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练的消息在云渺宗传开时，不少弟子暗地里叫苦——谁都知道沈卿尘对自己严苛，如今他亲自盯着加练，怕是半分偷懒的余地都没有。
唯有纪淮之，照旧每日蹲在演武场边的老槐树下，要么啃着灵果看众人挥汗如雨，要么就用树枝在地上画些奇奇怪怪的符文，偶尔抬头点评两句，总能精准戳中某个弟子的招式破绽。
“喂，你那下盘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赵峰都能一剑挑飞你。”
“砍树呢？剑要走轻灵，不是让你跟石头较劲！”
被点名的弟子往往又气又窘，却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在理。
沈卿尘站在演武台中央，目光偶尔掠过纪淮之，见他手指在地面符文上轻轻一点，那线条竟隐隐泛起微光，转瞬又消失不见——那分明是医道中用来聚灵养气的“回春阵”，只是被他画得潦草，倒像是孩童涂鸦。
这日加练刚结束，沈卿尘正收剑，忽然瞥见纪淮之起身往药园方向走，脚步比往日急了些。
他略一沉吟，遣散弟子后，悄然跟了上去。
药园深处的暖房里，丹堂长老正对着一株枯萎的“七星草”发愁。
那草是炼制固元丹的主材，前日还生机盎然，不知怎的一夜之间就枯了根，连丹堂最擅长培育灵草的弟子都束手无策。
“长老别急，说不定是浇水太勤，烂根了呢？”
纪淮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晃悠悠走进来，伸手拨了拨草叶，指尖在根部停留片刻，忽然道
“是土不对。这七星草喜燥，你换了腐殖土，反倒闷坏了它。”
长老皱眉，显然对于他的话不以为然
“可这土是按古籍记载换的……难不成你比古籍还厉害？”
“古籍也有写错的时候。”
纪淮之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倒出些灰黑色的粉末撒在根部随后又用指尖在盆土周围快速点了几下。
长老只是默默看着，没有言语也没有制止，他倒是想看看这个小辈，有什么招数
“试试这个，明日再看。”
纪淮之拍拍手说
长老轻轻的笑了，认出他用的是“枯木回春散”，眼神也多了一丝赞赏。
纪淮之已经溜出了暖房，迎面撞上沈卿尘，倒也不意外，只是挑眉笑
“少主跟踪我？这可不像名门正派的作风。”
“只是恰巧路过。”
沈卿尘目光落在他沾了泥土的指尖
“那粉末是‘枯木回春散’？”
纪淮之愣了愣，随即吹了声口哨
“行啊，少主还认得这个。看来功课没白做。”
那是隐世仙医的独门药粉，能让濒死的灵草回春，沈卿尘也是在师尊珍藏的医典残卷上见过记载。他盯着纪淮之
“你到底是谁的弟子？”
“无门无派，野路子出身。”
纪淮之拍掉手上的灰，转身要走，却被沈卿尘抓住了手腕。
他的指尖微凉，带着药草的清苦气，沈卿尘触到那处薄茧时，心头莫名一动。
“赵峰的事，你早就知道？”沈卿尘用只能他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问。
纪淮之挣开他的手，理了理被抓皱的袖子
“猜的。他看你的眼神，跟看盘红烧肉似的，恨不得一口吞了。”
他忽然凑近，压低声音
“不过他背后有人，你现在动他，等于捅马蜂窝。”
沈卿尘瞳孔微缩
“你知道是谁？”
“猜的。”
纪淮之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等你伤好利索了，自己去查不就知道了？总不能什么事都指望我这个‘废物’。”
说完，他摆摆手，哼着小曲儿走远了。
沈卿尘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纪淮之方才在暖房里点土的手法——那指尖起落的弧度，竟与修复自己金丹时如出一辙。
第二日清晨，沈卿尘刚到演武场，就听说丹堂的七星草活了。
长老逢人便夸纪淮之是“奇才”，却被纪淮之自己一句“瞎猫碰上死耗子”堵了回去。
气得长老吹胡子瞪眼，却又无可奈何。
沈卿尘练剑时，心思却有些飘忽。
纪淮之说赵峰背后有人，会是谁？三长老？还是……他不敢深想。
正走神间，手腕忽然一麻，剑差点脱手——竟是旧伤的隐疾犯了。
“啧，分心了。”
纪淮之不知何时站在台边，抛过来一个小瓷瓶
“擦擦，能缓会儿。”
沈卿尘接住瓶子，打开一看，里面是半瓶浅绿色的药膏，散发着清凉的香气。
他倒了些在手心搓开，按在伤处，那股熟悉的麻意果然很快消散。
“这是‘清络膏’，你连这个也有？”
沈卿尘抬眼，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惊讶。
那药膏需用十种极寒灵草熬制，工序繁复，连隐世仙医都极少炼制。
纪淮之蹲在台下，用树枝在地上画圈
“以前顺手做的，放着也是放着。”
他忽然抬头，冲沈卿尘笑
“怎么，感动了？要不请我去你那院里喝杯茶？听说少主的雨前龙井，全宗独一份。”
沈卿尘看着他眼里的促狭，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好。”
纪淮之显然也没料到他会答应，愣了一下才跳起来
“那可得好好尝尝。”
两人并肩往沈卿尘的院落走，路过回廊时，正好撞见赵峰。
他手腕上的红痕刚消，脸色依旧难看，看见沈卿尘身边的纪淮之，眼神瞬间淬了毒
“纪淮之！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路是大家的，我凭什么不能走？”
纪淮之懒洋洋地瞥他
“再说了，赵师兄这脸色，怕是昨夜又没睡好？要不要我再给你点‘好东西’？”
赵峰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随即又想到沈卿尘在，强撑着怒道
“沈师兄，你别被这混子迷惑了！他……”
“赵师弟若是没事，就请回吧。”
沈卿尘淡淡开口
“我与纪师兄还有事。”
赵峰咬了咬牙，狠狠瞪了纪淮之一眼，转身愤然离去。
纪淮之看着他的背影，嗤笑一声
“草包一个，也就敢在背后使阴招。”
沈卿尘没接话，只是加快了脚步。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并不排斥纪淮之的靠近。
这个藏着无数秘密的“混子”，像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他按部就班的人生里，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院落里的茶刚泡好，纪淮之捧着茶杯，眼睛一亮
“果然是好茶。比我以前在山里喝的野茶强多了。”
“你以前在山里？”
沈卿尘抓住了话里的细节。
纪淮之喝了口茶，含糊道
“嗯，跟着师父采药，待了十几年。”
“你师父是谁？”沈卿尘记得纪淮之对外说他是野路子来的，无门无派，他果然在骗他。
纪淮之放下茶杯，看着沈卿尘，忽然笑了
“想知道？”
他凑近了些，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张茶桌，他的气息混着茶香飘过来
“打赢我，我就告诉你。”
沈卿尘一怔。
纪淮之的修为明明只是筑基期，怎么可能……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纪淮之挑眉
“别以为修为高就一定赢。打架嘛，靠的可不只是灵力。”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还有这里。”
沈卿尘看着他眼里闪烁的光芒，忽然觉得，或许接受这个挑战，也不是什么坏事。
至少，能离这个“混子”的秘密，更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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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挑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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