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墨开车在市里兜了一圈，天色渐晚，他也没有什么新进展。
车子停在路边，黎墨下了车，蹲在路灯底下抽烟。
这姿势好像情场失意的颓废小伙啊……算了，他现在还真挺颓废的。
尼古丁吸入肺里，带来一丝短暂的麻痹。
唉……先回去吧。
他这次换了个路线，路过了华英一中门口。
暑假期间，华英一中里没有学生老师，校门紧闭。只有保安大爷还躺在门卫室里，听着那个声质包浆的收音机。
车子拐了个弯，渐渐驶入了那条熟悉的街道。
黎墨侧目看向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他一眼就看到了四个大字的招聘：刘姐招牌。
他连忙将车开到路边停下。
下车之后，他盯着那个招牌看了好久。
差点都忘了……
黎墨对着车窗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他有些……小紧张。
终于在面馆门店前站定，他深呼吸一口气。
随后推门走了进去。
现在的天还没完全黑下来，店里却没了几个客人。
刘姐穿着围裙，正在收拾餐桌上的垃圾。
黎墨张了张嘴，乱七八糟的思绪涌入脑海，他竟然脱口而出：“妈……”
刘姐抬起头，表情明显呆滞。
黎墨反应过来，猛地捂住了嘴：“呸呸呸！阿……阿姨……好，好久不见。”
刘兰也反应了过来，脸上涌现出了欣喜的神情：“呀！是墨墨啊，真是好久不见了！是不是又长高了啊？”
一边说着，刘兰将黎墨拉了进来，跟还在吃面的几个客人笑着介绍，仿佛这是他亲儿子一般。
等最后几个客人都离开后，刘兰关上了面馆的门，黎墨帮着她一起收拾了店里。
等都收拾妥当后，刘兰下了一碗面，是黎墨以前最爱点的炸酱面。
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面条滑入嘴里，黎墨差点幸福得哭出来。
见黎墨吃得开心，刘兰也高兴。
高兴过后，她大概也知道黎墨为什么会来。
“墨墨，你和许清的事……我都知道。”
黎墨一顿。
他放下筷子，看向刘兰，目光平静如水。
难道……刘姐不同意吗？
刘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这些年发生的事太多了……许清他…前几个月被卖给了一个有钱的老人，十二万。”
“我和他陈叔及时赶了过去，这才将许清安然无恙地接回了家。可是……”说到这，刘兰不禁哽咽，“是我这个当妈的没护好他，让他遭了这么一档子事……”
黎墨心下一紧：“阿姨，这不怪你……”
刘兰抹了把眼泪，接着说道：“墨墨，我和你说这么些不是为了别的。也不是我要猜忌你，你们两个的事……可不是什么小事，这对你们两个来说都很重要。”
黎墨知道。当妈的肯定不愿意孩子受到伤害，更何况是在人生大事上。
黎墨看着刘兰，语气认真，一字一句：“阿姨，我当年的离开确实很仓促，我也不想……但我回来了，我想了很多，我有信心，现在也有那个能力护着许清了。”
刘兰的眼泪已经出来了。
她紧紧握住黎墨的手，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你好…许清也好……只要我的孩子幸福，我只要我的孩子幸福……”
这位母亲的泪水滚烫，几乎要灼伤黎墨的手背。他反手握住刘兰粗糙的手，声音低沉却坚定：“阿姨，我会的。我会让许清幸福。”
这句话不是承诺，而是宣告。是他经过漫长思考后，对自己立下的誓言。
刘兰哭了许久，才慢慢平静下来。她擦干眼泪，看着眼前这个比两年前更加沉稳坚毅的少年，终于下定了决心。
“许清他……”她顿了顿，声音还带着哽咽，“这孩子坚强，什么事都没有，就是不爱出门了……”
黎墨的心揪紧了。他能想象那件事给许清带来了多大的创伤。
“他现在在家吗？”
“在。”刘兰点头，“今天我们两个大人都不回去，你们两个把事情处理好了，比什么都重要。”
黎墨站起身：“谢谢阿姨，您早些休息！”
刘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这孩子确实长大了，不再是当年那个只会硬碰硬的少年。
离开面馆时，夜色已深。黎墨坐回车里，却没有立即发动。
他的手还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即将重逢的喜悦与激动。
平复了心情，黎墨立马驱车前往了那个地址。
这个小区看起来可比阳光小区阳光多了，设施完全，楼体崭新，外面的墙似乎是前段时间重新刷过的。
黎墨将车停在单元楼下，正站在车边思考着进去以后该说什么。
“黎…墨？”
黎墨浑身一僵。
他缓缓转过头去，那张无数次出现在梦中、日思夜想了无数个日夜的脸，现在就出现在他面前。
他张开嘴，比声音先出来的，是决堤的眼泪。
许清穿着宽松的衣服，露出来的两截胳膊上白白净净，再也没有那些狰狞可怖的伤口。
“你……”许清张了张嘴，声音轻的几乎要被夜风吹散，“你怎么来了？”
黎墨呼出一口气，说道：“我来找你。”
