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祈祷着，希望再次睁开眼时，眼前的雕花木床、丝绸床帐都会消失。
可等我再次睁开眼，帐顶的缠枝莲纹依旧清晰，窗外的天色却已经黑透了，只有廊下的灯笼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一片昏黄的光晕。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夫人端着个食盒走了进来。“瓷儿，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娘担心你。”
她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鸡丝粥，米粒熬得软糯，飘着淡淡的鸡汤香。
她拿起陶瓷勺，舀了一勺轻轻吹着，“来，吃一点，垫垫肚子。”
“我还不饿。” 我别过头。
“怎么能不饿呢？” 她把勺子递到我嘴边，声音温柔得像棉花，“你都三天没吃东西了，身子怎么扛得住？听娘的话，就吃一口。”
我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宠溺，拒绝的话哽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是啊，我现在这幅身子虚弱得很，不吃东西怎么行？我轻轻张开嘴，温热的粥滑入胃里，带来一丝暖意。
“怎么样？要不要再来一碗？” 她见我吃了，眼里泛起笑意，小心翼翼地问。
我摇了摇头。
“那娘在这里陪你。” 她放下空碗，顺手拉过被子，给我盖得更严实些。
“我想一个人静静，你也早点休息吧。” 我低声说，那个 “娘” 字在舌尖打了个转，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她再好，也不是我的亲娘。
“你这样，娘怎么放得下心？” 她眉头又皱了起来，担忧的眼神像网一样将我罩住。
“让彩霞进来陪我吧。” 我忽然想到，或许可以从这个丫鬟嘴里，多打听些关于这里的事。
“好。” 她没有多想，站起身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彩霞，进来。”
“夫人，您叫我？” 彩霞快步走进来。
“你在这里陪着二小姐，好好照顾她。” 二夫人细细叮嘱着，临走时又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的牵挂，浓得化不开。
门被轻轻带上，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彩霞两个人。
“彩霞，你坐，陪我说说话。” 我声音轻得像风中的柳絮。
“是，二小姐。” 彩霞应声，她搬了张绣凳在床边坐下。她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背脊挺得笔直，显然是常年规训养成的习惯。
我问道：“彩霞，你实话告诉我，我现在…… 是在什么地方？” 我的目光诚恳地落在她脸上，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祈求。
彩霞闻言抬眼，语气里带着质疑：“二小姐，您当真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吗？这是秋府啊。”
我沉默着摇了摇头：“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像是第一次见。你能跟我说说和秋府相关的事情吗？”
“那好吧，我给二小姐讲讲。” 彩霞先是叹了口气，随即像是想起什么，眼神亮了亮，却又板起脸，“不过二小姐得先喝夫人给您熬的鸡汤，再把安神药喝了，不然我可不敢多说。”
我点点头，现在也只能听她的：“好，你拿来吧。”
彩霞转身从食盒里端出白瓷碗，鸡汤表面浮着层金黄的油花，飘着两三片香菇。她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到我嘴边。
温热的鸡汤滑入喉咙，带着浓郁的鲜香，可我却尝不出半点滋味。
喝完鸡汤，她又端过那碗黑漆漆的药汁，我皱着眉一饮而尽，苦涩瞬间蔓延开来。
我看着彩霞说：“现在可以说了吧。”
彩霞放下碗，重新在绣凳上坐好，语速不紧不慢：“二小姐，其实今天夫人也都说了，您是秋将军的二女儿秋瓷，您有个姐姐叫秋姿，比您大2岁，您们姐妹俩从小就亲厚，她还为您掉了好几回眼泪呢。” 她顿了顿，像是在搜刮记忆，“差不多也就这些，其他的…… 也没什么特别的。你还想知道些什么？”
“那…… 现在是何年？当朝皇帝是谁？” 我追问着。
彩霞歪头想了想，脱口而出：“二小姐，现在是道光二十五年啊，当朝自然是道光皇帝。”
“道光二十五年……” 我喃喃重复着这个年份，脑子里 “嗡” 的一声。道光帝，那不是清朝末年了吗？再过十几年就是第二次鸦片战争，紧接着就是一系列丧权辱国的条约…… 我浑身一凉，像是掉进了冰窖。
我定了定神：“那夫人……” 话刚出口又连忙改口，“我是说，我娘…… ” 我本想问些更深入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实在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哦，您说夫人啊。” 彩霞一脸茫然地看着我，“夫人还能怎么着？就守着将军和您姐妹俩过日子呗。夫人当年和将军可是京城里人人羡慕的一对呢。” 她说着，眼里泛起些笑意，可也就到此为止了，没再多说一个字。
“这样啊。” 此刻我也不知该问点什么。
彩霞见我神色落寞，柔声安慰道：“二小姐，您别着急，慢慢养着身子，总会记起来的。许太医说了，您这是中毒伤了神，不是什么大事。”
我没接话，只是望着跳动的烛火发呆。
这一夜，我睁着眼睛到天明，帐外的灯笼从亮到暗，又从暗到亮，每一刻都像是在煎熬。
我怎么也不能接受，自己竟然穿越到了这样一个风雨飘摇的年代。这分明是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在这个陌生的清朝道光年间，我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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