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阳光穿透薄雾,给停机坪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宋时微拖着简约的行李箱,走进VIP候机室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
她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指尖划过手机屏幕,最后停留在沈妄的号码页面,犹豫片刻,还是锁了屏。
广播里传来登机提醒,她起身走向廊桥。
头等舱的座位宽敞舒适,她系好安全带后,侧头看向窗外。引擎轰鸣着将机身推离地面,城市的轮廓逐渐缩小,像一幅被精心折叠的地图。
平飞后,空乘送来温水和坚果。
宋时微拆开包装,却没什么胃口,目光无意识地在机舱内逡巡。
前几排的座位上,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背影忽然闯入视线——肩线挺拔,坐姿端正,连握着报纸的手指都透着股利落劲儿。
心脏莫名漏跳了一拍。
那个背影太像沈妄了。
她下意识地往前倾了倾身,想看得更清楚些。
可就在这时,空乘推着餐车经过,挡住了她的视线。
等餐车缓缓移开,那个座位已经空了,只有一份摊开的财经报纸留在小桌板上。
“请问,刚才坐在这里的先生呢?”宋时微叫住路过的空乘。
空乘礼貌地笑了笑:“那位先生刚去洗手间了。”
宋时微点点头,指尖却在膝盖上轻轻蜷缩起来。
她告诉自己是错觉,沈妄作为顶尖律师,日程排得比谁都满,怎么可能这么巧和她同班飞机?
可眼睛还是忍不住往洗手间的方向瞟。
几分钟后,有人从里面走出来,穿着同色系的西装,却不是她记忆里的那张脸。
男人径直走向后排,宋时微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松了口气,又莫名有些失落。
她靠回座椅,拉上遮光板。
机舱内瞬间暗了下来,只有空调的出风声在耳边低吟。
或许是连日来的奔波终于卸了力,倦意像潮水般涌来,她闭上眼,很快就坠入了梦乡。
梦里又是高中教室,香樟树的影子透过窗户落在课桌上。
飞机降落在青柏市时,已是下午。
宋时微走出航站楼,燥热的风扑面而来,带着这座北方城市特有的干燥气息。
司机早已候在出口,接过她的行李箱,恭敬地拉开后座车门。
“宋总,直接回别墅吗?”
“嗯。”她应了一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熟悉的商圈、公园、写字楼一一掠过,提醒着她已经回到了这片奋斗了近八年的土地。
别墅位于城市边缘的半山腰,推开雕花铁门,庭院里的栀子花正开得热烈,白色的花瓣沾着午后的阳光,香气漫了满院。
宋时微换了拖鞋走进客厅,挑高的空间里,落地窗外是连绵的绿意,水晶吊灯折射出细碎的光,一切都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这里是她的安全区。
大学毕业后,她用第一笔创业资金买下了这栋房子,亲手设计了每一个角落。
无数个加班到深夜的夜晚,是这里的灯光给了她喘息的余地;遭遇背叛和挫折时,是柔软的沙发接住了她所有的疲惫。
宋时微踢掉高跟鞋,赤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
她没去管行李箱,径直走上旋转楼梯,推开主卧的门。米白色的床品铺得整整齐齐,阳台上的吊椅还在轻轻摇晃。
她脱下衬衫和长裤,随手扔在沙发上,穿着真丝睡衣扑到床上。
柔软的羽绒被陷下去一个弧度,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
紧绷了太久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她把脸埋进枕头里,连澡都懒得洗,就这么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窗外已经亮起了万家灯火。
宋时微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
她坐起身,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赤脚走到窗边。
远处的城市霓虹闪烁,像打翻了的星河,晚风带着栀子花香飘进来,拂在脸上格外舒服。
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她才想起从中午到现在还没吃东西。
打开冰箱,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瓶矿泉水。她认命地套上件宽松的卫衣,拿着车钥匙出门,打算去附近的商场买点食材。
深夜的超市人不多,宋时微推着购物车在生鲜区挑挑拣拣。
看到新鲜的草莓,她下意识地拿了一盒。
指尖触到冰凉的塑料盒,她忽然顿住,自嘲地笑了笑,又把草莓放了回去。
结账时,排在前面的情侣正在为买哪种口味的薯片争执,男生无奈又宠溺的语气让宋时微想起高中时的林妍,总爱拉着她在小卖部纠结半天。
她拎着购物袋走出超市,晚风吹起额前的碎发,心里忽然空落落的。
回到别墅,她简单煮了碗面条,坐在餐厅的落地窗旁慢慢吃。
窗外的虫鸣此起彼伏,远处偶尔传来汽车驶过的声音,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吃完面,她洗了澡,敷着面膜窝在沙发上看文件。
青柏市的甜品连锁已经开到了十五家,下个月还要在市中心的新地标开第十六家旗舰店,方案是她离开前就敲定的,现在只需要最后确认细节。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了一下,是林妍发来的消息:“时微,我收到苏星眠的赔偿款了,真的谢谢你。你回青柏市了吗?”
