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太阳像是刚得志的小人,还没到点,就披着一身金袍耀武扬威地赶走刚值完夜的黑幕。
一中的操场很大,不过各班的这些摊子都贴心地安排在了左侧的树荫下,后面围着黑色栅栏,紧临着校外的绿荫道。
还是工作日,路上的年轻人不多,倒是有些刚晨练回来的老年人,还拿着把太极扇扒拉着护栏一个劲地往里探头。
高一生成群结队地下来,刚开始摊子前涌得人多,还有几个女生好奇地拉着手在莳夏的摊子前蹲了半天。
“学姐,这个也是你做的吗?”
“对呀。“莳夏神采奕奕地给人描述着,她在家里的仓库翻呀翻,收集了很多漂亮的扣子,组合成了画中少女怀里的满捧鲜花。
“哇,真的好漂亮。”一旁的同伴也凑了过来,伸手还想摸就被拿画的女生打了手。
她也不在意好奇地问道,“这个难做吗?”
“不难的。”莳夏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就是画图用的时间久些。”
白维舟从看台边走来就看到了这样一副场景。
本该坐着的人不知什么也蹲下了。
她好像很怕热,举着个不知道从哪带来的太阳花小风扇呼啦啦地吹着。
短发也被乖巧的抚至耳后,小巧的下巴昂起,满面的红霞从耳尖蔓延至露出半截的脖颈。
鲜亮的眸子随着脆甜的嗓音一字一颤,眉飞色舞的就快要凑到人跟前。
他默默地走进,低头扫过一排的五颜六色。
很像她的风格,奇奇怪怪中自有一套逻辑。也许吸引的就是跟她有着一样脑回路的可爱的人。
几个本来蹲着的女生似乎都认识他,抬头看见白维舟插兜站在一旁,又偷偷推了几把同伴。
一阵眼神交换后,买了几个东西就一路推着跑走了。
“东西怎么不放在摊子上?”
看!你才是笨蛋!
“大的放不下。”莳夏重新把画靠在一旁。
白维舟把手上的牛奶递了过去。
莳夏舔舔嘴唇,偏过头,“不渴。”
突然一丝冰凉贴上了手背,她反射性地一收手,回头自以为恶狠狠地瞪了人一眼。
“你最喜欢的香蕉牛奶。”被人瞪了一眼后,他无辜地补充道,“刚冰过的。”
“不要!”说到激动脸颊肉都鼓起。
旁边的人仿若不知,自顾自撕掉塑料,插上吸管。
自然地举到她嘴边,“不信你喝喝。”
绯红的小脸气得鼓鼓囊囊,眼皮一掀,张口就——咬住了吸管。
就着人举起的手一阵吸溜过后,红霞成功蔓延至眼下,像鲜亮的红果泡在了水中。
“没骗你吧?”他笑着把牛奶放进小手中。
莳夏咬住吸管不说话。
白维舟随意扫了眼摊子,又盯着她垂下的脑袋朗声说道。
“好了,我是来跟你说今天太热了,下午提前结束。你不用急着搬,先把东西放这,等晚饭后还有时间。”
莳夏点点头。
一阵沉默后,没再听到头顶的声音,她抬眼就看见他离开背影,背影穿过一路的树荫,似乎还有着什么事。
远处的阳光太耀眼了,塑料跑道散发的热气蒸腾上来,莳夏揉揉眼,举着小风扇又靠坐了回去。
索性吃过午饭后东西也差不多卖完了,下午换人守了会就收摊了。
天一擦黑,外面就热闹,整个高一的人拿着板凳全搬到了操场上,三四楼的高年级全扒着窗户往外瞧着。
不过三班此时倒是异常安静,老马坐镇台前,底下的人两耳不闻窗外事,连橡皮章都规规矩矩地坐好写题单。
“先写完了就可以先去阶梯教室看电影。”老马悠闲地起身踱步,“一节课还做不完的就留在这继续上自习。”
后排的人马上一波默契的眼神交流却立马被堵死了路。
“不要都打着胡乱写的主意。要是错了超过三道题,明天的数学周报就给我抄题做到本子上。”
底下此时是一声不吭,连喘气都怕耽误了时间。
其实老马已经是手下留情,一张题单的量不多,不过半节课过去已经有好些个空位。
像王小红、林可这些第一波做完的人走了也有一阵了,潇月磕磕绊绊写完,却发现白维舟还坐在座位上。
她偷偷瞄了眼一旁的桌子,发现他写完的题单已经工整地放在了桌角。不过看他完全没有要交的意思,此时拿着作文本又在改着什么。
“那个,白维舟。”
潇月往老马那瞥了一眼,又压低了声音,“你做完了吗?”
低着的脑袋抬起,白维舟疑惑地看向她。
潇月默不作声地转移了视线,“要我帮你一起交吗?”
