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抵达北方城市时，空气里带着清冽的干爽。
宋时微跟着人流走出车站，抬头就看见青大迎新点的红色横幅，被风扯得猎猎作响。
报到处的学姐接过她的通知书，扫了眼成绩栏，突然“呀”了一声：“736分？妹妹你这分数够上云大了吧？怎么来我们青大了？”
周围几个新生闻声看过来，眼神里带着好奇。
宋时微笑了笑，没解释：“我喜欢这里的食品工程专业。”
学姐也没追问，笑着给她递过宿舍钥匙：“眼光好！咱们专业全国第一呢！”
宿舍是四人间，上床下桌，靠窗的位置阳光正好。宋时微收拾行李时，从书包里摸出那个红绳小粽子，轻轻放在书桌一角。
哥哥编的绳结歪歪扭扭，却让她心里踏实。
开学第一周是军训，站在九月的太阳下，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
休息时，室友好奇地问她：“时微，你高考真考了736？我听辅导员说的，也太神了吧！”
“运气好而已。”她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
“运气好能超云大线三十分？”另一个室友凑过来，“我跟你说，咱们系主任都念叨好几回了，说捡到宝了。”
宋时微只是笑，没接话。她知道，分数背后的故事，说出来也没人信。
专业课比想象中难。食品化学要背几十种分子结构，微生物实验得盯着培养皿看十几个小时。她每天泡在图书馆，笔记记得密密麻麻，连走路都在背反应方程式。
有次做烘焙实验，她烤的泡芙膨胀得恰到好处，奶油挤得均匀漂亮，连最严格的教授都夸：“宋时微这手艺，毕业直接能开甜品店。”
同学们都笑，她也跟着笑，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原来那些偷偷在草稿纸上演算的配方，真的能变成现实。
十月底，北方开始供暖。
宋时微收到林妍寄来的包裹，里面除了厚毛衣，还有一沓照片——沈妄在图书馆看书的侧影，在篮球场投篮的背影，最末一张是他拿着草莓蛋糕，对着镜头笑得腼腆。
“他说等你回来一起吃。”林妍的字条写得歪歪扭扭，“别让人家等太久啊。”
宋时微把照片夹在专业书里，指尖划过沈妄的笑脸，突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没那么冷了。
十二月初的一个晚上，她正在写实验报告，手机突然弹出银行的到账提醒。
屏幕上的数字让她愣住了——500000。
紧接着，宋珩的消息发了过来：“哥签了个大项目，先给你打50万，别省着，不够再跟哥说。”
宋时微盯着那串数字，眼眶突然热了。
她想起他为了借钱，在亲戚家坐冷板凳的样子；想起他说“哥慢慢还”时，眼底藏着的疲惫。
她拨通哥哥的电话，刚开口就哽咽了：“哥，你……”
“哭什么。”宋珩的声音带着笑意，背景里有键盘敲击的脆响，“哥现在可是小老板了，以后哥赚钱的速度，比你花钱快。”
“你别太累了。”
“不累。”他顿了顿，声音放柔，“听说你们系有交换项目？想去就申请，钱的事不用操心。”
宋时微点点头，挂了电话，眼泪却掉了下来。
窗外的雪下得正紧，把路灯晕成一团暖黄。
她知道，哥哥不仅是在给她打钱，是在替她撑起一片天。
期末考结束那天，她去超市买了淡奶油和草莓，在宿舍的小电锅里烤了个蛋糕。
虽然形状有点歪，奶油抹得不够平整，但咬下去的瞬间，甜意漫到心底。
她拍了张照片发给宋珩，配文：“哥，你看，快成功了。”
很快收到回复，是个龇牙的表情包，后面跟着一行字：“等你回来，哥吃第一口。”
宋时微笑着回复“好”，转身看向窗外。雪已经停了，月亮挂在光秃秃的枝桠上，亮得像沈妄眼里的光。
她知道，还有很多困难在前面等着——哥哥的公司刚起步，爸妈或许还在为联姻的事生气，沈妄已经等了她半年。
但此刻，手里的蛋糕是甜的，银行卡里的500000是暖的，未来好像没那么难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沈妄发来的消息：“听说北方下雪了？注意保暖。”
宋时微看着屏幕，手指在输入框敲了很久，最终回了个笑脸。
等春天来了，等实验报告结项了，等她能坦然说出所有故事了，她就回去。
回去吃那口草莓蛋糕，回去赴那个迟到了太久的约。
毕竟，心里有光的人，不怕走夜路。
宋时微抵达林妍所在的城市时，正是初夏。
飞机降落在滨海国际机场，她拖着定制款行李箱走出VIP通道，一身剪裁利落的香槟色西装套裙，衬得172cm的身形愈发挺拔。
栗色长发松松挽在脑后，露出天鹅般优美的脖颈，耳坠是细碎的钻石，走动时折射出冷冽的光——那是她自己品牌甜品店的年度VIP赠品，设计灵感来自她最擅长的镜面慕斯。
司机早已候在门口，黑色宾利的车门打开时，她却顿了顿，目光落在不远处停着的粉色玛莎拉蒂上。
那是去年生日时宋珩硬塞给她的，说“咱们家小老板总得有辆配得上的车”。她笑了笑，让司机先回去，自己拉着行李箱走向那抹亮眼的粉色。
引擎发动时，手机在副驾座上震动，是林妍发来的定位，附带着一句“快来，我在老地方等你”。
“老地方”是她们高中时常去的咖啡馆，宋时微停好车，推门进去就看见靠窗的位置坐着个熟悉的身影。
林妍瘦了太多，曾经圆圆的脸颊陷下去，眼睛红肿得像核桃，看见她进来，眼泪“唰”地就掉了下来。
“时微……”
宋时微走过去，脱下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真丝吊带，锁骨处的肌肤在灯光下白得晃眼。
她没急着坐，先伸手拂开林妍额前凌乱的碎发，指尖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水味——那是她旗下新品的限定香氛，前调清冽，后调绵长，像她现在的人。
