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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阳光像滚烫的金属片铺满地面,灼热的光斑在走廊上跳跃,鞋底与柏油路面粘黏作响,像是每一步都踩进了半凝固的热浪,发出细微而执着的撕扯声。

学生会的铜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两圈才卡到位,锁芯发出沉闷的咔哒声。谢流皱眉看了看腕表——下午四点二十分,艺术班应该已经结束课程,但王老师坚持要把赞助商名单锁在画室柜子里。他今天穿着熨烫平整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处,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手腕。

“有人吗?”他叩了叩斑驳的木门,手指关节与漆面剥落的门板相触,声音在空荡的走廊产生轻微的回响,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没有回应。谢流推开门,浓烈的松节油气味立刻涌上来,像一堵无形而辛辣的墙,混杂着亚麻籽油和矿物颜料的气息。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目光扫过杂乱无章的画架群,它们像一片沉默的森林矗立在暮色中。午后的阳光透过北窗斜射进来,灰尘在光柱中缓慢浮动,如同微型的星河。

画室比他想象中要大,角落里堆着用石膏封住的静物,几个残缺的雕塑头像在阴影中露出空洞的眼睛,仿佛在无声地凝视着闯入者。

谢流小心避开地面上的颜料罐,走向靠窗的储物柜。他的皮鞋踩过一块干涸的深红色污渍时,突然意识到那可能是油画颜料而非锈迹——颜色太过鲜艳,带着某种不祥的活力。

钥匙插进柜门的声响惊动了角落里的人影。

画架后方猛地站起一个人,椅子腿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如同一声短促的惊叫。谢流看见一抹熟悉的深蓝色校服——是秦疏桐。

她今天将长发随意挽成一个松散的低髻,几缕碎发垂在颈侧,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手里还握着沾满颜料的刮刀,银白的刀片上沾着浓稠的钴蓝,脸颊上有一道靛蓝色的痕迹,像道新鲜的伤疤,从颧骨一直延伸到下颌。

“抱歉,我不知道这里还有人。”谢流举起学生会钥匙示意,铜钥匙在阳光下泛着微弱的光,“我来取赞助名单。”

秦疏桐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过分明亮的眼睛看着他,瞳孔在光线变化中显得格外深邃。她身后竖着一幅半人高的画布,上面铺满扭曲的深紫色块,如同淤血般层层叠叠,中央隐约可见一个蜷缩的人形,肢体以一种不自然的方式扭曲着。

谢流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那些颜料厚得几乎要从画布上流淌下来,笔触狂乱得像某种求救信号,每一刀都带着压抑的力量。

“别看。”秦疏桐突然侧身挡住画布,刮刀在她指间微微发颤,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阳光从她身后照过来,校服袖口透出隐约的光,能看见底下医用胶布的轮廓,整齐地缠绕在纤细的手腕上。

谢流从储物柜取出文件夹,纸张边缘有些潮湿:“王老师说这些需要明天上午——”

“我知道流程。”秦疏桐打断他,声音像砂纸摩擦过粗糙的表面,“放在讲台上就行。”

一阵沉默。松节油的气味变得更浓了,谢流感觉太阳穴隐隐作痛,仿佛有细针在轻轻刺扎。他注意到秦疏桐脚边散落着几张素描纸,上面全是支离破碎的线条,有张画着密密麻麻的眼睛,每只瞳孔里都写着微小的数字,排列成诡异的序列。

“那是斐波那契数列?”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个问题在此刻显得多么不合时宜。

秦疏桐的指甲陷入刮刀的木质手柄,留下几个浅浅的凹痕:“你们理科生都这样吗?看到什么都要解析成公式?”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神中闪过一丝讥诮。

谢流看见她手腕内侧的胶布边缘翘起一角,露出底下淡粉色的疤痕,如同地图上的一道河流。他突然想起生物课上讲的创伤修复机制,想起真皮层纤维母细胞增殖的化学信号——这些知识此刻显得如此荒谬而无力。

“我只是……”

“你该走了,学生会的。”秦疏桐转身面对画布,刮刀狠狠抹上一片猩红,那红色太过鲜艳,几乎要灼伤视网膜,“五点是保安锁楼时间。”

谢流合上储物柜时,金属门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在空旷的画室里回荡。他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看见秦疏桐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整个人像被画布上蔓延的紫色吞噬了一半,只有半边脸沐浴在夕阳中。

她的刮刀正在人形轮廓周围添加荆棘状的线条,动作狠厉得不像在创作,而像在进行某种自我惩罚,每一笔都带着决绝的力度。

走廊里传来隐约的脚步声,是保洁阿姨推着水桶经过,轮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咕噜声。谢流轻轻带上门,但最后一刻,他听见画室里传来“啪”的轻响——像是刮刀掉在地上的声音,又像是一滴眼泪坠入颜料盘,清脆而孤独。

下楼时他撞见了班长苏绾。她今天扎着高马尾,发圈上缀着几个小巧的银色星星,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咦?谢神怎么来艺术楼了?”苏绾抱着装满陶泥的塑料箱,脸上带着八卦的笑意,眼睛弯成两道月牙,“该不会去找那个怪人吧?”

