有的是力气!”
叶爷爷摸着他长长的白胡子,“你们两个小家伙做什么呢?饭要冷了。”
半天等不到人,叶爷爷只能亲自来催了。
一个小圆桌,三张木椅子,自家炒的几道菜,街坊邻居送来的一碗肉一盘鸡一篮果子,就是全部了。
叶爷爷叮嘱扶苒:“你刚到我们这儿,饭菜都吃不顺口,病怏怏的,还是现在精神!”
“我们这里无聊,也多亏你不嫌弃,这些年你在网上赚的钱自己拿走,我们啥也不缺,你好好的就行。”
“以后要按时染黑头发,及时补色,要是在外面看见眼晶片,记得买黑色的戴上。”
扶苒:“为什么?”
叶爷爷:“哪来那么多为什么,让你做就做。”
扶苒乖巧闭嘴。
外头的风雪渐渐停了。
“我这是赶巧了?”
门口的斐兰斯满脸笑容,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到那,熟练得像逛自己家。
“斐哥!”叶焦冲了出去。
高挑男人挑起眉,放下上门礼,弯腰接住小炮弹,抱起来掂量两下。
“焦宝长高了,胖了。叶银,方便我蹭个饭吗?”
扶苒:“荣幸之至。”
由于失忆,扶苒没有名字。索性随了救他的祖孙俩,取姓为叶,又依着他身上显眼的银发银眼,取名为银。
他叫叶银,他很喜欢这个名字。
斐兰斯便款款入座。
他发丝柔软,黑得纯粹,深紫的眼睛亮晶晶,像一块配色极好的宝石,因此令人赏心悦目。
斐兰斯是一名俊朗的商人,四年前为了争取雪酒的独家销售权来到明皑,谈拢合作后,每年都会来这颗偏远的星球待几个月,意外与叶爷爷一家成了朋友。
叶爷爷给斐兰斯递上碗筷,斐兰斯则看着扶苒。
扶苒低头吃菜。
事实上,扶苒总觉得这位合作商的脑袋不太行。
虽然作为一个失忆且记性差劲的病人,这么说不太礼貌,但他真的认为斐兰斯的行为很怪。
气氛正好时,扶苒脑袋一扭,朝斐兰斯开口:“你现在挺好,像被阳光晒过的发霉蘑菇。”
众人:“……”
连叶焦都觉得哪里不对,问:“阿银,这个比喻,是不是哪里不对啊?”
扶苒:“好像是吧。”
大约是觉得夸得不够,他看向对面人乌黑的头发,略微沉吟又昧着良心补一句,说:“我说的不完全恰当,其实你身上是摇动的麦浪气息,很舒展的。”
扶苒的记忆里没有蘑菇和小麦,但他脱口而出后,却自然而然地知道它们是什么。
“为难他做什么,”斐兰斯主动笑起来,“阿银的性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他眯起眼,眼珠涌出瑰丽的色彩,定定望去的视线却有种隐晦的探究感,悄然攀附在扶苒身上。
不过,即使这种窥视被人巧妙藏起,扶苒也能隐约感知。
扶苒:感觉蘑菇变阴暗了。
外头风停雪消,难得明霁,趁大家饭吃饱了,扶苒提议搬几个椅子晒晒肚皮,祛祛霉味。
叶焦去找她的小伙伴,叶爷爷约了跳八段锦的老头,最后晒太阳的只剩扶苒和斐兰斯。
斐兰斯惬意地枕着胳膊,谈家常一样故作随性:“你一般怎么解决生理需求?”
扶苒并不感到冒犯,因为对方语气正常,他认为对方只是在友好探讨正常科学问题。
“你怎么解决,我就怎么解决。”
斐兰斯来劲了,“哦?你怎么知道我怎么解决?”
扶苒:“猜的。你觉得怎样就是怎样。”
说得真好,跟没说一样,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斐兰斯又笑。
他是个公认情商不错的人,很少不顾场合胡乱聊天,耐不住扶苒脑子坏了,似乎不明说就听不懂。
“你介意和我谈一段吗?”
扶苒一动不动看着他,在他心底发毛前一个字一个字吐字清晰道:“介意。”
斐兰斯十分意外,但他弯起的眼睛里没有阴霾,“我以为你不会在意这些。”
扶苒:“食欲和**都是人类身为动物的本能,食欲会直接影响人的生命,**会间接决定重要事情的成败。饿了会偷窃抢劫背叛,在曾经的人类历史上的特殊时期因此发生过许多残忍事件,人类犯罪的最常见原因也就是它们,这是基因决定的,而**的影响力不比食欲差,一般而言,对待……”
师傅,别念了,一腔热血全给浇灭了。
斐兰斯艰难维持着笑,对于这个诡异的话题,不能打断但也不太听得下去,明亮的眼睛也黯然失色。
“……总之,世间情爱,不过是天性使然,激素作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带着一种叫人毛骨悚然的沉静感,扶苒微微笑来,客观评价:“我是动物,我接受我动物性的一面,但抱歉,我不想接受你。”
他顿住嘴,在死寂的沉默中,活跃气氛般含笑调侃:“也许你可以考虑脱掉衣服,或许我会改变主意?”
扶苒在笑,那笑容隐隐戏谑,细看却知道不过是错觉,扶苒还是那么礼貌又客气。
斐兰斯认命地发动精神力启动【遗忘】
——我不应该不信邪的。
时间好像回到摊开身体晒太阳时候,脑袋昏沉,身形在光漫射下几乎有些圣洁,扶苒转过脸。
那双剔透的银眼珠映着雪的光辉,纯粹而美:“你好像……又发霉了?”
