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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伞影书梦

古城偎依山阴,岁岁烟雨缠绵。

今晨乌云压境,天光骤暗,未几便闻狂风裹挟雨珠砸于青瓦,噼啪作响。

寒灯纸上,梨花雨凉。

我于案前誊写古籍,宣纸被穿堂风掀起一角。

冷雨挟着湿气漫进来,喉间蓦地发痒,我以袖掩唇轻咳两声。

珠钗恰巧捧着药盏进来,见状慌忙搁下瓷碗,疾步去关那雕花木窗。

她转身时杏眼含嗔:“金钗这蹄子愈发懒怠了,今日她当值……”

话音未落,我已将狼毫搁上青玉砚台。

“珠钗。”我声音不重,“薛夫人如今掌着对牌钥匙,你这话若被听去……”

后半句化作一声叹息。

小丫头顿时红了眼眶,手指绞着衣带不敢再言。

这丫头自小伴我长大,性子最是赤诚。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庆府早非旧年光景。

我姓庆名雨,落地时便不良于行,母亲为我遍访名医,奈何收效甚微。

母亲出身路城孤氏,本是庆府明媒正娶的主母。

前年赴佛诚寺为父亲祈福,归途遇暴雪封山。她素来体弱,在山上熬了月余,回来便一病不起,不久与世长辞。

薛姨娘就是那时扶的正。

父亲向来耳根软,不过半月,印雪堂的湘妃帘就换成了薛氏最爱的绛红色。

而我搬进了偏院的水寒堂,整日与诗书为伴,倒也落得清净。

只是薛夫人总疑我藏锋,常遣人在回廊下窥探,又安排金钗做我侍女。

无功而返,当是必然。

“推我去外边走走。”我望向窗外梨花,淡淡道。

珠钗正收拾药碗,闻言急道:“少爷仔细着凉!这雨……”

“无妨。”我指了指檀木架上的狐裘,轻轻说,“给我披上吧。”

*****

雨幕中的亭台楼阁宛如水墨晕染。

路上人们偷瞄的眼神,大约在笑话瘸子还要冒雨赏景。

珠钗却兴致勃勃,倒像只淋了雨却依旧欢喜的雀儿。

行至风雨楼时,珠钗的云鬓已沾满细密水珠。

我指了指二楼楼层,道:“去那里歇歇吧。”

她眼睛一亮。

二楼雅座正对着戏台,台上伶人唱着《牡丹亭》。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的调子混着雨声,竟有几分凄凉。

我们在戏楼听了几场曲,归途发现门口的油纸伞不翼而飞。

珠钗气得跺脚:“怎得还有偷伞贼?”

我笑笑,望着檐角滴落的雨帘:“找戏楼掌柜再借一把便是。”

待她转身进店,天地间忽然安静下来。

雨丝斜斜掠过黛瓦,让我想起那句“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正出神,忽听得清朗一声:“公子可是在数雨帘?”

我抬眸望去,只见一袭墨衣立于烟雨之中。

那人身姿颀长,衣袂翩然,腰间悬着一枚青玉佩,在雨雾中泛着温润的光。

他执一柄素伞,笑着看我。

“雨帘万千,如何数得尽?”我指尖轻握轮椅,“公子说笑了。”

他低笑一声,声音如清泉击石:“数不尽,却看得痴。庆公子好雅兴。”

我一怔,他竟知我姓氏。

“在下墨砚。”他向前一步,素伞微倾,为我遮去飘摇的雨丝,“途经此地,见公子独坐听雨,不由驻足。”

我忍不住看向他。

他的眉眼生得极好,眼尾微微上挑,却因眸中沉静而减了三分风流,多了七分清贵。

雨水沾湿了他的衣角,他却浑不在意,只将伞又往我这边偏了偏。

“墨公子从何处来?”我问道。

“京城。”他答得简洁,却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递与我,“雨气寒凉,公子衣衫已湿。”

我知他无恶意,接过手帕,道:“公子认识我?”

