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桃桃在库房角落里对着那堆突然身价倍增的“御用画师早期真迹”哀悼了整整一个下午,哀悼她再次夭折的破产计划。她甚至尝试着掐了自己好几下,盼着能从这场离谱的噩梦中醒来,结果只换来胳膊上几块青紫。
“贼老天……你是不是针对我?”她对着库房横梁发出第无数声悲鸣,回应她的只有梁上老鼠窸窸窣窣跑过的声音。
春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失魂落魄、几乎要化身为望画石的白桃桃从库房劝回了闺房。看着小姐那副如丧考妣的模样,春晓实在无法理解,这泼天的富贵和好运,怎么到了小姐这里就跟催命符一样?
“小姐,您想开点儿……”春晓斟上一杯压惊的参茶,小心翼翼地道,“御用画师哎!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荣耀!以后顾大家的画,那就是金字招牌!咱们可是独家!这得赚……呃,这得有多少人羡慕啊!”她及时把“赚多少”咽了回去,换了个说法。
“羡慕?”白桃桃抬起哭丧的脸,“我羡慕他们能亏钱!羡慕他们能破产!羡慕他们能安安稳稳地当个穷光蛋保住小命!”
春晓:“……”小姐的烦恼,果然非常人所能及。
白桃桃猛灌了一口参茶,被那苦味激得打了个哆嗦,脑子反而清醒了些。不行!不能就这样放弃!失败是成功之母,她这都失败……啊不,是“反向成功”多少次了?总能总结出点经验教训吧?
她开始抱着脑袋,进行深刻的“战后总结”。
买矿山?不行!固定资产风险太大,地底下指不定埋着什么惊喜(或惊吓),pass!
投资人才?更不行!像顾清风这种,鬼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被皇帝佬儿或者哪个大人物“慧眼识珠”了,风险不可控,pass!
那到底干什么才能稳赔不赚?
白桃桃的目光在堆满房间的珍宝上扫过,最后落在了中午丫鬟送来的、几乎没动过的饭菜上。因为心情郁闷,厨房特意做了她平时爱吃的冰糖肘子、芙蓉鸡片,但她只扒拉了两口就觉得腻得慌。
有了!
餐饮行业!
这东西好啊!一日三餐,谁都得吃,竞争激烈,众口难调!而且极其依赖口碑,一旦味道不好、服务不行、地段差劲,那真是说倒闭就倒闭,神仙难救!
最重要的是,这玩意儿是消耗品!今天做的菜没人吃,明天就只能喂猪或者倒泔水!变现困难,亏损直接!绝不会像矿山一样突然冒出玉脉,也不会像画作一样突然被皇帝看上!
白桃桃猛地一拍桌子,眼睛亮得吓人:“对!就干这个!”
春晓被吓了一跳:“小姐,您要干什么?”
“干一票大的!”白桃桃蹭地站起来,瞬间恢复了斗志,“走,春晓,我们去寻找新的‘败家’目标!这次,必须找一家‘稳死无疑’的酒楼!”
主仆二人再次风风火火地出了门。这次白桃桃目标明确,要求极其苛刻:地段必须偏僻,最好在犄角旮旯,保证没多少客流;装修必须破旧,最好透着一股“马上就要倒闭”的衰败之气;菜品口碑必须差,差到人神共愤那种;老板最好已经心如死灰,恨不得立刻把店盘出去回老家种地。
按照这个“完美亏钱”标准,牙人很快就给出了几个选择。白桃桃亲自考察,连看了三四家,都觉得“还不够差”,差点把领路的牙人给整崩溃了。
就在牙人快要放弃这单生意时,他想起了一个地方。
“小姐,城西柳条巷口倒是有那么一家……小的本来都没打算带您去,那地方……唉,简直没法说。”牙人一脸嫌弃,“名字倒挺大气,叫‘客如云’,可您去瞧瞧,别说客如云了,耗子去了都得含着眼泪走。”
白桃桃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细说!怎么个情况?”
