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是流逝的,为数不多一晃而过的绿化带淹没在一片商业楼后,鸣笛声、叫卖声、笑闹声,一瞬间被冬日难得晴空下的红绿灯井然有序的指挥着,看似杂乱无章又极具目的的汇入潮流,隐没进这座城市里无数条纵横交错的血管中。
喻辞像是累了,埋在权释精瘦有力的肩头,半晌后汽车重新启动,他才慢悠悠的撑开敛住神色的眼皮,无所目的又涣散的静静眺望着:
“盛极必衰,没有人能永远待在顶峰巍然不动,就像当年秦家走了下坡路,也只能想到让刚好处在议亲的年纪的两个女儿用联姻来维持家族地位不再被挤兑下去。”
边序嘴巴控制不住的张成“O”型:
“…不会让秦知节他妈和权家联姻了吧!”
“倒也没那么明目张胆的偏心。”
喻辞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接着说:
“秦家二老是带着两个女儿一块去权家做的客,事后,现在已经过世的权家老大——也就是权释的大伯,看上了性格更为灵动活泼的秦敏桉。”
喻辞对这个所谓的母亲没什么印象,五岁那次发病差点要了他的命,以前的记忆早跟着病痛付之东流。自他有记忆以来,便是秦敏桉在生下喻诗后郁郁而终,所以叙述起这些陈年旧事,他索性直接用名字代替。
“那时候秦家二老并不知道两个女儿都已经心有所属,秦敏静沉闷,不敢违背父母意愿,不过权释大伯选了妹妹,她也怕日子太长恐有变数,存了私心将心上人带给父母过了过眼,听说婚期都定了下来。”
“那后来…怎么嫁给权家老大的是秦敏静呢?”
“这不就到了她俩反目成仇的地方了嘛。”
喻辞说书先生似的卖了个关子:
“秦敏桉可不是任人宰割的性子,她自己设计,在联姻之前送了权家和秦家一份大礼——”
“假装车祸身亡,完美的来了个金蝉脱壳和我父亲私奔了。联姻又不能不进行,毕竟秦家能分的清得罪一个名不见转的后起之秀和已经在淮沧一家独大的权家孰轻孰重。”
“我靠,原来喻教授还是个性情中人啊,年轻时竟然有如此让人热血沸腾的经历!”
边序啧声感慨。
“想什么呢,我父亲一早知道秦敏桉要被送去联姻已经心死如灰了。当他得知母亲为了他假死脱身,是不愿意接受这份不被父母祝福的感情,当即是要将她送回去的。”
喻辞轻叹一声:
“奈何母亲以死相逼。”
“担心恐生事端,后来他们移居到了国外,本来一切确实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可变数出现了——”
omega神色蓦地暗淡,语调竭力压平:
“他们出生的第一个孩子在五岁时,由于高烧救治不及时,连带引发了严重的基因疾病,在当时能被治愈的概率几乎为零。”
“对于生活只够茶米油盐的他们来说,放弃这个孩子是最好的选择,但秦敏桉不愿,甚至挺着大肚子,宁愿暴露自己假死带着孩子回国向母家求救,这才造成了后面种种。”
“原来如此……”
边序沉溺在思绪中嗟叹到无法自拔,他难得预感不对,越发紧绷的神经忽然从喻辞的只言片语当中抓到了什么,可是只是一瞬间,思绪化作流光极速消失。
等到缓过神,驾驶座后椅背突然不轻不重挨了喻辞一脚。
直击心窝的冲击力刺激的边序差点原地跳出车窗当场毙命,他攥紧方向盘“嗖嗖嗖”的将吓得四散的三魂七魄捉回来放进肚子里,停好了车解开安全带才抚着突突直跳的胸口暴躁大叫:
“我靠小喻老师,开车呢!不要命啦!还有旁边那个!你也不管管他!”
权释面无表情随口一说:
“我没名分,暂时管不着。”
一唱一和闹得喻辞头疼,他不欲多谈这个话题,声音沙哑慵懒的问:
“林潜呢,他怎么样了?”
“好着呢没大碍,昨晚送你们到了之后他发消息给我说已经回网吧了,不过——”
“那个姓秦的臭王八蛋还在死粘着人!”
