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喝药了,小姐。”石榴的叫唤声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谢棠就着蜜饯喝完了那苦死人不偿命的汤药后,突然想起一件事。
“石榴,你去打听打听,昨儿个来的李家果真是因为李老爷在地方上的功绩才升迁入京吗?”
谢棠记得,前世,李家这个时候还在地方上任职。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重生,上辈子的事情也改变了吗?
“是,小姐,奴婢待会儿就去。小姐还是要好好休息,这次病得太凶太急了些,不光是老夫人挂怀,奴婢和葡萄也担心的紧。”
石榴自小便跟着谢棠,因此敢在她面前多嘴。
“好了,傻丫头,我知道了,你现在就去吧。”
谢棠急着想知道真相。
用完府里准备的午膳,谢棠正要小憩一会儿,便看到了石榴回来。
她无心再睡,坐在一旁听石榴汇报。
“李家的确是因为李大人在地方上功绩斐然而升任的,不仅如此,他走时还颇得民心,据说黔地百姓不仅自发相送他的车队十里,还送了万民伞呢。”
谢棠闻言便一惊,“上一世并未听说此事,如果之前这事也有发生,那李家为了自家的官声前途,怎么可能不在京中暗自宣扬呢!”
“可有打听出来具体是什么样的功绩?”
“婢子无能,不知为何,此于官声大大有益的大好事,李家非但没有大张旗鼓,见婢子问起,李家的下人还只字不言。”
其实石榴还是说得保守了,李家不止没有只言片语,而是一脸讳莫如深。
“有猫腻”,石榴一说完,谢棠便觉得事情不简单,定有隐情。
只是李家为何作此行径呢?天子脚下,身边又有政敌环伺,李家升迁之事若是真有问题,李大人又哪来的胆子敢动手脚。
谢棠见外头日光正盛,忍不住起身出门。
坐在熊奴常玩耍的秋千上,谢棠见园中早春的垂丝海棠开得十分灿烂,花瓣昳丽,枝叶扶疏,在春风吹拂之下,垂丝摇动,如美人低垂眼眸,顾盼生姿。
谢棠抬手遮住日光,看着春光透过手下的皮肉,照得手更加的白透,甚至隐隐可见皮下的血管流动,那是活着的证明。
她由手指的缝隙窥探春晖,感受着身上的暖意。
虽然醒来已经有几天了,但她想起上辈子被困宅院的日子,心中还是痛苦无比。
“我再也不会让谢家,让我自己,重蹈覆辙。”谢棠在心中发誓。
谢棠记得,家里变化的开始是从谢竹落水之后才有的。
先是谢竹落水,自己去救他,虽然两个人都平安回来,但谢竹虽然捡回来一条命,却患了咳疾,之后只要情绪激动便呼吸困难,身体也大不如从前。
家里见他如此,便渐渐消了让他武举的念头,转从科考入仕。
但谢竹却在拜官后不久,卷入夺嫡之争。
即使最后握有从龙之功,只是新皇生性多疑、刻薄寡恩,本就因兵权被皇帝忌惮的谢家,如何让皇帝能够安心呢?
最后的结果不过就是“狡兔死,走狗烹”罢了。
谢棠在那个时候已经被囚于院中,对于谢家的事,即使痛的肝肠寸断,也无计可施了。
“姐姐,姐姐,我回来了。”谢竹一跑一颠地从外面进来。
谢棠望了一眼沙漏,惊奇地问道:“怎地这么快?你不是要玩到申时吗?”
“李家大哥哥临时有事,加上我东西也买的差不多了,于是他就提早将我送回府中了。”
谢竹说完,还一脸兴奋地拉着谢棠的手,对着外头的丫鬟小厮道:“快帮我把给姐姐捎的东西拿来。”
谢竹对着谢棠,求夸夸状,“姐姐,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吃的玫瑰牛乳糕、酥酪。对了,还有和记的樱桃煎、刘大掌柜的炙羊肉、状元楼的什锦拼盘和一整只烧鸡!”
