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窗外的天刚泛出一点鱼肚白，宋时微就醒了。
窗帘拉得很严实，只在边缘漏进一丝微光，刚好能看清床头柜上的电子钟。
她盯着那串跳动的数字看了几秒，认命地掀开被子坐起身。
酒红色的真丝睡裙滑落到肩头，露出一截白皙的锁骨，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细腻的光泽。
其实昨晚睡得并不算晚，可脑子里像装了个闹钟，到点就准时清醒。
她知道是因为什么——今天上午十点，林妍诉苏星眠的案子就要开庭了。
宋时微赤脚踩在地毯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轻颤，脑子却更清醒了。
她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看，院子里的蔷薇沾着晨露，花瓣沉甸甸地垂着，空气里飘着湿润的草木香，和她露台藤架上的绿萝气息很像。
她就那么站着，看着天色一点点亮起来，从鱼肚白到淡粉，再到被朝阳染成金红色。直到第一缕阳光越过院墙，落在她脚边的地毯上，她才转身往衣帽间走。
衣帽间很大，三面墙都挂满了衣服，按颜色和款式分类得整整齐齐。宋时微的手指划过一排西装套裙，顿了顿，又转向另一边的连衣裙区域。
今天不想穿得太像“宋总”。
她心里冒出这个念头，指尖在一件暗红色真丝上衣上停住了。
这件上衣是去年在巴黎买的，领口和袖口镶着精致的白色蕾丝，真丝的料子垂坠感极好，贴在皮肤上像第二层皮肤理。
她记得当时试穿时，店员惊叹于她的肩颈线条，说这衣服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她把上衣取下来，又在半身裙区域挑了条黑色包臀裙。
裙子是弹力面料，能完美勾勒出腰臀的曲线，长度刚好到膝盖上方，性感却不张扬。
宋时微的身材属于那种秾纤合度的类型，常年练瑜伽让她的体态挺拔，腰腹没有一丝赘肉，穿上这一身，曲线感被衬得淋漓尽致。
换好衣服后，她坐在梳妆台前打理头发。
栗色的长发微卷，是前几天刚做的造型，发尾带着自然的弧度。
她没有像平时那样挽成发髻，只是用手指轻轻拨弄了几下，让头发随意地披在肩上，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添了几分慵懒的性感。
最后是鞋子。
她打开鞋柜，目光落在一双红底高跟鞋上。
这双鞋是经典款，细跟十厘米，鞋面是黑色漆皮，鞋跟处那抹正红色像一团跳跃的火焰，是她压箱底的宝贝，平时很少穿。
穿上高跟鞋站起身，她在全身镜前转了一圈。
暗红色的真丝上衣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黑色包臀裙勾勒出修长的双腿，红底高跟鞋让她的身姿更加挺拔，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既性感又疏离的气质，像一朵带刺的红玫瑰。
宋时微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挑了挑眉，心里那点因开庭而起的紧张，似乎被这身装扮带来的底气冲淡了些。
走出衣帽间时，阿姨已经把早餐准备好了，满满一桌子，摆得像个小型甜品台。
有她喜欢的焦糖布丁和提拉米苏，还有刚烤好的可颂，外皮酥脆，里面夹着一层薄薄的黄油，香气扑鼻。
旁边还放着小米粥和水煮蛋，是给林妍准备的——她早上打电话问过林母，说林妍已经醒了，情绪稳定了些，会准时去法院。
“宋小姐，您今天真好看。”阿姨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过来，看到她时眼睛亮了亮，“这衣服真衬您。”
“谢谢阿姨。”宋时微笑了笑，拿起一个可颂咬了一口，酥脆的外皮掉在盘子里，发出细碎的响声，“林妍那边说什么时候出发了吗？”
“林太太说她们九点半到法院，让您不用等，路上慢点。”阿姨把牛奶放在她面前，“您喝点牛奶吧，垫垫肚子。”
“好。”宋时微端起牛奶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很舒服。
她没什么胃口，吃了半个可颂和一小口提拉米苏就放下了勺子。
看看时间，才七点半，离开庭还有两个半小时。
宋时微端着牛奶走到客厅的沙发坐下，百无聊赖地拿起手机刷了起来。
她很少刷社交软件，首页推送的大多是些无关紧要的八卦，她手指滑动得很快，直到一个帖子跳了出来。
标题是：《遇到一个喜欢了很多年的女生，该怎么做？》
发帖人的署名很有意思，叫“旺旺碎冰冰”。