“那地段落魄得很,周围住的都是些穷苦人家,谁舍得下馆子?酒楼本身也旧得不行,听说屋顶还漏雨。老板是个老实人,但手艺实在……呃,一言难尽。之前也请过几个厨子,都干不下去。现在好像就一个老伙计撑着,一天到晚也见不着几个客人,纯粹等死呗。”
白桃桃越听眼睛越亮!就是它了!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破产加速器”啊!
“走!立刻带我去!”她迫不及待地催促。
马车七拐八绕,终于停在了一条狭窄破旧的巷口。一下车,一股混合着潮湿霉味和隔壁家劣质煤球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白桃桃忍不住用绣着金线的丝帕掩住了鼻子。
抬眼望去,只见一栋歪歪斜斜的二层小楼杵在那里,门脸灰扑扑的,招牌上的“客如云”三个字褪色得厉害,“云”字的那一横还耷拉下来半截,随风轻微晃荡,透着一股子凄凉。门口别说客人了,连个路过的人都少见。
白桃桃内心狂喜:就是这种气质!这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穷酸倒霉”气质!太对味了!
她深吸一口……呃,算了,还是别深吸了,抬步走了进去。
一股更浓郁的霉味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像是隔夜馊饭菜的味道扑面而来,白桃桃差点被熏个跟头。大堂里空空荡荡,桌椅板凳倒是不少,但都蒙着一层薄灰。只有一个头发花白、穿着打补丁短褂的老伙计,正靠在柜台后面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
听到脚步声,老伙计惊醒过来,揉着惺忪睡眼,有气无力地招呼:“客官……呃,二位小姐,用饭吗?”他显然对这个时候有客人上门感到十分意外。
白桃桃摆摆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很纨绔:“叫你们东家出来,本小姐是来谈买卖的!”
老伙计一愣,上下打量了一下白桃桃和春晓的穿着,意识到这可能是位真金主,不敢怠慢,连忙小跑着去了后堂。
不一会儿,一个愁眉苦脸、穿着半旧长衫的中年男人跟着老伙计出来了,想必就是这“客如云”的东家了。他见白桃桃如此年轻貌美且衣着华丽,更是疑惑:“不知小姐找在下,所为何事?”
白桃桃懒得绕弯子,用扇子指了指这破败的大堂:“你这店,卖不卖?”
东家一愣,随即脸上露出苦涩:“小姐说笑了……这破店,谁愿意买啊……不瞒小姐,在下确实早就想盘出去了,回老家凑合着买几亩薄田度日,也省得在这里日日亏钱,愁得头发都白了……”
“亏钱?”白桃桃捕捉到关键词,眼睛更亮了,“好!亏钱好!本小姐就喜欢做有挑战的买卖!你说个价,这店,我买了!”
东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试探着报了个极低的价格,几乎就是这地皮和破烂桌椅灶台的白菜价。
白桃桃一听,这哪行?这么便宜,亏起来不够痛快啊!她大手一挥,无比豪横:“不行!太低了!这不是侮辱本小姐吗?在原价基础上,再加两成!”
“啊?”东家和老伙计同时张大了嘴巴,足以塞进一个鸡蛋。活了半辈子,没见过这么讲价的!
东家结结巴巴:“小、小姐……您、您没开玩笑吧?这、这店它……它真的不行啊……”
“本小姐就看上它不行了!”白桃桃下巴一扬,努力演出那种“人傻钱多速来”的草包气质,“爽快点儿,卖不卖?不卖我找别家了!”
“卖!卖!卖!”东家生怕这天上掉下来的、镶着金边的冤大头跑了,连声答应,激动得差点给白桃桃跪下,“小姐您真是活菩萨!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他这声“活菩萨”倒是喊得情真意切。
地契房契很快交接完毕。原东家拿着那笔远超预期的银钱,千恩万谢,几乎是热泪盈眶地逃离了这个伤心地,生怕白桃桃反悔。
白桃桃拿着新鲜出炉的地契,看着上面“客如云酒楼”的字样,脸上露出了穿越以来最真心实意的一个笑容。
破产基石,终于到手了!
接下来,就是至关重要的“亏钱改造计划”!