“……”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半晌，许清才说：“我给你发的短信……”
“那不算数。”
黎墨沉声说道：“许清，我要的，是真正的你。”
许清：“……”
许清站在原地，塑料袋在他手中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垂着眼，路灯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黎墨向前一步，声音放得很轻："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妈妈都告诉我了。"
许清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黯淡下去："既然你都知道了，就更该明白我们……"
"不明白。"黎墨打断他，又向前一步，"我只明白一件事——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开你。"
夜风拂过，吹起许清额前的碎发。他咬着下唇，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黎墨，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许清了。"他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我……配不上你了。"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狠狠扎进黎墨心里。他再也忍不住，大步上前握住许清的手腕："看着我。"
许清被迫抬起头，眼眶已经红了。
"配不配得上，该由我说了算。"黎墨一字一句地说，"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好的许清。"
一滴泪终于从许清眼角滑落。他试图挣脱，却被黎墨握得更紧。
"这两年，我每天都在想你。"黎墨的声音也哑了，"我知道你受了多少苦。但现在我回来了，让我陪着你，好吗？"
许清终于不再挣扎。他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我……我很想你。"
这三个字轻轻落下，却让黎墨的心终于落了地。他松开许清的手腕，转而轻轻抱住他："以后不会再分开了。"
夜色渐深，小区里偶尔有晚归的居民经过，投向这对相拥的年轻人好奇的目光。
但此刻，他们都无暇顾及。
过了许久，许清才轻轻推开黎墨，擦了擦眼角："你要上去坐坐吗？"
黎墨看着他泛红的眼眶，温柔地笑了："好。"
许清住在三楼。开门时，他的手还有些抖，钥匙在锁孔里转了好几次才成功。
"家里有点乱。"他小声说，带着些许窘迫。
这是一套普通的两居室，收拾得还算整洁，但处处透着临时居住的痕迹。客厅的茶几上散落着几本考研资料，旁边放着一盒吃了一半的饼干。
黎墨在沙发上坐下，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阳台——那里晾着几件衣服，都是许清的尺寸。
"你一个人住？"他问。
"嗯。"许清给他倒了杯水，"我妈他们偶尔会来。"
过去虽然有很多不愉快，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值得高兴的事。
刘兰和许志离婚了，和那位名叫陈泽卫的陈叔叔顺利结婚。陈泽卫家里是做生意的，还算富裕。
两人一时无言。两年的分离，让曾经亲密无间的恋人之间生出了些许陌生。
黎墨随口扯了一个话题："许清，你……现在状态好点了吗？"
许清捧着水杯，指尖微微发白："在努力。"
又是一阵沉默。
"那条短信……"许清突然开口，"是我自己要发的。"
"我知道。"黎墨轻声说，"我都知道。"
许清抬起头，眼中带着说不明的情绪。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黎墨看着他，目光坚定，"我只是恨自己当时没能保护好你。"
"不关你的事。"许清摇头，"那时候我们都太小了……"
黎墨突然站起身，在许清面前单膝蹲下，仰头看着他："许清，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重新开始，好吗？"
许清怔怔地看着他，眼泪再次涌了上来。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力点头。
黎墨笑了，伸手擦去他脸上的泪痕："这次，换我来追你。"
窗外，城市的灯火渐次亮起。在这个平凡的夜晚，两颗曾经被迫分离的心，终于重新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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