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憋在喻辞心里的一口恶气终于一吐为快,骂归骂,但他还是心软的将衣架上的厚衣服披在林潜瘦削到宛若柴骨似的身上,冷声呵斥道:
“找个地方坐着去,腿和腰是不想要了站那么久!”
边序搀着身体几经透支的林潜歇在角落,他难得眼神怨毒的看着秦知节跌坐在墙角久久消化不了宛若重磅炸弹似的信息惊慌失措又魂不守舍的模样,压抑下的情绪又登时像脱鞘而出的利剑,狠狠割人肉放人血:
“姓秦的你好意思自我感动的找他这么多年,你欠林潜的这一辈子都还不清!”
“你以为他舍得放弃自己好不容易从一个根本没人知道的小渔村堪比难于登天考上的克鲁弗莱,可是他没办法了,他不但要承受着那么多骂名,浑身上下被打出来的病已经让他没有办法再继续参与任何消耗体力和精力的实验研究。”
“你知道吗,他被人带走整整折磨了三天三夜,加上小喻老师亲手操刀的三天手术,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了。他那么一个好面子爱脸皮的人,你以为他愿意整天把自己不干不净挂在嘴上…!”
边序顿了顿,仰头抹掉汹涌的眼泪空洞的安抚着靠在他肚子上浑身颤抖的beta,堵上林潜的耳朵,随即而来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捂着脑袋失声抽泣的始作俑者撕碎泄愤!
“那么多人都在欺负他,可你在哪儿?要不是我和小喻老师早去了几分,恐怕林潜要当真被你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未婚妻找来的十几个轮流…!”
边序狠狠攥着拳头,青筋乱蹦,他将所有的隐埋在林潜内心深处的龃龉和满目疮痍通通摆在了明面上,让花尽心思找了他多年的alpha尽情欣赏。
“整整三天,我作为助手全程跟进手术,哪怕是浑身开刀接骨,打钢板钉钢钉,最痛苦的时候他都没有流一滴眼泪!”
“但当那个已经三个多月快要成型的孩子从他本来就发育不完全还被伤害被践踏到不堪入目的生殖腔剥离掉的时候他哭了,哭的撕心裂肺!他知道这一辈子他再难有做爸爸的机会了!”
秦知节一向自诩温驯谦和的脸迅速瓦裂,惊恐抽搐到抖如颠筛,他不可置信的瞪大满是血丝的双眸,在悲愤交加中嗫嚅着嘴唇却好半天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孩子…!
三个月的孩子…!
是他和林潜的孩子…!
beta本身受孕艰难,更何况,那次有孕,怕是林潜这一辈子唯一的一次机会!
喻辞守在门外,冷静漠然的从始至外像个途径此地的陌生人。
他懒得去看秦知节如何后知后觉的忏悔羞愧,下意识摸兜拆烟时,旁边的alpha窸窸窣窣拆开个棒棒糖,塞进omega嘴里。
甜滋滋的草莓味顿时充斥着整个口腔,喻辞换了遍脸颊含着,试图拯救拯救一再泛酸水的嘴巴。
屋内久久寂静。
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去打破这道异常沉重的屏障。
时间流逝,一秒一秒消逝,直到室内突然传出林潜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喻辞像是蓦地沉下了吊起来被狠狠鞭策的心脏,长出一口浊气。
哭出来了就好。
这么多年,他贯会的隐忍摧残着伤害着他本就经不住风雨的身体,他受的苦太多了。
走廊不远处,权知泽神色焦灼的揉着混沌的脑袋,避开来往的人,从另一个包间心急如焚的小跑过来。
他见着喻辞没什么表情的倚在门口,耳边捕捉到里面悲痛欲绝的哭声,算是极其有颜色的没有莽撞推门进去捉人,反倒第一次面对着喻辞支支吾吾,咽喉有些发紧:
“我哥呢?”
喻辞叼着棒棒糖偏头示意门内。
“他到底在干些什么啊?!”
权知泽忍不住犯嘀咕,也是没时间纠结里面发生了什么,难得板着他一向倨傲清高的脸,额角发紧的对着喻辞道:
“我妈昨天晚上让他连夜开车过来不是让他叙旧的!”
喻辞:“?”
“哎呀!”