墨砚微微一笑:“庆氏嫡子,才名远播。虽深居简出,却瞒不过有心人。”

雨声渐密,打在他的伞面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我望着他执伞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如玉,分明是养尊处优的公子。

京城来的人总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他这般人物,为何会出现在这座烟雨小城?是为寻仇?避祸?抑或……

“墨公子来此,所为何事?”到底是好奇居多,我这才问道。

他眸光微动,似有深意,也不躲闪:“寻一故人。”

“可寻到了?”

墨砚的目光忽然变得深远,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雨声淹没:“寻是寻到了,只是不知……”

恰在这时,我忽觉喉间如蚁行,执素帕掩唇轻咳。

墨砚话音停滞,檀香幽微,他已近前半步,伞面倾覆如垂翼,他广袖翻飞间露出半截青玉腕骨:“公子当心染了寒气。”

声若松风过涧,却比方才更添三分涩意。

“无事。”我缓过气息,“这古城地处偏僻,寻故人恐非易事。公子可寻得住处?”

话至此处,连我自己亦觉讶异。

素来不与人往来的我,竟对这来历不明的墨衣郎君生出几分故旧之感。

墨砚眼中流光倏忽,似惊鸿掠影:“故人踪迹难觅,暂未寻得归处。”

我大抵是病糊涂了,道:“若公子不嫌堂中简陋,可暂歇片刻,待雨停后再做打算。”

墨砚眸光微动,似有星火一闪而过,却又很快隐于沉静:“如此……叨扰公子了。”

檐角滴落的水珠敲在青石上,清脆如琴音。

珠钗执伞而来,见墨砚在我后边要推我,杏眸圆睁。

我转过头,与他说:“不妥。”

墨砚闻言,身子一僵。

“是我唐突了。”他微微后退半步,唇角含着三分笑意,“只是这青石路雨后湿滑,庆公子的轮椅若是无人扶持,怕是容易颠簸。”

珠钗赶忙到我身侧:“你是谁?我推少爷便是,你不必操心。”

“珠钗,不得无礼。”我轻咳几声,“此人来自京城,未寻得合适归处,需在我院子歇息几天。”

珠钗很警惕,附耳与我道:“少爷,此人身份不明……”

我笑笑:“无碍,我一介病秧子,难道还遭人记挂?”

珠钗嘟囔:“少爷不应妄自菲薄。”

她转头与墨砚说:“你站一边,我推少爷就是,不必劳烦。”

墨砚沉默片刻,神色隐晦,抬眸道:“不若这样,姑娘推车,我来执伞,两不相碍,如何?”

珠钗想了想,倒是好法子,豪爽答应。

行至庆府门前时,守门的小厮见了墨砚,先是一愣,随即慌忙行礼。

墨砚却只是微微颔首,侧身让珠钗推着我先行。

“墨公子对庆府似乎很熟悉?”我忽然开口。

一路无需我们告知,他略微向前,心中却有方位。

他脚步一顿,转头看我:“幼时曾来过此地,途经庆府,便记下了。”

我心头微动,正欲再问,却听府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薛夫人身边的李嬷嬷带着几个丫鬟匆匆迎出来,见了我便堆起笑脸:“大少爷回来了?这位是……”

她的目光在墨砚身上打量,带着几分探究。

墨砚不卑不亢地拱手:“京城墨氏,行七。”

李嬷嬷的脸色瞬间变了。

我素来不喜这些事,见她脸色不妙,猜想当是京城权贵。

她连忙退到一旁,连声道:“贵客临门,是老奴眼拙了……”

墨砚却不再多言,将纸伞收了起来。

珠钗推着我入府时,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墨砚目光沉静如水。

水寒堂内,雨打窗棂如珠落玉盘。

墨砚目光拂过满架竹简,忽凝在我案前未干的宣纸上:“公子笔走龙蛇,竟有三分颜筋柳骨。”

“不过消磨残生罢了。”我苦笑,见他眉间川字愈深,“墨公子已到故人地界,为何反添愁绪?”