扶苒似乎在真诚疑惑。
斐兰斯只想吐血。
扶苒甜蜜地弯起眼睛,关心几乎能直达眼底,用最真挚的话鼓励斐兰斯:“待会赶路很累的,我也要赶路,预祝我们一路平安。”
一个男人怎么可以有这么矛盾的表情,明明表情淡声音也淡,偏偏眉眼弯弯,那轻飘的尾音俏皮扬起,像是带甜味的白雪。
斐兰斯感觉自己又可以了。
在斐兰斯注意不到的地方,扶苒低头凝视他刻意戴上的腕表,指针滴答,正是下午一点四十分。
但扶苒清晰记得,当躺进干燥的靠椅时,院里报点的老摆钟声声悠然,那是一点零分。
那么,时间都去哪了?
扶苒当然不会知道,在他蜗居明皑星的日子里,外面已经翻天覆地。
更不会知道面前的S级alpha有多强力的异能。
这几年,他只学会了酿酒,偷懒与快乐。
*
送走斐兰斯,扶苒得准备上学了。
叶爷爷收拾出一个大行李箱,里面没装什么特产,除了几件衣服和洗漱用品就是常用药,塞得半满。
扶苒往里面多放了一捆水,戴着好心人斐兰斯友情赠送的黑色护理晶片,俗称黑色美瞳,满意地拎着箱子,回头向一大一小挥手告别。
他们两哭得泪眼汪汪,看着扶苒身影一点点消失不见,抽噎更狠。
扶苒有时候会想,虽然人生平淡如流水,但他喜欢这样白开水的生活,无聊一点也没关系,乏味一点也没关系,人生没有那么多要紧事。
只是舱门关闭后,抑制不住的心慌还是涌了上来,耳鸣声骤然拉长,望着紧闭的门,扶苒有那么一刻陷入窒息的错乱感。
乘务员:“您好?这边核查一下您的身份。”
扶苒回神,下意识点头,默默拿出他的光脑,“……辛苦了。”
好像能喘气了。
【中央星进出登记系统-核验成功-叶银
-入境原因:升学
-绿色时间:剩余15年
……
-登记人:帝国第一综合大学学工办】
看到最后一行字,乘务员多瞅了扶苒几眼。
星际只有一个国家,帝国,而帝国第一综合大学是帝国最好的学校。
帝大的名字在整个星际如雷贯耳,不必说它每年有多少经费或者新开多少科研所,单单是学校的校友就足以决定它不可撼动的地位。
帝大每年只招一万普通学生,对于如今星际数千亿的人口基数而言,万里挑一都不足以形容其夸张程度,能出帝大学生的家族,祖坟都能冒青烟。
虽然每年都面向全星际招生,且有公开透明的严格笔试与体测,但由于资源水平的客观差距,中央星一年能进两三千人,其他星球一般就几百几十个。
不巧,扶苒是明皑星近十年唯一一个进帝大的。
他本人对此并没有什么了解。
“哥们?吃辣条不?”
星际列车的运行线很多,扶苒已经转车三次,睡了几天,现在坐的是中央星为帝大新生专门准备的接送车。
中央星最大车站的出站口旁停了几十辆悬浮车,每一辆车都挂着大大的欢迎牌,当时周围一圈都是人和摄像机,排场很大,堵得不行。
因为载了行李,扶苒猜悬浮车会直达学校宿舍楼,逆着人群上了其中一辆。
上车时,旁边已经坐了一个人,大概也是报到的新生。
两人沉默对坐几十分钟,他犹犹豫豫从包里翻出一个精致大礼盒,拿出其中巴掌大的小盒,滑动盖子,露出其中整整齐齐的四根红色条状物品,然后合上盖子塞到扶苒手里,问出那句——“吃辣条不”。
这里的人都这么热情吗?
扶苒有些不适应,但还是接过那个精致小盒,转身从自己书包里找到一瓶水。
“谢谢,你喝水吗?我没带什么零食。”
胡里安从上车起就想和扶苒说话了,纠结来纠结去,眼看都要到学校了,这才一狠心掏出自己高档礼盒装的辣条分享。
如果新同学喜欢辣,这个正好,如果新同学口味清淡,这辣条的雕花红木盒子也挺好看嘛,又雅致又讲究。
他真是太聪明了。
所以得到扶苒的回应,他立马开心地接过瓶子仰头一闷,喝得一干二净。
扶苒看他喝得急,似乎很渴,默默给他递水,胡里安见他热情,也跟着喝。在扶苒的疑惑和胡里安的逞强中,车上迅速出现几个空瓶子,直到胡里安实在喝不下去,结结实实打了个饱嗝。
“不是谢谢,我不渴了。”
扶苒收回还要递水的手,“嗯,那就好。”
现场再次沉默下来,胡里安捂住肚子,又开始纠结该怎么开口,他揉着衣角,想着两人都是新生,就算不熟,还是硬着头皮问:“哥们,我们组队吗?”
“人生地不熟的,待会儿咱们开学考,一起呗?”
“……?”
扶苒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他问:“什么是开学考?”
胡里安也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不是哥们,你不知道啊?大概十分钟后,就是我们新生入学的分班考试。”
“那,方便问一下吗,你是alpha吧?我没别的恶意就是觉得问清楚更方便你要是觉得冒犯不愿意就算了。”
他打量着扶苒的宽肩窄腰大长腿,再看着那张招人喜欢的脸,几乎肯定他就是alpha了。
扶苒:“?”
“什么是alp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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