“怎么了？”她的声音比年少时低沉些，带着种久经世事的从容，却又透着不易察觉的柔软。
林妍一开口就泣不成声：“他……他跟那个女的……在酒店……我亲眼看见的……”
宋时微在她对面坐下，叫来服务生点了杯温水，递到她手里：“慢慢说。”
“我们都谈婚论嫁了啊……”林妍抓着她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婚房都装修好了，婚纱照下周就要拍了……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宋时微静静听着，没插话。
这些年她在北方摸爬滚打，从青大毕业后创办自己的甜品品牌，一路做到行业翘楚，见过的背叛与算计早已磨平了年少时的尖锐，却唯独见不得林妍这样。
这个陪她偷偷爬墙递面包、在她最狼狈时说“我养你”的姑娘，该是被捧在手心里疼的。
“是不是我不够好？”林妍突然抬头，眼睛红红的，像被雨淋湿的兔子，“时微，你说，是不是我长得不够好看？身材不够好？所以他才去找别人……”
宋时微看着她，突然笑了。
那笑意从唇角漫开，染到眼底，那双曾经清澈的狐狸眼如今沉淀了太多故事，笑起来时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嘲讽，却又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你这话问得，”她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去林妍脸颊的泪，指尖微凉，“让我想起我家那只狗。”
林妍愣住了，泪眼婆娑地看着她。
“我哥前两年送我的，英国斗牛犬，”宋时微慢悠悠地说，声音里带着点慵懒，“被我惯得没法无天。进口狗粮都是按克称的，比我吃的沙拉还贵；玩具是纯手工定制的，镶钻的那种；每天请专人遛弯，顿顿有进口牛肉加餐，日子过得比我还舒坦。”
她顿了顿，端起自己那杯没加糖的美式喝了一口，目光落在窗外匆匆而过的行人身上，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结果呢？每次出门，只要看见路边有狗屎，立马两眼放光。挣开绳子就冲过去，又是嗅又是舔，恨不得一口吞下去，拦都拦不住。”
林妍的哭声停了，怔怔地看着她。
宋时微收回目光，视线落在林妍脸上，眼神里的嘲讽渐渐淡去，多了些疼惜。
她身上那股子金钱的味道愈发清晰——不是暴发户的张扬，而是长期处于上位者的从容与底气，是定制西装的挺括、是钻石耳坠的冷光、是限量版跑车的张扬共同堆砌出的气场，却在看向林妍时，柔和得像一汪春水。
“你说，”她轻轻抚摸着林妍的头发，动作像多年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是我家狗吃的狗粮不够好，还是那坨屎真的香？”
林妍的嘴唇动了动，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却用力地摇了摇头。
“明白了？”宋时微笑了，这次的笑里带着释然，“男人变心，跟你好不好看、优不优秀，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就像狗改不了吃屎，骨子里的劣根性罢了。”
她拿起手机，屏幕亮起来，映出她精致的眉眼：“地址。”
林妍愣了愣，报出一串数字：“钟……钟亭酒店，4008房。”
宋时微没说话，起身拿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动作行云流水地穿上，瞬间又变回那个气场全开的宋老板。
她伸手拉起还在发怔的林妍，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走。”
“去哪？”林妍被她拽着往外走，脚步有些踉跄。
“捉奸。”宋时微的声音透过玻璃门传出来，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狠劲，“总不能让我家林小姐受了委屈，还憋着气吧？”
粉色玛莎拉蒂的引擎发出一声低吼，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尖锐而张扬。
林妍坐在副驾上，看着身旁的宋时微——她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涂着裸色指甲油，腕上是百达翡丽的限量款腕表，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美得近乎凌厉。
这就是长大后的宋时微。
不再是那个高考后躲在房间里哭的小姑娘，她站在食物链的顶端，浑身散发着金钱与自信的味道，却依然会为了朋友，毫不犹豫地奔赴一场狼狈的对峙。
车子在钟亭酒店门口停下时，宋时微摘下墨镜，随手扔在中控台上，镜片反射出酒店旋转门的光影。
她侧过头看林妍，眼神里没有同情，只有并肩作战的坚定：“怕吗？”
林妍咬了咬唇，摇了摇头。
不知怎的，看着宋时微这副模样，心里的委屈和慌乱突然就散了，只剩下一股莫名的勇气。
宋时微笑了，推开车门：“那就走。”
阳光落在她们身上，粉色跑车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道锋利的光，劈开了这个城市午后的沉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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