檐外雨声渐急,他墨色衣袖扫过青瓷笔洗,带起细微涟漪。

檀香忽浓,他道:“怕故人前尘尽忘,又恐唐突相认,徒惹惊惶。”

我心尖一颤,料想到了什么,又迅速否决内心想法。

珠钗恰在此时捧姜汤入内,氤氲热气间,墨砚已退至光影交界处,半面神色俱隐在阴翳中。

待雨歇云收,便不见他踪影,走时只留下一把素伞。

薛夫人屈尊到寒水堂,往我正厅扫过,又看我几眼。

我只笑:“半炷香前的时间墨公子便走了。我只在外听曲,见墨公子无处歇脚,这才让他往府上做客,不明他身份。”

薛夫人这才宽心,走了。

我将素伞斜倚在书案旁,正欲提笔续写昨日未竟的文章,忽见伞骨上浮现一行清隽小字:

「公子案头所阅,可是《南华经》?」

笔锋飘逸如行云流水,墨色却淡得近乎透明,仿佛被雨水晕染开来。

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微微一怔。

却为庄子的《南华经》。

呆愣半晌,我将伞挪至灯下:“君知《南华经》,那‘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在君看来,何为至人?”

伞面浮现答案:[不为外物所役,不被虚名所累,心若止水,自在随心,如那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的大鹏,此谓至人。公子深居简出,不为府中琐事烦扰,一心向学,倒有几分士人风采。]

这伞知我。

我接着问:“若至人入世,面对流言蜚语、恶意揣测,又当如何?”

伞骨的墨迹如溪流般蜿蜒:[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至人当守本心,不为外界所动,正如庄子拒入仕途,逍遥尘世,任他人评说。公子身处庆府,遭人窥探,却能泰然处之,已然做到。]

我正欲回应,珠钗端着宵夜进来。

我把伞放到一边,笑着和珠钗聊了几句。

待她离开,伞骨旧字消失,又现新字:[夜深了,公子早些安歇,来日再叙。]

我轻抚伞身,将伞小心收起后,躺在床上,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与伞对话的场景。

此后几日,雨过天晴,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书案上。

我每日都会与伞交谈,从《南华经》到诗词歌赋,从山川日月到人间百态。

它的见解独到,倒像是我知音。

一日午后,我坐在庭院中晒太阳,将伞置于身旁。

微风拂过,伞骨轻轻晃动,一行字迹悄然浮现:[今日阳光正好,公子可愿去城郊走走,欣赏山景?]

我顺了他的意,吩咐珠钗备车,将素伞小心地放在身侧。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辘辘的声响。

离城郊越近,便见一片开阔的湖面,碧波荡漾,倒映着蓝天白云。

珠钗推着我沿湖畔小径前行,微风拂面,带着淡淡的水汽。

“此处甚好,珠钗,你到处转转,留我一人在这即可,半刻钟后来找我。”我轻声道。

珠钗不大放心,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不过多久,身侧的素伞忽然微微一颤,伞骨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我低头看去,只见伞骨上的墨竹纹路竟如水波般流动起来,仿佛被风吹动。

墨迹晕染,伞自动撑开,伞面如水波荡漾,渐渐泛起一层莹润的光泽。

下一瞬,伞柄脱离我的掌心。

“庆公子。”一道清朗的声音自风中传来。

我心头一震,掀起眼皮看去。

素伞化作点点流光,如星子散落,又在空中汇聚成形。

白衣翩然,墨发如瀑,那人踏着细碎的光影,自半空缓步而下。

正是墨砚。

他足尖轻点地面,衣袂翻飞间,腰间青玉佩轻晃。

“墨公子……?”我指尖微紧,扣住轮椅扶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疑惑的思绪,“原来……伞是公子所化?”

墨砚颔首:“是,也不是。”

他向前一步,袖间又带起淡淡的檀香:“我本是山中灵物,因缘际会,得了一缕人间气息,化形为人。”

我怔然。

灵物化形,本是志怪传奇中的故事,如今竟活生生站在我面前。

墨砚眸中浮起几分追忆之色:“三百年前,我初生灵智,曾遇一落魄书生,他双腿残疾,却心怀锦绣,与我论道三日,引我为知己。可惜他寿数有限,未能见我化形。”

他眼中情绪翻涌。

我心头一震,低声问:“那日公子与我说的故人,是他的转世?”

墨砚眸光落在我身上,温润如春水:“嗯。”

风过湖面,涟漪层层荡开。

他向前一步,俯身与我平视:“庆雨,你便是他。”

伞骨轻响,旧梦乍破。

茶烟未冷,故人已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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