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一连下了三日，云渺宗的山路结了层薄冰。
纪淮之踩着雪去静云庵送药时，远远看见凌虚真人站在崖边，正往思过崖的方向抛着什么。
走近了才发现，是些用油纸包好的糕点，落在雪地里，像撒了把碎金。
“仙尊这是……”
纪淮之将药碗递过去，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给墨渊的。”
凌虚真人没回头，目光落在崖顶那抹玄色身影上
“他年轻时最爱吃甜的，偏要装作不稀罕。”
纪淮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墨渊正背对着他们，手里捏着支枯枝在雪地上划着什么。
风吹过崖壁，卷着几片雪花落在他的玄色衣袍上，竟没见他拂去。
“前日西境传来消息，说蚀骨在黑市上收了批‘活蛊’。”
凌虚真人忽然开口，声音淡得像雪
“就是用活人养的那种，三年前……纪家不少弟子遭了这罪。”
纪淮之端着药碗的手紧了紧，指尖泛白。
他想起铁盒里那封沾着血的信，师父最后写道
“勿念，勿寻仇，好好活着。”
可那些被活生生剜去心脏养蛊的师兄弟，怎能让他不念？
“鬼哭也没闲着。”
沈卿尘不知何时站在身后，肩头落着
“他派了个信使来云渺宗，说想谈合作。”
“合作？”
纪淮之嗤笑一声
“怕是想故技重施，挑拨离间。”
三年前鬼哭就是靠散布谣言，说纪家私通鬼族，才引得仙门自相残杀。
那时墨渊虽未明着站队，却在关键时刻扣下了支援药谷的修士，这也是凌虚真人始终无法完全原谅他的原因。
午后雪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照在雪地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纪淮之在药田翻土时，沈卿尘拿着把剑走了过来，白衣在雪地里亮得像光。
“陪我练会儿剑？”
沈卿尘剑尖轻点地面，雪沫子溅起来，落在他的靴边。
纪淮之挑眉
“沈少主这是想切磋，还是想趁机报上次被我‘碰瓷’的仇？”
沈卿尘没说话，只是摆了个起势的姿势。
剑光在雪地里划出道银弧，却在离纪淮之寸许的地方停住——他剑招里的凌厉，总在靠近时不自觉地收了几分。
“你剑法里有纪家的影子。”
纪淮之忽然开口，避开他的剑尖
“是凌虚真人教的？”
沈卿尘收剑的动作顿了顿
“师父说，纪家的‘回春剑’虽以救人为主，却藏着最厉害的防御招式。他年轻时，总被你师父用这招逼得认输。”
纪淮之笑了，从药篓里抽出根枯枝，随手挽了个剑花
“那我教你个更厉害的。”
枯枝在雪地上点出几个残影，看似杂乱，却暗合五行。
沈卿尘看得认真，忽然发现那些轨迹连起来，竟是药谷的地形图。
“这是……”
“鬼族要是打过来，从这里走能绕开他们的结界。”
纪淮之的声音轻了些
“我师父当年就是从这条路，把最后的弟子送出去的。”
沈卿尘看着他眼底的光，忽然伸手，轻轻握住了他拿枯枝的手。
掌心相贴的温度，比雪地里的阳光更暖。
“这次，我们一起守。”他低声说。
傍晚时，去西境查探的弟子回来了，带回个更坏的消息
鬼面在边境屠了座城，把百姓的魂魄炼制成了“阴兵”，正往云渺宗的方向移动。
“鬼哭还放话，说要在除夕夜，用云渺宗弟子的魂魄，给鬼族的祭坛献礼。”
弟子的声音发颤
“他还说……说纪先生您要是肯自废修为，去鬼族当药奴，他就饶过云渺宗。”
纪淮之捏着药杵的手猛地收紧，木杵在石臼里划出刺耳的声响。
沈卿尘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道
“别上当，他在激你。”
“我知道。”
纪淮之深吸一口气，将石臼里的药末倒出来，是刚配好的破邪散
“但他越是急着引我出去，越说明有鬼。”
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往静云庵跑。
沈卿尘追上去时，正看见他跪在凌虚真人面前，手里捧着那半张鬼族地图。
“凌虚前辈，求您告诉我，当年我师父到底发现了鬼族什么秘密？”
纪淮之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鬼哭这么逼我，肯定和那个秘密有关。”
凌虚真人沉默了许久，从袖中摸出块玉佩，上面刻着个“药”字。
“你师父当年在鬼族老巢，偷到了他们炼制长生蛊的秘方，里面缺一味主药——‘同心草’的根茎。”
他缓缓道
“鬼哭怕你知道这个，才急于除掉你。”
纪淮之猛地抬头。
同心草……他药田里种着的，思过崖上长着的，竟是鬼族最想要的东西。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落在窗纸上，沙沙作响。
沈卿尘看着纪淮之攥紧玉佩的手，忽然明白，这场大雪覆盖的，不止是山路，还有那些藏在冰层下的暗流。
而他们，已经站在了暗流的边缘，能做的，只有握紧彼此的手，等着冰雪消融时，露出水面的真相。
[熊猫头]不知道写的大家喜欢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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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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