权知泽急得上火,脚步连连打转,词汇的匮乏又不能够让他一下子把所有的事情描述的清楚:
“快让他跟着我们一块回去!喻诗出事了!”
清晰刺耳的一句话尖锐的钉入喻辞耳朵,他当即直起身,线尾下垂又好看的眼睛散发着时刻崩坏的怒意,揪着权知泽衣领语速极快又一字一顿的问:
“你说什么?!”
“你别着急,我妈都说了,喻诗的伤势已经趋于稳定——”
电梯到来的“叮”声打断了权知泽的话。
B区医院住院部白天来来往往不少人周转着复诊检查,哪怕前后两排六个电梯,汹涌的人流还是差点将权知泽和喻辞权释冲散。
权释一直握着他紧张到浸出冷汗的手心,他和喻辞被挤在电梯角落,同omega一样双目紧盯着不断向上攀升的楼层。
“我——”
一夜未睡让他双眼发昏,喻辞强撑着惊慌错乱的神色和权释对视,对方仿佛面对一切未知永远能第一时间组织出一套恰当又适用的对策,淡淡的苍松伏特加和那双深邃冷静的眸子顿时驱散了omega满身倦意与忧虑。
“别太担心,还有我在。”
喻辞重回冷静,紧握了握alpha的手感受着他给予的温度,拧着眉心点头。
病房在顶楼的单人VIP套房,几人到的时候,秦敏静正坐在床边,永远是一副气质高冷的女强人模样,噼里啪啦敲打着键盘处理着公务。
见人推门而进,她才合上电脑,平静从容的一扫而过逐一进来的三人。
等到视线落在带上门缓缓而至的权释脸上,她不禁眼底划过一抹错愕,紧接着两指推了推高挺鼻梁上的眼镜,像是自知理亏在等待着处于有利地位的喻辞打破僵持发问。
当然喻辞也给他这个面子,他上前看着还在挂水,一小只窝在病床上浑身青紫、半个脑袋被洁白纱布紧紧包裹住楚楚可怜的小姑娘,讽刺的抬起沉郁冷白的脸,开门见山道:
“这就是您照顾的人!”
“这是个意外,我在尽自己所能给她提供了最好的生活条件不是吗?”
秦敏静从容道。
喻辞却冷冷的不由失笑,厉声叱问:
“所以呢?您所认为的最好条件是给她提供了一个被霸凌、被欺辱、被差点猥|亵和要了她半条命的贵族学校,还是现在成日砸着钞票才能住进来的VIP病房?”
“我不知道秦知节和权知泽您是如何养大的,但如果您只想要秦敏桉的那点为数不多的股份而看起来像是被迫在养喻诗——”
喻辞态度硬冷,直截了当一针见血的挑明了道:
“不想养没人逼你养,但凡您要是说一句不愿意我大可以随时将她接走。”
“我请您别把曾经带给您伤害的妹妹的孩子当成枷锁,对不起你的是秦敏桉,不是喻诗!”
“喻词你在瞎说什么啊!”
一边的权知泽突然风风火火的攥住喻辞衣领,双目圆瞪,扬起的躁怒音调立马高了八个度:
“你TM说话客气点!我妈她一个人带着孩子还要工作本来就分身乏术,她是愿意让喻诗受到伤害嘛!”
“所以他说了没能力就别揽活!”
苍松伏特加冷峻的威压和寒意铺天盖地的席卷着权知泽的神经末梢,他被权释还算客气的冰凉眼眸看的一哆嗦,基因压制的恐惧很快让小alpha沉着发白的脸,松开喻辞往后退。
“明天——”
秦敏静表情冷淡的再次开了口:
“我已经请了律师,明天在警局处理这件事,既然你来了,那就跟我一起去吧。”
当晚喻辞陪床,秦敏静也乐得清闲。
虚与委蛇的送走了那对母子,喻辞小心谨慎的再检查了遍喻诗的身体,翻看她床头堆放着整齐的各类检查报告——
肺部感染,脾脏破裂,右眼被尖锐的利器划伤,庆幸的是没影响到眼球。
伴随着浑身上下各式各样的青紫肿胀,伤情鉴定被定在了七级。
喻辞冷着眼睛接了点热水,小心翼翼擦拭着小姑娘裸露在外但没有一丝能让人看得下去的皮肤。
私|密的地方拜托给了前来换药的小护士。
喻辞拖着疲惫的身躯刚出房间,入目是权释撑开沙发床,笨拙的研究着牛马边序加班加点送来的被褥床单。
“要不…你还是去外边定个酒店吧…”
喻辞好心劝道。
沙发床不小,但两个成年男性挤在一块就显得有点憋屈,更何况权释是谁,含着金汤匙长大的权氏太子爷,那可是走在大街上只要喊一声他累了,任何一家属于权氏集团名下的五星级酒店敞开了大门任他挑选服务!
