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时文眼神一动,他很快地撇开蔡烁的手:“你干什么!”
蔡烁似乎还在发愣,他回味着崔时文隐藏在整洁衬衫下的吻痕,一抹邪笑爬上他的脸,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了调:“你和你弟……”
蔡烁没有把话说完,他意犹未尽地想着他心里的猜测,再看见崔时文那张面如菜色、十分窘迫的脸,让他更加确信。
“崔时文,你……”
“你想多了!”崔时文打断蔡烁,他极力隐藏起面上的情绪,又说道:“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崔时文埋着头匆忙离开。
蔡烁看着男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唇上的笑容更显。他似乎发现了一个更有趣的事情呢。
晚九点。
陈子江坐躺在正对门的沙发上,石英钟秒针转动的声音在黑暗的寂静中不断响起,像是从来不会累。
陈子江不断地将握在手心的手机按亮再按灭。
他的身体陷入沙发里,一双眼睛睁着,在黑暗中微微,发亮。
他在等待。
像一个孤寂的女人,等待晚归的男人回家。
崔时文其实半小时前就已经到了小区,但他也说不清是突然什么原因,走到一半决定折返。
他在小区外的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又坐了半个小时。
……
智能密码门被输入密码,崔时文提着一袋子东西推开大门。
“怎么没开灯?”崔时文皱着眉向里看,弯腰把皮鞋脱掉,“阿江?”
没有回应。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门口的台柜上。
他转身把客厅的灯打开,再转身身体霎时间僵住。
陈子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后,而此时他们的身体离得很近。
在白炽的灯光下,崔时文将陈子江的脸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甚至可以说是一张令人莫名胆寒的脸。
那双褐色的眼睛牢牢地锁住崔时文的身影,崔时文不甘示弱地回视,不久后又败下阵来。
他想起了另一张脸,而那张久远记忆中的脸并非人脸,而是一头受伤母狼的脸。
那时候崔时文父母健在,他们一家人每年都会去郊外生活一个月。
在那里他曾救助过一匹受伤的母狼。
母狼刚生产不久,身子还很虚弱,又不料遭到野猪的袭击,崔时文看见地的时候她正趴在地上休憩。
他一靠近,母狼就弓起身子,一双幽绿地眼眸紧盯着崔时文,喉咙里发出警告的声音。
而那双幽绿的眼睛所透露出的除了警惕还饱满着对幼狼的柔情。
当时崔时文身上刚好带了一块全麦面包,他不知道面前这头狼会不会吃这个,但他还是把面包轻放在了脚下的泥地上,然后轻退着离开,第二天他带着鸡胸肉再一次来到这里,并且又一次看见了那头母狼。
母狼并不轻易靠近人类,对崔时文也只是驻足观望的态度,崔时文将肉再一次放在泥地上,他那时候还很稚嫩,声音也是。不过,动物对稚幼的声音是存有天然的好感的。
他说:“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崔时文又走了。
接下来的时间他与这头母狼维持着这种默契,崔时文带着食物来找她,而她直挺着胸脯站在远处看着他。
到了最后母狼伤势恢复,幼狼都出了窝,但也始终没有与崔时文有亲近的举动。
不过崔时文可以看出来,母狼眼中发散出的警惕和恶意已经消褪。
而此时此刻,客厅内只有崔时文和陈子江两个人,他们彼此注视着,崔时文微微低着头,陈子江抬头看他。
如若在外人来看,他们简直像是一对亲密的恋人。
可这里没有外人,也从不需路人甲来参与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
即使陈子江没有显露什么情绪,但崔时文还是从那双褐色平静的眼睛里看出了此许不知来由的恶意。
不知过了多久,崔时文心里叹了口气,他决定放过自己。
陈子江的头上传来柔和的触感,他的眼睛亮了一瞬。
崔时文摸了他的头。
摸了他的头。
在他快要发脾气的时候。
他的火气被崔时文的举动浇灭。
陈子江享受般地回蹭着,没过一会他又觉得不对劲,他抬头攥住贴在他头发上的手腕。
他的声音莫名于涩;“你怎么不上来?”
崔时文愣住,似乎没有明白:“什么?”
陈子江攥着他的手紧了紧:“半个小时之前,我看见你了,”他看见崔时文撇开了眼,“你怎么不上来?”
崔时文转头看向阳台的那块明净的落地窗,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陈子江竟然会一直看向窗外等他回家。
一股无名的幸福忽然涌上崔时文的心头,他感到胸口闷得难受,鼻头酸了一下。
他的父母在他高二的时候去世,曾经欢乐温馨的家变得冷冷清清,以后的每一个夜晚他背着书包回到家,推开所带来的门迎接他的永远是无际的黑暗虚无。
直至十八岁的崔时文把十岁的陈子江接回家,每天回家都有一个小孩温温软软地喊他哥哥,他那种难以消解的对未来的迷茫才得以缓解一些。
然而在陈子江上了大学之后,崔时文晚上下班回家时又成了孤零零一个人了。
八个月前陈子江突然回来,崔时文看到他蜷在家门口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当时已经快要到十二月,外面的风大而刺骨地冷。
崔时文把他抱回房间,之后费了好一番口舌哄他回校,他倒是答应了,结果第二天早上又发起高烧来。最后崔时文帮他请了一周的假。
崔时文转回来,重新对上陈子江的眼睛。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究竟在逃避什么。
逃避什么呢?
逃避那失序的一晚么?可那只是犯的一次错,人都会犯错的,知错能改,有些错是能被原谅的。
还是说他在逃避那个真相?
崔时文深深望进陈子江的眼眸。
他应该明白么?应该明白某个男孩对他的仰慕和喜欢么?不,一切怎么会这样发展?
到现在这个样子,是准造成的?可能每个人都沾得上边,那么谁才是主导者呢?
崔时文的眼眸之中的瞳孔散开,他失焦了。
一个温热的东西碰到他的唇,崔时文的眼睛重新聚焦,陈子江的拇指捻上他的唇。
从下唇的丰满处滑到唇角,陈子江的动作极轻极慢,他的一双褐色的眼睛望向崔时文的脸,崔时文的脸渐渐染上红晕,像是醉了一般。
“哥,我想吻你。”
崔时文张了张口,才发现他连一个音节都难以发出。
陈子江把崔时文脸上的窘迫尽收眼底,他微微笑着。他才十八岁,他的笑容有着青春独有的明媚阳光。
崔时文几乎要在陈子江的笑容里入迷,迷失进那双褐色的迷宫里。
“但你知道的,我不想伤害你。”
陈子江退开一步,转过身走向卧室。崔时文以为他要去卧室睡觉。
“对不起。”
谁也没想到崔时文会突然道歉,连他自己也没料到。
这句道歉不是在对今天的事所做出的回应,崔时文很清楚这一点,可也只清楚这一点了。
后来的某一天,他忽然想起了这天的没有来由的一句道歉,他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但对于后来的他来说,这也许不再那么重要了。
陈子江问过他后不后悔,他回答没有,因为从很久以前的那句“对不起”就早已注定,他已无可救药。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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