谢棠好笑又无奈,拍了拍他的肥屁股,“敢情你今日出去是去过嘴瘾啦,熊奴,老实交代,是不是在外头吃了杂七杂八的,小心回头闹肚子。”
谁知提起这个,谢竹本来就翘着的尾巴更翘了,“没有,熊奴可听话了,就在中午的时候吃了小食记的招牌菜,再没有吃别的。”
这倒是让谢棠诧异了,自己弟弟的脾气禀性自己是再清楚不过了。
“是不是那李覃拦......劝住你了。”
谢竹还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确实是李家哥哥,他说如果这一次和他出去吃的太杂,回来如果闹肚子的话,以后他就不能常带我出来玩了。”
谢棠就知道,凭李覃的个性,肯定是走一步看十步之人。
“他还和你说了什么没有?”
“没,就是问我们家的人喜欢什么,他还问了你好几个问题呢。”
谢棠忍不住生气,这个傻子,别人一顿饭就把他给收买了。
只是她还不能立马就打,耐心地追问:“问了姐姐什么?”
“他问我姐姐喜欢吃什么,爱看什么书,平日里如何打发时间,和谁待的时间最长,多久出去一次,又经常去哪玩......”
谢棠听到这已经攥紧拳头,“停停停,你不会全部都照实说了吧?”
谢竹狡黠地笑了,跟只小狐狸一样,“当然没有啦,阿姐,熊奴又不傻,这么私密的事情怎么可以和外人说呢?”
他接着说道:“嘿嘿,其实我和他说的就没有全对的,都是半真半假,最重要的是,有些我回答的还是你最讨厌的。”
谢棠听到这才稍微放下心来,“看来这个李覃也没讨到什么便宜。”
“行吧,看在你机灵的份上,姐姐答应你,夜宵给你加道蜜圆子。”
谢竹一听,果然高兴的欢呼,“姐姐最好了,我要一辈子和姐姐不分开。”
谢竹最喜欢的甜点之一就是蜜圆子了。
糯米粉加水和蛋清搅匀,水开搓成小圆子下锅。
再以牛乳、红枣、坚果碎、甜香软糯的山芋做底,淋上醇厚细腻的桂花糖浆,谢竹一个人就能吃两碗。
只不过他尚在长身体,谢夫人虽不大禁日常饮食,但夜宵是不可能不管控的。
谢竹兴奋过后还神经兮兮地小声问谢棠:“阿姐,他是不是想娶你?你不喜欢他吧,我不想要你现在嫁人。”
谢棠耳边又响起了那时少年的不舍,“阿姐,熊奴不想要你嫁人,更不想要你嫁给他。”
“小小年纪,想这些做什么。阿姐现在也不想提嫁人的事情,至于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就更别提了。”
“切,阿姐,你别小看我,我早就开蒙了,父亲马上就要为我选定老师了。”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谢棠,“看来得为他寻一个好的老师了,不仅如此,还要找一个武学师傅。”
谢棠知道习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熊奴不得不做。
“熊奴,阿姐问你,假如有一件对你来说很幸苦很幸苦的事情,但你做了之后会对我们家和你自己都有好处,你会愿意吗?”
谢竹眨巴眨巴眼睛:“那如果我做了,阿姐会开心吗?爹娘和祖母也会吗?”
谢棠听着谢竹的话,心里一阵酸涩,“会,阿姐想他们都会”。
谢竹看着姐姐的神色,心思玲珑的他正色道:“那熊奴就做,阿姐不会害我,让你们都开心的事情,哪怕再难,熊奴也会努力的。”
谢棠感到无比欣慰,她上前搂住了弟弟,“好,熊奴,阿姐和你一起,我们一定可以做到的”。
于是谢棠开始找寻师傅。
这并非易事,有才干的人往往不愿屈居人下。
在上京,大儒一直是宫中皇子的教官,即使有几个才华横溢又平行端方的老师,也多为世家垄断。
世家勋贵之间同样彼此竞争,除了姻亲故旧、权势利益,是不可能把真正有才的学士引荐给别人的。
更何况他们谢家只是本朝的后起之秀,早分在陈留谢氏的旁支,即使当年凭军功立有一足之地,也并不深入权势中心。
不然,上辈子怎么可能败落的如此之快?“棠棠,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郑莹莹摇了摇谢棠的肩膀。
谢棠盯着她,突然想起,上一世,郑家不就是找了一个品貌清正的学士吗?