说到这儿,边序眼睛瘆亮,话里话外隐忍着不耐烦的愤愤,磨牙吮血的意味都快冲到喻辞脸上。
omega不置可否,不过十分理智客观的分析道:
“这次碰到秦知节不算坏事,林潜那性子你我都清楚,闷骚爱面子,死犟又不肯服输。三年前的事是直接把最骄傲的他拍进泥泞里摩擦,你看他像是走出来了,白天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撩猫逗狗,每到深夜其实过的比谁都痛苦。”
“势必得要给他那铜墙铁壁的心开个口子,把发脓腐烂的肉挖干剜净,他才能真正走出来。至于后面的事咱们帮不了他们,只要姓秦的小子别伤害林潜就让他俩闹去吧,解铃还得系铃人。”
喻辞眉心紧锁,一连好几天的烦心事像是洪水找到了宣泄口一般声势汹汹的朝他扑面而来,他头痛欲裂,仿佛脏乱混浊的水发疯似的涌进口鼻,拿捏蹂|躏着脆弱的肺,抑制着他的呼吸!
喻词、林潜、喻诗。
喻辞摇摇脑袋晃走试图趁他烦乱攀上心绪的疲倦和被虫蚀似的茫然,他开门下车,整个酸疼的脊柱仿佛被棍子撑着,眼前景物控制不住的扭曲模糊。
他从模糊不堪的视线中分辨出了秦敏静和律师下车朝向警局的背影,喻辞驱使着身躯向前,但僵硬的脚步虚浮的东倒西歪。
显然权释发现了不对劲,alpha眼明手快的扶住了差点一头栽下去的人,眉头一拧连忙低声问:
“怎么了?哪不舒服?”
喻辞摇头勉强的说“没事”,但突然面色一白,血液疯狂在身体里乱窜,直到四肢百骸的痛楚猛烈的挤压到痉挛的胃部,他瞪大了眼睛神色一震,推开权释扶着旁边的树一阵强烈干呕!
“呕……!咳咳咳…!”
一早起来没吃饭的胃自然什么都吐不出来,喻辞只是痛苦干呕的声音足以让边序神色一紧,他以为是晕车了,赶紧去一边的商店买了瓶水。
拧开瓶盖三两步快速走过去时,alpha半抱着快要虚弱的人一抬头,猩红的液体无声从喻辞鼻腔流出,飞快的划过白皙的下巴滴落,边序登时吓得连连结巴:
“鼻鼻鼻血…小喻老师你流鼻血了!”
“慌什么…”
喻辞扯唇牵强一笑,他嘴里又苦又酸,由着权释擦掉“滴答滴答”浸红水泥地面的血,像是废了好大的劲才把三个字从嗓子眼挤压出来。
“喻辞。”
权释锁着那摊染红了的纸张和omega鼻腔淌出温热的、拭也拭不完的血液,染着叵测不明的低沉嗓音强硬又命令的意味十足:
“处理好喻诗的事后立刻跟我回医院复查!”
警局休息室,秦敏静和对方家长?楚汉分明的各坐一边,富太太们挺着各种医美技术支撑起来花朵般娇嫩的脸蛋,神色自若的像是坐在自家客厅品鉴下午茶点。
她们洋溢着轻松的笑脸,兴致高昂的讨论着最新款的包包和穿金戴玉的首饰,似乎并不把接下来将要到的暴风骤雨放在眼里。
秦敏静第三次看向腕上做工精致价格不菲的女士手表时,年轻的男警察蓦地推开的休息室的门——
喻辞那张冲过水缓和了却仍然苍白的小脸登时出现在了会客厅,也仅仅引发了来自各位富太太们几秒钟上下巡睃的轻蔑打量。
“既然人都到齐了,也就不再耽搁大家多余的时间了,我这边,简单的将所了解的情况向各位陈述一遍。”
中年女警察声音沉稳坚毅,她鼻梁上的眼镜一闪锐利的光,随后坐下,双手自然交叠放到桌面,紧接着,游移的视线忽然停到了搓着指甲的一位富太太身上。
“我们接到了秦女士的私人律师报案后,出警去了贵族中学本部进行调查,的确发现,您三位的孩子对秦女士名下的小孩存在着长期欺辱霸凌的情况。”
“欺辱霸凌?”
