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半夜，万千山正睡得正香。
白天的遭遇属实是把他累坏了，连少女已经来到他的身侧偷偷把剑从他怀里抽了出来都不知道。
阿曈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她肆意抚摸着这把剑的剑身，冷铁的质感让她心情非常美妙。
唔，也没什么特别的嘛。至于天天不离身吗
暗暗腹诽，阿曈有些不解地盯着他的睡颜。
月色凉如水，给予少年一份特别的温柔。
看来晚上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呢。
阿曈坏心思地给了熟睡中的少年一比斗。
万千山被打醒，有气无力地说道：“又怎么了？”
阿曈这时却摆出了与往日嬉皮笑脸截然相反的严肃，她走到门边示意万千山跟上，“跟我来，否则你会后悔的。”
万千山：“......唉。”
认命了。
少女步伐轻快地在前头带路，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万千山有没有跟上。见万千山慢吞吞地拖动双腿，少女眼中露出了明晃晃的嫌弃。
万千山：
嗯反正他是无所谓的。
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两人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爷爷的田。
这个地方异常的开阔，远处的曈河静静流过。
现在已经是深秋，田垄边堆满了稻草垛，漫山遍野都是被砍断的秸秆，落叶。
露水沾湿他的鼻尖，万千山感觉有些冷。
阿曈领着他来到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地坐下，这里很干燥，下面都是枯黄的杂草，不用担心小颗的石头硌到人。
“喏，喝吧，暖暖身子。”
阿曈把一个牛皮水袋打开，递到他嘴边。
万千山接过牛皮水袋放到鼻下闻了闻，是酒。
“我爷爷藏了这六粮液不知几万年了，要不是我趁他不注意偷了一点...喂，你可是我第一个分享好东西的人。”
万千山仰头灌了一口。
辛辣刺鼻的味道呛得他连连咳嗽，他只觉得被酒液流过的地方都在发疼，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在燃烧。
很快，他的身子暖洋洋地发热，脑袋也晕乎乎的想要说点什么。
阿曈从附近搬来两捆草垛，让自己和万千山睡的更舒服点。
她拿起酒袋也灌了一口，原本在夜色里睁得又大又圆的猫眼微眯。
“酒好喝吗？”
“......难评”
“今天玩的开心吗？”
“......你觉得呢。”
“我觉得今天非常非常非常地开心！！”
阿曈仰天长啸，手中牛皮水袋中的液体不少都撒在了万千山身上。
“这是我最开心的一天。我要唱一首歌来表达我此刻无与伦比的心情”
她说着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像狼那样伸直了脖子对着天空中的月亮吟唱：
“我今天呀~真的很高兴！月亮白又圆，曈河长又宽。美酒**，满心喜欢。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 真的很高兴，我今天呀！”
唱着唱着，她又开始手舞足蹈。
万千山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眸色晦暗不明。
少女终于唱够了，身子往后一倒，陷进柔软的草垛。
看了一会天上闪烁的繁星，万千山缓缓出声：“你爷爷，一直都是这样吗。”
少女有些上头，她先是爬起身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年，才接着倒下去，喘了几口气后才回应道：“嗯。爷爷就是这里的山，爷爷就是这里的水。在我的记忆中，他从来都没有说过话，他也从来不去外面的世界，他就这样和这里的山水一起变老，一直到永远。”
万千山又不说话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阿曈推了推他：“万千山，也讲讲你的故事吧。”
你为什么来这里？
万千山思考了很久，久到阿曈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的时候，他说：“我是所谓的正道气运之子。讽刺的是，从我出生起我那爹娘只是把我当作修复我那废人哥哥的灵脉培养皿，我被囚禁在一处院落日夜喂食各种东西。等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他看了一眼阿曈的脸，语气平静得不像是在讲述自己的故事，而是一个他未曾谋面的陌生人的故事。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被门派来的人所救。他们的掌门根据长老留下的预言指示将我带回，却从未过问我的衣食起居，我被收入门派的第一件事就是学会辟谷。”
他讽刺地笑笑，
“我被他们没日没夜地勒令练剑，稍有失误，便会得到严厉的责罚。”
“好在她救了我。她是我的师姐，在我被关禁闭七天晕过去的时候，我们第一次见面。她...对我很好，真的很好。但是这么好的人最后还是死于门派间的斗争，我不理解，我真的不理解。”
“后来我终于修炼成他们想要的样子。可是心魔已生，我不想变成她讨厌的样子。”
他的语气很轻柔，柔到不像是他万千山，柔到阿曈的心中酸涩。
其实他断断续续还讲了许多，但是阿曈并没有仔细去听。
肯定是酒的原因，爷爷一定在里面加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没关系！你现在有我了，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不是吗。”
“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让她过去吧，不要难过了。”
“......嗯。”
沉默了一会，万千山突然想起：“你说的那个‘不来会让我后悔的东西’，是什么？”
阿曈闻言整个人都剧烈颤抖起来抓住他的手，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嘴唇快速张合：
“我——”
“轰——”剧烈爆炸的雷鸣却在此刻响起，天地异动，黑云迅速遮蔽了天空，白月被埋藏，星辰坠落。
一条蛟从水底一跃而起，冲向天空。
无数道闪电从黑云中倾泻而下劈向蛟粗壮的身躯，它的鳞片在雷电的压力下开裂剥落，渗出一道道鲜血。
它没有丝毫退缩，只是不停地挣扎、蜕变，血肉模糊的地方渐渐长出新的金色鳞片。
万类霜天竞自由。
这是一场，生命本能进化的洗礼。
不知过了多久，天雷渐渐平息，蛟的身体在暴雨中穿梭，蛟身不断膨胀变得矫健，尾巴拉长，头上长出两只巨大的犄角。
一声清亮悠长的龙吟响彻云霄，已经进化完成的龙在天空翱翔几圈后，钻入云层不见了。
夜幕中，白月依旧。
被这一幕震得有些失神的少年许久才回过神来，肚里的酒醒了大半。
他有些愣愣地转头问道：
“你刚刚......”
“我说，你不来的话，一定会后悔的啦！”
看着身侧少女言笑晏晏的样子，他心想，他确实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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