据说那人还是个有大才之人,一路辅导莹莹的哥哥中了探花。
郑莹莹是工部侍郎家的女儿,她的舅舅正担任吏部尚书。
两人从小便交好,郑莹莹因听说谢棠生了场大病,现在好转,特意上门探望。
“莹莹,我是在操心我弟弟的教习先生呢,他马上就要正经做学问了,但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合适的先生委实不好挑选。”
“教书先生,那不是你父亲要拍板的事情嘛,怎地留着你来操心?”郑莹莹道。
她摸了摸谢棠的头发,调皮的拍了拍手,又继续说:“不过,我家兄长倒是有个不错的先生。你要是的确着急,我可以去帮你求求他,反正他对你无有不应的。”
谢棠听这话便觉得有希望,不过还是掐了郑莹莹的脸,“又胡说,郑大哥是把我当妹妹来看待,这话你可不能乱传。”
“我有没有胡说你最是知晓了。”郑莹莹躲着求饶。
“你快和我说说,这位先生他叫什么,是哪里人,学问如何,品行又如何......”
“你别急嘛,一个个来,你这样我怎么答的过来?”谢棠只得连声道歉,“好好好,姑奶奶,我慢慢问,求求你了,我是真的很着急”。
“嗯哼嗯哼,好吧。那位先生名叫沈柏华,淮杨人氏,据说从前在荆州做过几年的教谕,因母丧辞官,服丁忧之后位子却被地方豪富的儿子顶了,加上小儿子夭折,心灰意冷的他便远走他乡。正巧我堂伯外出公干,在一家破庙里避雨遇见了他,相谈后他认为此人有大才,于是引荐给了我爹。”
谢棠听得不是滋味,“那这样看来,这位沈先生倒是位身世坎坷之人。既然你堂伯说他有大才,具体可有什么说处?”
郑莹莹立刻激动了起来,“这就有的说了。这位沈先生实在是个人才,凡我所知,天文地理、算术占卜、诗词典经、农学建筑,他基本都有涉及,且不是个绣花枕头”。
她接着在谢棠的耳边说:“我私下里还和娘亲说,要不是我那位堂伯目前只一位女儿,这样的人才他恐怕是不会割爱的。”
谢棠记起上一世的确传出郑家有位厉害的老师,只是那时父亲不知为何晚了一年为熊奴挑选。
直到自己在落水后连日高烧,后来莹莹被郑大人许了一门亲事在闺中待嫁,谢竹又不能再习武,谢家几番变故,两人便逐渐淡了往来。
谢棠对那位教书先生很是好奇,她紧了紧郑莹莹的手臂,“若是可以,能否请你兄长为我谢家引荐,我们也无需占用他太长时间,毕竟熊奴年纪尚小”。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咱俩谁跟谁,那我当然要帮你的忙啦。”郑莹莹一脸傲娇。
“我就知道莹莹最好了,你放心,待我见过那人之后,不管能不能敲定此事,我都允你一件事,此生不换!”
“好,一言为定!”自那日和郑莹莹约定,两日后,谢棠便接到了午时约在珍馐馆的消息。
她为了不让祖母担心,换了一身男装,偷偷地带着两个侍卫和石榴从后门溜了出来。
珍馐馆是上京一家小有名气的食馆,其装潢静谧雅致,楼上的包间有专人守候,十分受公子小姐喜欢。谢棠一入珍馐馆二楼,刚想寻个小哥儿问沈柏华在哪个包间,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谢小姐,又见面了,你还好吗?”
她转身一看,果然是李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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