内容不长，说自己喜欢一个女生很多年，从少年时就喜欢，中间分开过一段时间，现在又重新遇到了，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怕被拒绝，也怕打扰到对方的生活。
下面有很多评论，大多是些“勇敢去追”“直接表白”之类的建议。
宋时微的指尖顿了顿，鬼使神差地点开了评论框。
她想了想，敲下一行字：“喜欢很多年还没下手？要么是怂，要么是不够喜欢。真喜欢就直接上啊，光看着有什么用？难道等人家主动扒你裤子？”
发完这条评论，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平时她不是这么说话的，大概是这身性感的装扮让她骨子里的那点野性也冒了出来。
她没再看后续的回复，退出帖子继续往下刷，可心里却莫名想起了沈妄。
那个帖子里说的“分开过一段时间，现在又重新遇到”。
像极了她和他。
少年时的沈妄，穿着干净的白衬衫，眼神澄澈的像溪水。
后来因为一些误会分开，再见面时，他成了冷静锐利的沈律师，她成了别人口中的宋总，中间隔着好多年的空白。
他这次突然接手苏星眠的案子，真的是像他说的那样，只是为了省事吗？还是……
宋时微甩了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开。
想这些有什么用，反正他们现在只是合作关系，开完庭，大概就不会再有交集了。
她放下手机，站起身走到窗边。
阳光已经升得很高了，透过玻璃照在地板上，暖洋洋的。
院子里的蔷薇花在阳光下开得正盛，红色的、粉色的、白色的，争奇斗艳，像一幅浓墨重彩的画。
她看了眼时间，九点十分。该出发了。
宋时微拿起放在沙发上的黑色手包，里面放着手机、钥匙和钱包，还有沈妄团队送来的那份追讨方案。
她检查了一下，确认没落下什么，才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阿姨叫住她：“宋小姐，路上小心点，别太紧张。”
“我知道了，阿姨。”宋时微回头笑了笑，“等我回来吃午饭。”
“哎，好。”
推开大门，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宋时微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空气里弥漫着蔷薇花的香气，混合着阳光的味道，让人心情莫名舒畅。
她走到车库，打开车门坐进去。
暗红色的真丝上衣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和车内的黑色真皮座椅形成鲜明的对比。
发动车子时，她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方案，心里默念了一句：“加油。”
不仅仅是为了林妍，也是为了她自己。
车子缓缓驶出别墅，门口的蔷薇花在车窗外一闪而过，像一个个跳跃的光斑。
宋时微握着方向盘，目光坚定地看着前方的路。
不管过去有多少牵绊，不管未来会有多少波折，至少今天，她要陪着林妍，打赢这场仗。
至于其他的……等开完庭再说吧。
法院门口的台阶被盛夏的晨光晒得发烫，宋时微踩着十厘米的红底高跟鞋拾级而上，鞋跟敲击石阶的声响清脆利落，像在给这场等待已久的对峙倒计时。
她到的时候是九点半，比预想中早了十分钟，刚走到大厅旋转门旁，就看见林妍一家站在休息区的长椅旁——林父背着手来回踱步，林母正拿着纸巾给林妍擦脸，而林妍穿着米白色连衣裙，指尖攥得发白，连裙摆都被捏出了褶皱。
“时微！”林母最先看到她，快步迎上来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像揣了个暖炉，“可算来了，妍妍这孩子，从早上就坐立不安的。”
宋时微目光落在林妍脸上，淡妆也遮不住的憔悴里藏着红血丝，显然是没睡好。
她走过去轻轻拍了拍林妍的手背，能感觉到那层细密的冷汗：“紧张很正常，等会儿进去了别慌，沈律师会处理好一切。”
林妍点点头，声音发颤：“我知道……就是一想到要跟他面对面，就浑身发冷。”她顿了顿，忽然抬头看向宋时微，眼神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依赖，“时微，你会一直在外面等我吧？”
“当然。”宋时微弯了弯嘴角，试图让语气轻快些，“等官司赢了，我请你吃你最爱的芒果慕斯，管够。”
这话让林妍终于露出点笑意，刚要再说什么，大厅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宋时微转头望去，就看见沈妄带着助理走了进来——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暗纹西装，衬衫领口系着条藏青色领带，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扫过人群，在触及她时明显顿了半秒，随即像被烫到似的移开，落在林妍身上时才恢复了惯常的冷静。