“不用。”他又低下头去。
“哦,好。”
一阵声响后旁边也空了下来。
慢慢教室里没剩几个人了,老马也不着急,倚着讲台划拉着手机。
他随意往下瞧了两眼,“白维舟,你还没写完?”
“写完了,我在改作文。”
老马把手机揣了起来,拿过一旁的杯子,“那你在这帮我看着他们最后几个,我下去瞧瞧。”
教室依旧是难得的安静,白维舟抬手看了眼时间,又往教室里扫了一圈,坐在墙角的那个小脑袋果然还在各种小动作。
很快人都要走光了,他走上讲台把题单交了顺便整理了后就往下走去。
莳夏正咬着笔,一脸痛苦地揪着脑后已经够短了的头发时,白色的题单上落下一片阴影。
小脑袋一颤,磕磕绊绊地埋头嘟囔,“老师,等我一下,我马上就……”
“老师都走了。”
咦?
莳夏疑惑地一抬头就看见白维舟垂眸站在过道边,她迅速地左右摆头,结果空荡的教室让人心都凉透了。
连橡皮章都走了!
这一刻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特别是在这人的面前,情绪就来得更快。
莳夏立刻低下了头,重新写了起来,声音似乎也听不出任何异常,“哦。那你也走吧。我可能……可能还要会,如果打铃了我会自己在上面自习的,你帮我跟马老师说一声。”
头顶一直没有声音回应,莳夏实在忍不住抬头,就看到白维舟已经转身回了他的座位,应该是拿东西下去。
她眨眨眼,不在意地呼了一口气,拿过题单重新下笔。
其实听老马的口气这事明显还有商量的余地,而且只要写完了,究竟错了多少也是明天的事了,莳夏不是死脑筋,更不是那种热爱学习的人。
刚才抬起头看到教室的一瞬间她立马是慌得想随便写两下赶紧下去。
可是,转过头看见白维舟站在过道里的那个样子,想起他嫌弃自己没正事干的模样,心里的一口气又提了上来,扭着一股劲突然电影也不想看了。
她只是比别人想得要慢点,又不笨。
嗯,她又不笨……
“哭什么?”
一滴好久不见的眼泪落了下来,好不容易列出的算式无缘无故的被氤氲成一团。
“没哭。”
小手急忙又粗鲁地用手臂擦着题单,结果一团皱得更糟糕。
声音是极力压制的平静,却又不敢抬头,“不用管我。你……”
“刺啦”的拉凳声后,白维舟坐在了前面。
侧身拿过她的卷子,“前面都是对的,就这道题有些难。”
一双泪眼抬了起来。
白维舟笑了笑,“讲这类题的时候你请假了,没听到。”
莳夏目光终于接上了他的眼眸,里面干干净净的,任凭她打量,没有一丝遮掩。
“你要是想下去就先跳过,实在想做现在我也可以给你讲。”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下的错觉,在她的注视下,那双冷淡傲慢的眉眼反而越来越柔和。
刚刚止住的酸气又冒了上来,她迅速偏过脸,“我想自己做。”
“好。”
白维舟回身依旧没动。
“你自己下去吧。”
身前的人抬手拿着个作文本,坐姿端正,“我要改作文。”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蓝色校服下罩住地精瘦背影,一动不动的挺立着,仿佛又立刻投入了。
不知道是怎样的感受,莳夏吸了吸鼻子,又手背随意抹了下眼,也埋下了头。
窗外的热闹是忽远忽近的,合种的嘈杂彼此压制,反而没有树上的蝉鸣来得和谐。
已经是第二节自习了,教室的两人也再没开口,各自埋头写着。
终于莳夏放下了笔,抬手看了眼表,放松的吁了口气,起身交上讲台去。
白维舟也听到动静。
“我写完了。”莳夏抿了抿唇,看向他的本子,“你,你要一起下去吗?”
他自然地起身,回自己座位,把本子放好,“走吧。”
阶梯教室在学校最里边,不用经过操场,穿过四栋前的花坛后在停车棚旁的三层小楼里。
也许是高一的都去了操场,以往灯火通明的一二楼此时黑沉沉的,只有花坛旁的路灯孤独地举着。
这一路上两人都没开口,莳夏甚至始终落后着白维舟几步,踩着路灯下他越拉越长的影子往前移着。
从花坛绕了出来突然一个拐弯,眼前出现了一片眼熟的草地,一旁就是黑色的护栏,耳畔的虫鸣声越来越刺耳。
莳夏踩影子的脚步微顿,似乎是错觉,身前的人仿佛也偏了下头。
越走近虫鸣越清脆,盖过了脚步声,催促犹豫不决的心。
莳夏咬唇快步上前,小手一把拉住前面人的校服下摆。
在人转身之际带着盖过虫鸣的心跳“咚”地投入了他清爽又熟悉的怀抱。
她还是舍不得把这个带来种子的少年赶下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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