宋时微回复:“刚到,安心养身体,有事随时找我。”
放下手机,她忽然想起沈妄。
白天在飞机上的错觉还在脑海里盘旋,她点开微信,找到那个沉寂了很久的对话框,输入“你今天在青柏市吗?”,犹豫了很久,还是删了。
或许,保持距离才是最好的选择。
第二天一早,宋时微换上干练的黑色西装套裙,驱车前往位于市中心写字楼的总部。
电梯“叮”地一声停在顶层,前台小姐立刻笑着迎上来:“宋总,您回来了!”
“嗯,张助理在吗?”
“在的,正在会议室等您,各部门主管都到齐了。”
宋时微点点头,径直走向会议室。推开门,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所有人都站起身:“宋总!”
“坐吧。”她走到主位坐下,翻开面前的文件夹,“先汇报一下这几周的运营数据。”
会议开得很顺利,各门店的营收都在稳步增长,旗舰店的装修也按计划推进。
宋时微听完汇报,又部署了接下来的工作重点,条理清晰,语气沉稳,全然是运筹帷幄的模样。
散会后,张助理跟在她身后汇报:“宋总,下午两点有个供应商的约谈,三点是旗舰店的设计师沟通会,晚上……”
“晚上的应酬推掉。”宋时微打断她,“我有点累,想早点回去。”
“好的。”张助理应道,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昨天有位姓王的先生来公司找您,说是您的朋友,我让他留了联系方式,您看要不要回个电话?”
宋时微接过便签看了眼,上面的名字很陌生,她摇了摇头:“不用了,可能是找错人了。”
回到办公室,她刚泡了杯咖啡,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争吵声。
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往外看,只见一个穿着花衬衫的中年男人正拍着前台的桌子,唾沫横飞地大喊:“叫你们老板出来!你们这黑心店,用劣质材料做甜品,把我儿子吃进医院了!今天不给个说法,我就报警!”
宋时微皱起眉,起身走了出去。
“先生,您好,我是这里的负责人宋时微。”她走到男人面前,语气平静,“您说我们的材料有问题,有什么证据吗?”
男人看到她,眼睛一瞪:“证据?我儿子昨天吃了你们店的提拉米苏,晚上就上吐下泻,现在还在医院挂水!这就是证据!”他说着,掏出手机点开照片,“你看,这是医院的诊断证明,急性肠胃炎!”
宋时微接过手机,仔细看了看诊断证明,上面确实写着急性肠胃炎,但并没有注明病因是食物中毒。
她还给男人,语气依旧平稳:“先生,首先,我们店的所有食材都是从正规渠道采购的,每天的进货单和质检报告都有存档,您可以随时查看。其次,提拉米苏是当天现做的,绝不隔夜,这是我们店的规矩。”
“规矩?我看是你们的鬼话!”男人显然不相信,“我不管,要么你们赔偿我儿子的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一共十万,要么我就去找媒体曝光你们!让大家都看看你们的真面目!”
周围已经围了不少员工,有人拿出手机偷偷录像。
宋时微知道这种人就是来碰瓷的,越是退让,他越是得寸进尺。
“赔偿可以,但必须等第三方检测结果出来,证明是我们的问题。”她直视着男人的眼睛,语气坚定,“如果确实是我们的责任,别说十万,一百万我们也赔。但如果是您无理取闹,我们也不会任人拿捏。”
“你这是不想解决问题啊!”男人见状,索性往地上一坐,开始撒泼,“大家快来看啊!这家甜品店用劣质材料害人生病,老板还态度嚣张!没天理了啊!”
