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的寂静被急促的脚步声打破时，纪淮之正和沈卿尘在灯下研究那半张鬼族地图。
静云庵外突然亮起成片的火把，映得雪地泛出诡异的红，像是有人将血泼在了素白的绸缎上。
“凌虚真人！请出来答话！”
外面传来中气十足的喝声，是青城派的掌门赵长风。
纪淮之透过窗缝看去，只见山门外站着七八位仙门长老，身后跟着百余名弟子，剑拔弩张的架势，倒像是来兴师问罪，而非探访。
沈卿尘握紧了腰间的剑，低声道
“来者不善。”
他刚从崖边巡查回来，思过崖的结界仍泛着淡青色光晕，墨渊的玄色身影被结界框在崖顶，像幅嵌在冰里的画，对山门外的喧哗充耳不闻。
凌虚真人披着鹤氅走出去时，赵长风的目光立刻像淬了冰的刀子扎过来
“凌虚，你倒是会做顺水人情！把勾结鬼族的叛徒藏在思过崖，是等着风头过了再放他出来祸乱仙门吗？”
“赵掌门慎言。”
凌虚真人拂去肩头落雪
“墨渊被囚思过崖百年，结界由历代掌门灵力加持，半步不得踏出。你说他与鬼族密会，莫非是说我云渺宗的结界成了摆设？”
“少拿结界做幌子！”
赵长风冷笑一声，甩出一卷画轴。
展开的瞬间，纪淮之瞳孔骤缩——画上是墨渊与鬼面在密林中交谈的场景，虽只画了侧脸，那标志性的玄衣和鬼面的青铜面具却清晰可辨。
“三日前，有人在西境亲眼看见他！若不是你暗中徇私，他怎会出现在那里？”
纪淮之捏紧了袖中的玉佩，指节泛白。
思过崖的结界有多厉害，他前日送伤药时亲眼见过，别说活人，便是片雪花都难飘进崖顶三丈之内。
他正要开口，沈卿尘却轻轻按住他的手腕，低声道
“别冲动，他们就是要逼我们否认，好坐实‘心虚’的罪名。”
果然，人群里立刻炸开了锅
“我就说三年前纪家出事蹊跷！墨渊分明被关着，却能扣下援兵，定是凌虚在背后递消息！”
“如今更是私放叛徒与鬼族勾结，云渺宗是想包庇到底吗？”
“把墨渊从思过崖带出来对质！若他真在结界里，让我们亲眼去看！”
沈卿尘突然往前一步，白衣在火把映照下亮得晃眼
“诸位要去思过崖查验？自然可以。”
他转向凌虚真人
“前辈，不如就让他们亲眼看看结界是否完好。”
凌虚真人略一点头
“随我来。”
一行人踏着积雪往思过崖走，越靠近崖边，寒气越重。
结界的淡青色光晕在夜色里格外清晰，纪淮之隔着光晕望去，墨渊正背对着他们站在崖边，手里捏着块冻得硬邦邦的糕点——想来是凌虚前日抛上去的那些。
“看好了！”
赵长风让弟子甩出一道符咒，符咒撞在结界上，瞬间被弹开，爆出一串火星。
“这……”
他脸色微变，又让弟子试了数次，无一例外都被结界挡在外面。
“三日前酉时，我在崖下练剑，亲眼见墨渊前辈在崖顶打坐。”
沈卿尘忽然开口，声音清亮
“那时结界毫无异动，赵掌门口中的‘密会’，莫非是画中仙不成？”
人群里有个矮胖道士突然喊道
“定是用了替身术！让他转过身来看看！”
这话刚落，崖顶的墨渊竟真的缓缓转过身。
火光映在他脸上，纪淮之忽然发现，他眼角的皱纹比画中深了许多，鬓角甚至添了几缕银丝——那是被结界常年压制灵力的痕迹，绝非画中那个神采奕奕的模样。
“画中之人，左手无名指有块月牙形胎记。”
纪淮之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前辈，可否让大家看看您的手？”
墨渊顿了顿，缓缓抬起左手。
月光下，他的无名指光洁如玉，别说胎记，连道疤痕都没有。
赵长风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沈卿尘趁机道
“画中场景在西境黑风林，那里的土壤带着硫磺味，若作画之人真在现场，颜料里定会沾有硫磺。不如让我们查验一番？”
人群里那个矮胖道士慌忙往后缩，却被沈卿尘眼尖拉住
“这位道长方才喊得最急，不如就请您来持画？”
道士手忙脚乱地去接画轴，指尖刚碰到画纸，画轴突然冒出黑烟——那是鬼族幻术粉遇灵力不稳的征兆。
墨渊的声音隔着结界传出来，冷得像冰
“鬼哭想用一幅假画挑唆仙门，你们倒是乐意做他的刀。”
赵长风脸色铁青，却仍强撑着
“即便他没出去，也难保不是用了传声术与鬼族勾结！”
“够了。”
纪淮之忽然走到结界前，对着崖顶的墨渊深深一揖
“前辈，三年前您扣下援兵，是不是因为药谷那时已被鬼族渗透？”这是凌虚真人告诉纪淮之的。
墨渊的动作顿了顿，隔了许久，才缓缓点头。
“原来如此……”
纪淮之望着结界上跳动的青光，突然笑了
“诸位听见了吗？前辈虽被囚崖顶，却比谁都清楚鬼族的阴谋。倒是我们这些‘自由人’，反倒成了别人手里的棋子。”
赵长风见状，知道再闹下去只会自取其辱，冷哼一声
“今日暂且信你们一次，若让我查到实证，定不饶过！”说罢带着人悻悻离去。
人群散去后，雪又落了起来。纪淮之望着崖顶那个孤独的身影，忽然轻声道
“前辈，您前日说同心草要换地方种……”
墨渊没回头，只丢下一句
“崖后石缝里，冻不死。”
沈卿尘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轻声道
“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纪淮之低头看着掌心的玉佩，忽然觉得，这思过崖的结界困住的或许是墨渊的身，却困不住藏在冰层下的暗流。
而他们，正站在暗流的边缘，等着冰雪消融时，看清那些被掩盖的真相。
小纪怎么可能这么快原谅墨渊的罪过[熊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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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百家讨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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