金太太十分轻蔑的瞥开眼神挑唇一笑:
“警官,您这话就说的有点过分了吧。”
“他们不过也就是些十二三岁的小孩子,打打闹闹耍着玩而已…伤着了赔点医药费不就好了。您这倒好,一张嘴直接给我们家孩子扣了这么大一顶脏帽子。”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
右边年龄小点的太太一张嘴就是尖酸刻薄,她看向秦敏静双手环臂冷哼了两下,旋即翘起二郎腿,身子逐渐向桌子倾斜:
“权太太,哦不秦敏静,该不会是你自己没本事赚不到钱了,想故意用你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孩子跟我们讹一笔吧?”
“陈太太,注意你的措辞!”
律师严词厉色的打断她,将公文袋里喻诗的伤情鉴定以及住院期间的花费交给女警察:
“这些是喻诗小姐的伤情鉴定,还请警官交给她们过目。”
女警察翻看了两下,本就不悦的神色更加蹙紧了眉头,她将鉴定书推到另一边,重新持手问道:
“那么请问秦女士,您这边想如何调节?”
“调节?”
喻辞沉沉发声,他靠着椅背双腿自然交叠,修长的指尖敲击在会客厅的玻璃桌面上,规律沉闷的“噔噔”声仿佛撞击着心脏的钟鼓。
少顷,他抬起眼皮,锐利的眸光一扫而过面色难看的三位富太太,磅礴的气势铺天盖地的碾压过去:
“我们不需要调节。未成年?我看几位游刃有余的处理方式恐怕你们家的小孩不少犯事吧?”
“钱,我们有的是,医药费,我们不需要!我唯一的诉求,是我妹妹现在什么样子,我就让他们家的三个孩子变成什么样子!”
“哪里来的野孩子在这放肆!”
金太太怒不可遏,腾的站起圆润的身子,指着喻辞破口大骂:
“你妹妹?你妹妹连我儿子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给你们点好脸色赔点钱赶紧接住了!否则别怪我们不奉陪!”
“金太太!这里是警局!注意你的情绪!”
女警察“砰”的一拍桌子怒生呵斥!
“他都说要把我儿子打成残疾了我怎能冷静!”
女警官顿时讽刺一笑:
“原来您也知道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小姑娘快要残疾了…!”
金太太珠圆玉润的脸上闪过几分错愕和青白,她踉跄的退了半步,不过黑白分明的眼睛咕噜一转,忽然像是什么都明白了的样子,指着喻辞一行人和警察怒极反笑,
“好啊,你们竟然是一伙的啊…那还有必要调节吗!朱静,曹雪,我们走!”
“嗵”!
重物撞击玻璃划过桌面的刺耳声,顷刻间磨灭了整个会客厅的剑拔弩张!
所有人目光一齐朝着正中间蓝色的金属徽章看去,女警官霎时面色剧变!
飞鸟徽!
红色权限的游隼图腾!
她不可置信的挺直脊背站起,瞪大了眼睛惊恐的凝视着边缘气质高冷沉稳的少年,半晌之后,女警官像是消化了如此令人惊愕的消息,手心贴在胸口无比恭敬的朝着喻辞鞠了一躬。
空气中的压力无声,没人不知晓飞鸟徽的含义!
就连从始至终不曾发表言论的秦敏静也在克制沉淀着惊措的情绪,紧攥着大衣衣角仓惶又矛盾的看着身边人。
视线汇聚中心的喻辞不紧不慢的推开凳子,他居高临下的睨着目光透着死灰般的三个富太太,唇齿缭绕而出的每一个字带着深深的冷硬和审判:
“我想你们可能是你错了,权氏并没有说想要屈尊降贵和你们谈判。自己作恶多端的时候,可曾想过那柄悬在别人头顶的利剑某天变成你们自己的审判之剑!”
“好了,现在可以散了,还请三位太太静静在家等候权氏的律师函,他们会让你们赔到倾家荡产,后悔生了这几个孽障!友情提示,别逃的太远哦,我想TBT总有办法从天涯海角找到任何蛛丝马迹,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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