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风带着点潮湿的暖意，高三教学楼的倒计时牌被红笔改到了两位数。
宋时微的桌角堆起半尺高的模拟卷，晨光熹微时就坐在教室刷题，笔尖在草稿纸上划过的声音，比窗外的鸟鸣还要早。
偶尔去水房打水，会在走廊撞见沈妄。他总是抱着厚厚的习题册，校服拉链依旧拉得笔直，看见她时脚步会顿一下，耳尖先于声音红起来。
“学姐好。”
“沈妄早啊。”宋时微会笑着晃一晃手里的保温杯，水汽氤氲了镜片，“最近物理竞赛准备得怎么样？”
“还行。”他的声音很低，目光落在她眼下淡淡的青黑上，“学姐……别太累了。”
“知道啦。”她摆摆手往回走，背影轻快得像片叶子，“你也是。”
沈妄站在原地看着她拐进教室，手里的习题册边缘被捏出褶皱。
倒计时牌上的数字每天都在减少，像在他心里敲着无声的鼓点——她就要走了。
去她想去的城市，读她喜欢的大学，或许会遇到新的朋友，新的风景，而他还被困在高一的教室里，连跟她说上一句话都需要鼓足勇气。
那天在校门口为她挡开那两个女生时，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受委屈。
可冷静下来才发现，他能做的太少了。她的世界里有高考，有未来的甜品店，而他连跟她并肩走一段路，都要算着会不会耽误她的时间。
放学铃响时，他总是故意磨蹭到最后一个离开教室，路过高三教学楼时，会下意识地往她的窗口望。
灯亮到很晚，那个埋在书本里的身影，专注得像在发光。他知道自己不该打扰，脚步却像被磁石吸住，总要站到路灯亮起，才恋恋不舍地转身。
周五傍晚，沈妄推开家门时，玄关处散落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鞋跟尖得像要扎进地板。
客厅里传来父亲的笑声，混着女人娇媚的语调，他面无表情地换鞋，书包往地上一扔，发出沉闷的响声。
“小妄回来啦？”父亲探出头，脸上带着不自然的殷勤，“快过来，认识一下王阿姨。”
沙发上坐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卷发披在肩上，口红红得刺眼。
她转过头冲他笑，眼角的余光像带着钩子：“这就是小妄啊？长这么高了。”
沈妄没说话，径直往房间走。
红裙子女人的笑声僵在脸上，父亲的脸色沉了沉，却没像以前那样发作。
他知道，父亲需要这个女人带来的好处，至于他的态度，从来都不重要。
关上门的瞬间，外面的声音被隔绝在外。
他把自己摔在床上，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班级群里的消息，他却没心思看。
想起宋时微烤的饼干，形状歪扭，却带着暖暖的奶香。
想起她笑起来时弯成月牙的眼睛，说想开甜品店时眼里的光。
想起她被那两个女生堵住时，明明害怕却依旧挺直的背脊。
他从枕头下摸出那个空了的蛋挞盒，烫金的边角已经被摩挲得发白。
便签纸上“祝贺你达成目标”的字迹，他看了无数遍。
可他的目标从来都不只是成绩——他想跟上她的脚步，想在她去追逐梦想的时候，自己也能有足够的勇气站在她身边。
窗外的天彻底黑了，隔壁房间传来女人的娇嗔和父亲的附和，像根刺扎在他耳膜上。
沈妄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喉咙里发紧。他知道自己现在什么都给不了她，连一个安稳的家都没有，更别说什么未来。
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这次是条陌生短信，来自一个他烂熟于心的号码——是宋时微。
“上次你送的蛋糕很好吃，青提很甜。周末做了蔓越莓饼干，下次带给你尝尝？”
沈妄的手指悬在屏幕上，心脏跳得像要撞碎肋骨。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久到眼睛发酸，才一个字一个字地回复：“好。”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他把手机紧紧攥在手里，指节泛白。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带，像条通往未来的路。
他不知道这条路有多长，也不知道能不能追上她的脚步，但至少现在，他还有一个可以期待的“下次”。这就够了。
自那以后，沈妄像是上了发条的钟，连走路都在背单词。
清晨的教室还没亮灯，他已经坐在座位上刷题，笔尖在草稿纸上沙沙游走，连陈浩扒着门框喊他“大学霸，开门”都没听见。
“嚯，这是要把桌子坐穿啊？”陈浩甩着书包砸在椅子上，凑过去看他摊开的物理竞赛题，“我说沈妄，你最近是不是吃了什么特效药？以前见你做五十道题能错一半，现在这难度……你确定不是在提前预习大学课程？”
沈妄头也没抬，笔下的受力分析图依旧工整：“闭嘴，吵到我了。”
“哟，还不耐烦了？”陈浩嬉皮笑脸地抢过他的习题册，“让我看看，是不是为了某位高三学姐，打算冲刺年级第一啊？”
话音刚落，就见沈妄的耳尖“腾”地红了，伸手去抢习题册的动作都带了点急：“别胡说。”
“我可没胡说，”陈浩挑眉，冲高一（7）班门口努努嘴，“上周三下午，谁在走廊里站了十分钟，就为了等学姐路过打个招呼？还有上周五，谁拿着本《刑法入门》装样子，结果被我发现里面夹着学姐送的蛋挞盒便签？”
沈妄的脸彻底红透，攥着习题册的手指紧了紧，却没再反驳。
他确实在等她，也确实把那张便签当成了宝贝，夹在最常看的书里，做题累了就翻出来看一眼，“宋时微”三个字的笔画像是带着温度，能把心里的烦躁都熨平。
“行吧，不逗你了，”陈浩见他真急了，把习题册还回去，语气正经了些，“说真的，你这劲头要是能保持到高考，云大青大都稳了。到时候跟学姐考去一个城市，这不就……”
“还早。”沈妄打断他，重新低下头做题，声音却比刚才软了些。
陈浩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突然觉得这小子认真起来的样子还挺帅。
以前总觉得他身上有股生人勿近的冷劲，现在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焐化了，连刷题时的眼神都亮了许多，像是有了明确的方向。
早读课的铃声响起时，沈妄已经做完了一整张数学卷。
他把卷子收进文件夹，抬头望向窗外——高三教学楼的方向被梧桐树挡住了大半，只能看见顶楼的栏杆，他猜宋时微现在应该在背书，声音轻轻的，像春风拂过湖面。
陈浩凑过来，撞了撞他的胳膊：“想什么呢？脸都快贴窗户上了。”
沈妄收回目光，翻开英语课本，声音平静无波：“背单词。”
只是没人知道，他此刻心里默念的，除了单词，还有一个名字。
他要快点长大，快点变得足够好，好到能堂堂正正地站在她身边，而不是只能在走廊里偷偷看她的背影。
窗外的阳光越发明媚，照在沈妄的课本上，把“future”这个单词映得格外清晰。陈浩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突然觉得，或许用不了多久，“大学霸”这个称呼，就真的配不上他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