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不知多久,直到眼泪干涸,我才缓缓抬起头。窗外的阳光依旧刺眼,膝上的丝绒盒子也依旧沉默地敞开着,像一个无声的嘲讽。
我需要一个出口,一个能承接我此刻巨大混乱和悲恸的容器。几乎是下意识的,我拿起了手机,手指颤抖着,在通讯录里找到了那个不久前才存下的号码——沈芷薇。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喂,晚晚?” 她的声音依旧那么温柔,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不真切的暖意。
“芷薇……”我一开口,声音就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我看到了一些东西……在顾承舟的房间里……”
“怎么了晚晚?你别哭,慢慢说。”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担忧,“你看到什么了?”
“一个盒子……里面,有他高中时摆在桌上的那个陶瓷小猫,还有……还有一张我趴在桌子上睡觉的照片……”我语无伦次,巨大的情绪让我无法组织清晰的语言,“他……他好像……从很早以前就……”
我说不下去了,哽咽再次袭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然后,沈芷薇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温柔,却仿佛蒙上了一层遥远的、我看不见的纱:“晚晚,你别想太多了。都过去了。”
“过不去。”我几乎是喊出来的,积压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我怎么过得去?他死了。是因为我。可现在我才发现……发现他可能……可能……” 可能用他那种扭曲的方式,爱了我很多年——这句话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晚晚,”沈芷薇打断了我,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轻柔,甚至带着一种空灵的回响,不像是在电话那头,更像是在……这个房间里,“你记得吗?高二那场文艺汇演前,我帮你梳头,你紧张得手都在抖。”
我愣住了,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这段记忆……如此清晰,却又如此突兀地在此刻被提起。
“记得……”我喃喃道。
“那时候,顾承舟就站在后台门口看着你。”她的声音继续着,像在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他的眼神,和我之前跟你说的一样,很安静,很长久。我当时还偷偷跟你说,‘晚晚,他好像真的很喜欢你’。”
是的,她说过。可我当时只当是玩笑。
“但是晚晚,”她的声音陡然低落下去,带着一种深不见底的悲伤,“我们都错了。”
“错了?什么错了?”我追问,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久到我以为信号中断了。
“芷薇?”
“……晚晚,”她的声音再次响起,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那场文艺汇演之后,第二天放学……我过马路的时候……”
她停顿了一下,而我,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
一个被我刻意尘封、拒绝回想的画面,伴随着她的话语,猛地撞进脑海——刺耳的刹车声,飞溅的鲜血,周围人群的尖叫,还有……我抱着她逐渐冰冷的身体,在路边无助的哭喊……
“不……”我下意识地否认,手机从颤抖的手中滑落,掉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电话似乎没有挂断,沈芷薇那空灵而悲伤的声音,却依旧清晰地、不受控制地传入我的耳中,不像是通过听筒,更像是直接响彻在我的脑海里:
“晚晚,我早就死了啊。”
“就在那场文艺汇演的第二天。”
“所以,我怎么可能会……前几天还去看你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我僵在原地,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缓缓转过头,目光再次落在那只陶瓷小猫和那张照片上。
所以……那天来看我的“沈芷薇”……
那个穿着米色长裙,带来蜂蜜蛋糕,温柔安慰我的“沈芷薇”……
和夜夜站在我床边的顾承舟一样。
都只是我的……幻觉?
是我因无法承受挚友早逝和间接害死丈夫的双重罪疚,而分裂出的……妄念?
我一直以为,我只是困住了自己。
却没想到,我早已在自己的心里,为自己,也为他们,筑起了一座巨大的、囚禁着所有亡魂的……疯人院。
我杀了我的丈夫。
而我,也早已在我的世界里,一遍又一遍地,杀死了我最好的朋友。
巨大的荒谬感和彻底的崩溃,像海啸般将我吞没。世界在我眼前旋转、扭曲,最终,陷入一片无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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