“你不是说喻诗还不太稳定,得撑过今晚才能看嘛…”
权释尽量让他铺在沙发上的床单看起来平展整洁,可事与愿违,能搞定世界级难题的权大少,此刻被一张床单和两床被子打败的体无完肤。
相比他,喻辞在曾被林潜调侃还算“饿不死自己”的自理能力上建树起无与伦比的信息。
omega忽略掉某人已经被惯到只会认为他和自己睡在一张床上的意识,他从权释手里接过床单被罩,三两下将杂乱无比的小床收拾的井井有条,甚至连替喻诗擦完身子都小护士也不禁感慨道:
“小弟弟这手法娴熟的,还让我以为碰到同行了呢。”
旁边放着温热的粥饭,两人对付了口又重新回到喻诗床边。
小姑娘呼吸逐渐平稳,但偶尔梦中会惊惧到颤抖着身子痛苦嘤咛,每当那时,喻辞便会用温热的掌心包裹住她瘦小的手,抚平那份来自陌生地方不安的躁动。
“等到喻诗好的差不多了,带她回家住吧。”
权释的话让喻辞微微怔愣,紧接着,alpha低沉温和的声音再次传来,“我之前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赵管家过两天会再添置些小姑娘用得上的东西。”
“在来这的路上我问过了祖父和爷爷,他们说年纪大了,有个小姑娘能陪着他们热热闹闹的是他们晚年的幸运。”
“谢谢。”
喻辞喉结一动,浅棕色的瞳孔倒映着权释抿唇微笑的脸,心底氤氲蒸腾着丝丝热气。
alpha却牵住他垂在身侧隐隐发冷的手,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听你说这两个字——”
“你知道我在等什么,哪怕你现在有顾虑不愿意,依然选择不信任,但我很想告诉你的是,我永远只会无条件站在你这边,你可以用五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哪怕一辈子来考验这句话。”
“可我会很不安心。”
喻辞心中微微一颤,赧然一哂道:
“你只是不了解我权释,我不好的,了解我之后就会讨厌我了,你对我太好了…”
——太好到什么也没有的我,甚至连一句喜欢的承诺也不敢给你。
“傻瓜。”
权释吻了吻他的发侧,声音低沉缱绻:
“你什么都给我了,在很久以前。”
——你如约守了那个再见的承诺,虽然少了盆茉莉,还整整过期了十三年。
“这个秦家两姐妹之前到底是有什么过节啊,我听林潜说闹得还挺大的,血亲之间隔了血海深仇,秦知节的母亲好像还发过誓,说她此生断然不会再和喻词的母亲相见。”
边序开车跟着前面秦敏静的车子前往警局,路过红灯时多嘴八卦了句。
喻辞也没隐瞒,毕竟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靠在权释肩头浅眠补着觉,瓮声瓮气的道:
“左右不过一个情字。”
“都市家庭狗血伦理剧?!两姐妹爱上同一个男人!所以那个男的是喻谧教授还是秦知节父亲!”
边序嘶的倒抽一口冷气。
“你再打断我一次我就不说了哈。”
喻辞困的没什么耐心,微松着神情满声倦意:
“情又不单只能指爱情,我就这么说吧,当年还算得上能在淮沧叱咤风云的秦家老两口,比较偏爱小女儿一点。”
“啊?”
边序震惊:
“没什么意义吧,我不是记得她们姐妹两个是双胞胎嘛!”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心脏都不在中间长着,偏心其中一个很正常。”
喻辞若有所思:
“其实也不能说不爱,只是对秦敏静,没有秦敏桉那么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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