宋时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包搭扣，心里莫名冒出点别扭。
他这反应太刻意了，倒像是昨晚那条“要么怂要么不够喜欢”的评论被他看见了似的。
“沈律师。”林父迎上去握手，手背的青筋都绷了起来，“劳烦你跑这一趟，真是……”
“应该的。”沈妄的声音平稳得像覆着薄冰的湖面，他转向林妍，递过一份文件，“这是最终版的证据清单，你再确认下，没问题我们就进去了，离开庭还有十分钟。”
林妍接过文件的手在抖，沈妄的助理适时递来一瓶温水：“林小姐，喝点水缓一缓。”
法警过来引导时，林母想跟着往里走，被拦住了：“家属只能在旁听席等候。”她只好退回来，对着林妍的背影喊：“别害怕，爸妈在这儿呢！”
林妍回头看了眼父母，又看了眼宋时微，像是汲取了某种力量，跟着沈妄走进了审判庭的侧门。
宋时微找了旁听席第一排的位置坐下，视线穿过栏杆，刚好能看见原告席的背影——林妍坐得笔直，沈妄正低声跟她交代着什么，阳光透过高窗落在他的发顶，镀上一层浅金的光晕。
离开庭还有五分钟时，审判庭的后门突然传来金属摩擦的声响。
宋时微下意识抬头，就看见苏星眠被法警押了进来。
他穿了身灰扑扑的囚服，头发黏在头皮上，眼下乌青深得像被人打了一拳，可那双眼睛里的阴鸷却没减半分。
当他的视线扫过旁听席，在宋时微脸上定格时，嘴角竟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嘲讽的笑，像是在说“你也有今天”。
宋时微指尖猛地收紧，手包里的方案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她别开眼，强迫自己盯着面前的木质桌面——那里有一道浅浅的划痕，不知道是哪个焦虑的当事人留下的。
十点整，法官敲下法槌，“砰”的一声震得人耳膜发紧。
庭审正式开始，书记员宣读法庭纪律的声音刚落，沈妄就站起身陈述诉讼请求，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审判庭：“请求法庭判令被告苏星眠归还原告林妍借款本金及利息共计两百三十万元，并承担本案全部诉讼费用。”
他说话时没看稿子，条理清晰得像在背诵乘法表：“2016年3月至2018年7月期间，被告以项目周转、家人治病等理由，先后向原告借款共计一百九十八万元，其中一百六十万为银行转账，有明确流水记录；三十八万为现金交付，附有被告手写收条及在场证人证言……”
当他提交苏星眠在朋友圈晒豪车、名表的截图时，苏星眠的律师终于忍不住举手：“反对！这些截图属于私人信息，来源不合法！”
“反对无效。”法官推了推眼镜，“根据《民法典》第一千零三十六条，自然人公开的信息不属于**范畴，被告在社交平台公开发布的内容，可作为证据使用。”
沈妄接下来播放的录音让整个审判庭陷入沉默。
那是今年除夕，林妍找到苏星眠对峙时录下的，里面清晰地传来苏星眠的声音：“那笔钱我确实转走了，不过是暂时借用，等项目回款就还你……”背景里还有他新欢李婷的娇嗔：“阿眠，别跟她废话了，电影要开场了。”
苏星眠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手指死死抠着被告席的栏杆，指节泛白。
可当沈妄拿出他在风月场所的消费记录时，他终于绷不住了，猛地站起来吼道：“你他妈胡说八道！这些照片是合成的！”
“反对！”沈妄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被告公然侮辱原告律师，请求法庭予以警告。”
法官再次敲下法槌，“被告请注意言行！若再扰乱法庭秩序，将以藐视法庭罪追究责任！”法警上前按住苏星眠的肩膀，他被按回座位时，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剜着沈妄。
沈妄像是没看见似的，继续展示证据：“法官大人，这些照片来自XX酒店的监控系统，经公安机关核实，确为原始文件；此外，被告近三年在‘夜色’‘金钻’等场所的消费记录累计达五十一万七千元，付款账户与原告转账的收款账户一致，时间线完全吻合。”
他顿了顿，补充道，“其中2017年8月15日，被告在支付八千元□□费用后十分钟，原告向其转账五万元，用途标注为‘应急’。”
苏星眠的律师脸色惨白，只能反复强调：“双方曾是恋人关系，资金往来属于自愿赠与，不应认定为借款！”
可当法官让他提交证据时，他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谁都知道，苏星眠从始至终没给林妍买过一件超过千元的礼物。
