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被抽干,每一秒都漫长如年。俞岫白僵在原地,手里那个轻巧的纸袋此刻重若千钧。凌迟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没有质问,没有冰寒,只是深沉得像夜色下的海,让人看不透底。
最终,那目光在他刻意藏在身后的手上停留一瞬,然后,重新回到他脸上。
“回来了?”凌迟的声音比晚风更温和些,听不出波澜。
俞岫白喉咙发紧,低低“嗯”了一声,下意识地将纸袋往身后藏得更深。这个欲盖弥彰的动作,让他自己先红了耳根。
凌迟的视线掠过他微红的耳尖,没有戳破,只是站直身体,将指间未点燃的烟随手扔进垃圾桶。“外面凉,进来吧。”他转身推开门,姿态从容。
俞岫白跟在他身后,踏入别墅温暖的灯光里。那份从周屿身边带回的、虚幻的轻松感,瞬间被室内熟悉的、带着雪松气息的空气取代,沉甸甸地压回心头。
凌迟没有去书房,而是走向厨房的中岛台,倒了杯温水,自然地递给跟过来的俞岫白。“喝点水。”他的动作流畅,仿佛这只是无数次日常中的一次。
俞岫白愣了下,接过水杯,温热的触感从玻璃壁蔓延到指尖。
“玩得开心吗?”凌迟靠在岛台边,随意地问道,目光落在俞岫白脸上,带着一种纯粹的询问,似乎真的在关心他这趟出行的感受。
俞岫白握着水杯,指尖微微用力。他预想中的狂风暴雨没有来临,这种平静反而让他更加不安。“……还行。”他含糊地回答,避开了凌迟的目光。
凌迟沉默了片刻,视线不经意地扫过那个被俞岫白紧紧攥在手里的纸袋,然后重新看向他,眼神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郑重。
“岫白,”他开口,声音低沉而稳定,“如果你觉得,和那个叫周屿的同学在一起,能让你感觉好一点,能让你慢慢从过去走出来,”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我不会反对。”
俞岫白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凌迟看着他惊讶的样子,继续平静地说道:“你还年轻,有权利接触不同的人,经历正常的情感。”他的语气里没有半分勉强或讽刺,只有一种基于事实的陈述,“我作为你的监护人,希望看到你好起来,无论通过什么方式。”
这番话完全出乎俞岫白的意料。他设想了凌迟的各种反应,独独没有这种……近乎包容的理解。一股混合着困惑和莫名失落的情绪在他心底蔓延。
凌迟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个纸袋,这一次,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审视,只有一种了然的温和。“年轻人之间的好感,单纯美好,值得珍惜。但别让它成为你新的负担。”他轻声说,像是在分享一个人生经验,“如果有一天,你觉得困惑了,或者需要有人帮你看看前路,来找我。”
说完,他直起身,没有再去看那个纸袋,也没有等待俞岫白的回应,仿佛他只是完成了一次必要的叮嘱。他抬手,轻轻拍了拍俞岫白的肩膀,动作自然而充满支撑的力量。
“先去休息一下,洗个热水脸。”他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沉稳,却浸润着显而易见的关怀,“半小时后,来书房。”
他转身离开,走向楼梯,背影挺拔而可靠,像一座沉默的山,为他隔绝了身后的所有风雪。
俞岫白独自站在灯光下,看着岛台上那个小小的纸袋,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满满地堵住了,酸涩却又奇异地安稳。预想中的风暴没有来,他等来的,是凌迟毫不犹豫伸出的手,和一句“有我在”的承诺。
凌迟没有否定他的社交,没有质疑他的选择,他甚至鼓励他去找寻快乐。
这算什么。俞岫白望着凌迟的背影,扯扯嘴角。
之前用强硬的态度逼自己乖乖补习,现在却温柔的允许他进行显然不是正常同学关系的社交。哪个才是真正的凌迟,俞岫白看不懂了。
父母意外离世后,俞岫白就竖起了尖刺,用恨包裹着自己。之前凌迟用冷硬的态度逼他就范,让俞岫白能心安理得的清醒迁怒。现在温柔的凌迟,却让俞岫白不知所措。
迁怒的借口被温柔打破,一切的恨都站不住脚,他该怎么办。空落落的内心该重新集聚什么样的情感来将它填满?或许,俞岫白更害怕的是直视剥去恨意遮掩后,自己对凌迟病态的依赖。
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在突然离开父母的羽翼,见识过亲戚虚伪的面孔,迷茫无助地走进另一个怀抱后,产生的病态依赖。没有血缘的捆缚,害怕重新失去,所以在恨的掩饰下尽情的索取,心安理得的享受凌迟因为愧疚而给予的补偿,不论什么性质的。
大脑被复杂的情绪填满,恨与依赖像一根根紧缠的线,将俞岫白缠得喘不过气。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伴随着心悸猛地攫住他,仿佛大脑因处理不了如此矛盾激烈的情绪而瞬间过载,视野一片模糊,俞岫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一侧倾倒。眼看着就要倒地,俞岫白终于摆脱那股晕眩,双手撑住墙壁。
钥匙扣的尖端戳穿纸袋刺进他的掌心,鲜红的血在纸上晕染开来。掌心传来钝钝的痛感,但是大脑却无法加工,俞岫白呆呆地望着手心的鲜血,无所反应。
好一会,俞岫白才缓过神来,将染血的纸袋扔掉,去厕所洗着钥匙扣和掌心。伤口不深,他只贴了一个创口贴。
处理好后,他拿着作业和错题敲响了书房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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