谢流停下脚步,皮鞋在楼梯上转了个方向:“怪人?”

“秦疏桐啊。”苏绾压低声音,凑近了些,发梢几乎扫到谢流的手臂,“她每天放学都赖在画室,值班老师都赶不走。听说她之前在原来学校把同学画进死亡主题的组画里……”

“死亡主题?”

“就是那种……”苏绾突然把陶泥箱放在楼梯扶手上,双手掐住自己脖子翻白眼,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上吊啊割腕啊之类的。“喂,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吓到了?”

谢流想起画布上那个蜷缩的人形,想起秦疏桐手腕上整齐排列的伤痕,如同刻度般精确。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四点三十八分,距离锁楼还有二十二分钟,秒针正不紧不慢地移动。

“借过。”他突然转身往楼上跑去,脚步声在楼梯间激起回响。“哎!谢神你——真是的,撞到人了也不道歉。”身后传来苏绾错愕的埋怨声,渐渐消散在风中。

风穿过林梢,带着树叶翻滚的沙沙声,却吹不散额头上止不住的汗,反倒像一股悄悄捏紧衣领的手,令人窒息。谢流顾不上擦汗,一路跑到画室门口,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皮肤上。

画室的门依然虚掩着,谢流推开门时,松节油的气味里混入了新鲜的血腥味,铁锈般的甜腻气息扑面而来。秦疏桐背对着门坐在画架前,右手垂在身侧,指尖滴落的液体在地面汇成暗红色的小洼,每滴落下都在寂静中发出清晰的声响。

“医务室在综合楼二楼。”谢流听见自己声音里的紧绷,像是琴弦被过度拉紧。

秦疏桐的肩膀抖动了一下,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刺痛。她没回头,只是用左手抓起一块沾满颜料的抹布按在右手掌心,布料立刻被染成深色:“刮刀太钝了。”

谢流走近几步,看见画布上的紫色人形周围新增了锐利的红色线条,像伤口又像火焰,以一种暴烈的方式向外辐射。调色盘翻倒在地上,钴蓝色和深红混成污浊的紫黑,如同凝固的血块。

“需要帮忙吗?”他问,声音不自觉地放轻。

秦疏桐终于转过头,她的睫毛上沾着细小的颜料颗粒,在阳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彩,像是眼泪的结晶。她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嘴唇有些干裂:“你能帮什么?用微积分计算伤口愈合速度?”

谢流怔怔凝视对方,半晌才注意到她掌心的抹布已经被血浸透,暗红色正沿着她的手腕缓缓下滑。墙上的时钟指向四点四十五分,秒针走动的声音突然变得震耳欲聋,每一声都敲打在神经上。

“我至少知道压迫止血的正确位置。”他解开腕表放在一旁的画架上,金属表带与木板相触发出轻响。他卷起袖口,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递给她,动作略显笨拙。“而且现在距离锁楼还有十五分钟,足够走到医务室。”

秦疏桐的眼睛微微睁大,目光落在他小臂上——那里还留着上次走廊相遇时没洗干净的淡蓝色痕迹,如同神秘的纹身。顺着手臂方向,目光逐渐落到递过来的手帕上。

这是一块比较旧的手帕,看上去有好些年代,浅蓝的底色上绣着几朵素雅的小花,针脚细密而规整。手帕的一角已经有些磨损,颜色也变得黯淡,显然被多次洗涤过。矛盾的是,手帕边缘以金色丝线勾勒出精美的花纹图案,在夕阳光下泛着微弱的光泽,反倒添了几分华贵之气。

愣了许久,直到谢流低声问道:“怎么了?”秦疏桐才回过神来,赶忙接过手帕,却一句“谢谢”都说不出。帕面柔软舒适,触感极佳,无论是用来擦拭汗水还是用来装饰,都能彰显出佩戴者的不凡品味。她注意到手帕角落有一个小小的刺绣字母“L”,几乎被磨损得看不清了。

她突然笑了,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你真有意思。明明讨厌混乱,却偏要往泥潭里踩。”

谢流没理会她的“评价”,拿起她丢在地上的校服外套,布料上沾着各色颜料斑点,还带着淡淡的松节油气味:“锁楼后医务室老师也会下班。”

最终秦疏桐跟着他走下楼梯时,夕阳已经染红了整个走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的右手裹着谢流的手帕,血渍在浅蓝色棉布上晕开,像幅抽象的水墨画,每一笔都透着痛楚。

保洁阿姨正在楼下拉闸断电,阴影从楼梯底部慢慢爬上来,如同潮水般吞没了他们留在台阶上的脚印,一步一步,仿佛从未有人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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