休庭十分钟时，林妍走出审判席的腿都是软的。
宋时微赶紧迎上去，递过一瓶常温的矿泉水：“怎么样？还好吗？”
“他刚才看我的眼神……”林妍的声音还在发颤，“像要吃了我一样。”
“别理他。”宋时微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你看沈律师准备得多充分，赢定了。”
沈妄这时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份补充材料：“林小姐，等会儿法官可能会问你借款时的具体场景，你照实说就行，不用紧张。”
他说话时目光平视着林妍，可宋时微分明察觉到，他的余光一直在自己身上打转。
十分钟□□审继续，当法官宣判“被告人苏星眠犯诈骗罪、职务侵占罪，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六个月，并于判决生效后十五日内归还原告林妍全部欠款及利息”时，林妍捂住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这一次，不是委屈，是终于卸下重担的释然。
苏星眠被法警押着往外走时，突然挣脱了束缚，猛地转头看向旁听席。
他的目光像带着钩子，精准地锁定宋时微，那里面翻涌着怨毒、不甘，还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看得人后颈发凉。
宋时微下意识地挺直脊背，迎上他的视线——她看不懂那眼神里更深层的东西，却清晰地意识到，这绝不是结束。
审判庭的门缓缓关上，隔绝了苏星眠的视线。
林母再也忍不住，冲过去抱住女儿失声痛哭，林父背对着众人，肩膀微微耸动，手背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宋时微递过一包纸巾，看着这家人终于卸下三年的重担，心里那根紧绷的弦也松了些。
“沈律师，太感谢你了！”林父转过身，对着沈妄深深鞠了一躬，腰弯得几乎成了九十度，“我们家妍妍这三年受的苦，今天总算有个说法了，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什么需要……”
“林先生不必如此。”沈妄连忙扶住他，语气里难得带了点温度，“维护当事人合法权益是我的职责。”
林妍擦干眼泪，对着沈妄鞠躬：“沈律师，谢谢你。”她顿了顿，又看向宋时微，“时微，也谢谢你，要不是你……”
“谢什么。”宋时微笑着打断她，“我们不是说好了，赢了就去吃芒果慕斯吗？”
沈妄的目光在这时落在宋时微身上，没有像之前那样躲闪。
阳光透过高窗斜斜地照进来，在他的镜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让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宋时微迎上去，语气真诚：“沈律师，这次辛苦你了。”
他的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不客气。”顿了顿，又补充道，“后续执行事宜我的助理会跟进，有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
看着沈妄带着助理离开的背影，宋时微忽然觉得，这场官司的落幕，或许只是另一个开始。
就像苏星眠最后那个阴鸷的眼神，像根细小的刺，悄无声息地扎进了心里，隐隐作痛。
林母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要请她回家吃饭，林妍也跟着点头，眼里的光彩比刚才亮了十倍。
宋时微笑着答应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审判庭的大门——那里还残留着苏星眠的气息，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她低头看了看手机，早上那条帖子的提醒赫然在目。
“旺旺碎冰冰”回复了她的评论，只有简短的三个字：“知道了。”
宋时微的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
阳光穿过大厅的玻璃穹顶，在地面投下巨大的光斑。
宋时微深吸一口气，跟着林妍一家往外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响依旧清脆，只是这一次，她心里清楚，有些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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