宋时微深吸一口气,对旁边的保安说:“先报警吧。”
男人听到“报警”两个字,眼神闪了一下,却依旧嘴硬:“报警就报警!我怕你不成?”
警察很快就到了,了解情况后,建议双方先去做检测,再协商解决。男人被警察带走时,还在嚷嚷着要曝光。
办公室里终于恢复了安静,宋时微却没了工作的心思。她回到办公室,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开了这么多年店,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选在她刚回来的时候闹,还特意提到媒体曝光,分明是想搞垮她的声誉。
“宋总,您没事吧?”张助理端着一杯温水进来,脸色有些担忧,“需要我去查一下那个男人的底细吗?”
“嗯,查一下。”宋时微接过水杯,“另外,把这半年所有的食材质检报告整理出来,备份存档。还有,通知各门店,最近加强卫生管理,所有制作过程全程监控。”
“好的,我马上去办。”
张助理走后,宋时微拿出手机,翻到通讯录里“张律师”的名字。
电话接通后,张律师沉稳的声音传来:“宋总,您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吗。”
“张律师,我想找你帮忙一个事情。”宋时微把刚才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对方说要起诉我们,我怕他背后有人指使,想请你提前准备一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张律师的语气变得有些为难:“宋总,我手里现在有个案子到了关键期,下周就要开庭,抽不开身。”
宋时微愣了一下,她知道张律师忙,但没想到会忙到连这种紧急情况都接不了。
“那你有没有靠谱的同行可以推荐?”
“我想想……”张律师顿了顿,“顶尖的那几位我都问了,最近都排满了。要不……你试试联系沈妄?他虽然主攻诉讼,但这种商事纠纷也很擅长,而且他的胜诉率……你是知道的。”
沈妄?
宋时微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
她几乎是立刻想拒绝,可脑海里又浮现出刚才那个男人撒泼的样子,还有他那句“找媒体曝光”。
如果事情真的闹大,对公司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他……有空吗?”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应该有空吧,我前阵子听他助理说,他最近在调休。”张律师说,“我把他的私人电话发给你,你试试联系他?就说是我推荐的,他应该会给个面子。”
挂了电话,宋时微看着手机屏幕上张律师发来的号码,和她通讯录里存的那个一模一样。
指尖悬在拨号键上方,许久都没按下去。
她想起同学聚会上说的那些话——“太高冷”“嗜酒”“扭扭捏捏”,每一句都像根刺,扎在两人之间。
可现在,似乎除了他,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窗外的阳光穿过玻璃,在桌面上投下一块明亮的光斑。宋时微深吸一口气,终于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她以为没人接,准备挂断时,那头传来了沈妄低沉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喂?”
宋时微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握着手机的指尖微微发烫。
她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沈妄,是我,宋时微。”
“嗯,我知道。”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听不出情绪。
“我……”宋时微组织了一下语言,“我遇到点麻烦,想请你帮个忙。”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他淡淡的声音:“说吧。”
她定了定神,把刚才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包括对方的威胁和可能存在的幕后指使。说完后,她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回答。
又是一阵沉默,久到宋时微都以为他要拒绝了,才听到他说:“地址发我,我现在过去。”
“欸?”宋时微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痛快。
“半小时后到。”沈妄没多说,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宋时微握着手机,怔了好一会儿。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带着点暖融融的温度,可她的心跳却快得像要冲出胸腔。
半小时后,他就要来了。
这个认知让她莫名有些慌乱,她下意识地走到镜子前,理了理微乱的头发,又抚平了西装上的褶皱。
镜子里的女人妆容精致,眼神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宋时微,你慌什么。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过是请律师办事而已。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平静的表象下,有多少汹涌的情绪在暗潮涌动。
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宋时微走到窗边往下看,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停在门口,车门打开,沈妄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没系领带,领口松了两颗扣子,露出一点锁骨的轮廓。
阳光落在他的发梢,镀上一层浅金色,少了几分法庭上的凌厉,多了几分随性。
他抬眼看向办公楼的方向,目光似乎正好与她对上。
宋时微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视线。
她靠在墙上,手抚着发烫的脸颊,忽然觉得,这次请他帮忙,或许是个错误。
可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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