白桃桃摩拳擦掌,将白府那位忠心耿耿但最近时常陷入迷茫的管家白福,以及新指派的、一脸懵逼的酒楼掌柜叫到跟前,开始宣布她的“伟大构想”。
“听着!咱们这酒楼,要重新开业,但要走一条前所未有的‘新路子’!”白桃桃站在依旧破旧的大堂里,意气风发地指点江山。
“第一,菜品!”她拿出一张单子,上面罗列着她苦思冥想的“必亏秘籍”,“以后咱们就主打这些!名字要起得浮夸,听起来像宫廷御膳,但实际内容嘛……越简单越好!比如这个,‘珍珠翡翠白玉汤’,就用白菜帮子、萝卜块加点豆腐,清汤寡水一煮!定价嘛……十两银子一碗!”
掌柜的手一抖,账本差点掉地上:“十、十两?!小姐,这……这怕是……”
“怕什么?贵才显得有格调!”白桃桃打断他,“还有这个,‘火山飘雪’,就是糖拌西红柿!一片红彤彤的西红柿撒上白糖,像不像火山飘雪?十五两!‘青龙卧雪’,来根黄瓜放盘子里,撒点白糖!二十两!”
掌柜的和白福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小姐是不是受刺激过度”的担忧。
“第二,服务!”白桃桃继续她的表演,“咱们的小二,不准主动招呼客人!客人进门,爱答不理!上菜必须要慢,最好能让客人等得花儿都谢了!偶尔‘不小心’摔个盘子什么的,增加点真实感!记住,咱们卖的不是饭菜,是‘爱来不来’的调调!”
掌柜的已经开始抹冷汗了。
“第三,环境!”白桃桃指着掉灰的墙壁和吱呀作响的桌椅,“不准翻新!就要保持这种‘历史的厚重感’!对了,在墙角、梁上,给我摆几个假的蜘蛛网模型!要逼真!这叫……嗯,‘复古破败风’,是一种行为艺术!你们不懂!”
春晓小声嘀咕:“奴婢只觉得像闹鬼……”
“第四,营销!”白桃桃最后掷地有声地宣布,“绝对不准做任何宣传!门口给我挂个木牌,上面就写:‘穷鬼免进,谢绝讲价’!咱们要做,就做京城最高冷、最不近人情的酒楼!”
一番话说完,大堂里鸦雀无声。掌柜的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仿佛已经看到了酒楼……不,是看到了自己未来凄惨的下场。白福管家也是一脸绝望,开始思考现在回老家养老还来不来得及。
“小、小姐……”新任掌柜颤巍巍地开口,“这……这怕是开门第一天,就得让人把店给砸了啊……不不不,是根本不会有人来啊!”
白桃桃叉着腰,信心爆棚:“要的就是没人来!放心吧!这次本小姐经过深思熟虑,保证亏得底朝天!连裤衩都不剩!”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银子如同流水般哗哗地消失,看到了破产的曙光就在前方!
而此刻,陆景明正在书房品茶,手下恭敬地汇报着白桃桃的最新动向。
“买了酒楼?‘客如云’?还如此经营?”陆景明指尖轻轻敲着桌面,眼中闪过浓郁的兴味和探究。
他实在无法将这些离谱的举措与“愚蠢”二字划等号。一次是巧合,两次是运气,三次四次呢?尤其是发生在白桃桃身上。
他沉吟片刻,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果然非同凡响。看似自断经脉,实则……莫非是‘大智若愚’,‘以奇胜正’?在京城这餐饮红海之中,另辟蹊径,以这种极端方式吸引眼球,打造独一无二的……‘受罪’体验?”
他觉得白桃桃的每一步,都蕴含着深意,等待他去解读。
“备车。”他放下茶杯,“我倒要亲自去看看,桃桃这盘棋,究竟打算如何下。”
“客如云”酒楼在一片“白家小姐是不是疯了”的议论声中,挂上了“东主有喜,重新开业”的牌子(虽然那牌子看起来也摇摇欲坠,毫无喜气),等待着(在白桃桃看来注定没有的)客人上门。
白桃桃坐在二楼雅间(同样破旧),捧着茶杯,看着楼下空无一人的大堂,心情是穿越以来从未有过的舒畅和期待。
“亏钱的感觉……真好。”她由衷地感叹道。
旁边的春晓和新任掌柜,同时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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