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别墅来】。
程子卿盯着屏幕上那简洁到近乎冷酷的四个字
她知道，这不是商量，不是邀请，而是命令。一个她无法拒绝、也必须去面对的命令。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林清寒已经给了她思考的时间，也等来了她的拒绝。现在，轮到对方出牌了。虽然至今为止，林清寒做过最过激的事情也只是那个夜晚借着酒意吻了她，并且最终停了下来。但程子卿不敢赌。
她太清楚林清寒的能量和手段了。以林清寒的身份、地位和那深不可测的背景，想要碾死她这样一个小蚂蚁，甚至不需要亲自出手，只需要一个眼神、一句暗示，就足以让她在国内的审计行业甚至更广的范围内寸步难行。她努力得来的一切，可能瞬间化为乌有。
她知道自己或许不该把林清寒想得那么坏，或许对方真的只是想当面听一个解释。面对林清寒，她始终缺乏安全感，那种命运被他人掌控的恐惧感从未真正消失过。
深吸一口气，程子卿回复了一个字：【好】
无论如何，当面说清楚，是最好的选择。是愤怒，是威胁，还是彻底的决裂，她都需要去直面。
再次驱车前往那栋市郊别墅的路上，程子卿的心情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沉重和忐忑。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的橙红，却无法温暖她冰凉的手指。
她按响门铃，这一次，开门的依旧是林清寒本人。她似乎刚从某个正式场合回来，身上还穿着剪裁精致的西装裤和丝质衬衫，只是脱掉了外套，少了几分严肃。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只有一种深沉的平静。
“进来吧。”林清寒侧身让开位置。
程子卿沉默地跟在她身后走进客厅。别墅里依旧安静，似乎保姆和孩子都不在。
林清寒径直走到了酒柜旁，倒了两杯威士忌，将其中一杯递向程子卿。
“我不……”程子卿下意识地想拒绝。
“拿着。”林清寒的语气不容置疑，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你需要它，我也需要。”
程子卿只好接过那杯琥珀色的液体。
林清寒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才转过身，倚在酒柜边，目光终于直直地落在程子卿脸上，开门见山：
“所以，‘对不起’？这就是你思考了这么久的最终答案？”
程子卿深吸一口气，仰头便将杯中那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灼烧感从喉咙一路蔓延到胃里，却奇异地给她带来了一丝孤勇。
她放下空杯，抬起头，目光第一次如此毫无回避地迎上林清寒的视线，声音因为酒精的刺激而微微发哑，却异常坚定：
“是！我们不合适！”
这三个字，比之前短信里的“对不起”更加直接，也更加决绝。
林清寒握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但她脸上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神更深沉了些。她没有动怒，也没有反驳，只是沉默地看了程子卿几秒，然后开口：
“能说一下你的真实想法么？我想听。”她的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恳求的意味，仿佛真的只想得到一个答案，无论那答案多么伤人。
这反而让程子卿原本准备好的、官方的拒绝说辞哽在了喉咙里。面对这样的林清寒，她忽然觉得那些虚伪的托词，是一种侮辱。她抿了抿唇，酒精带来的勇气，让她终于将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感受说了出来：
“和你相处……压力太大了。”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但字句清晰，“我没办法放松，永远都在揣测你的意图，担心哪句话没说对，哪件事没做好。我们的身份、地位……从来就不对等。这种不对等，不是你说一句‘平等姿态’就能立刻消失的。我……我做不到。”
她一股脑地说完，胸口因为激动而微微起伏。
林清寒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不悦。直到程子卿说完，她才缓缓地、几乎是自言自语般地低声道：
“明白了……”
她轻轻晃动着杯中剩余的酒液，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某处，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却充满了自嘲和苦涩的弧度。
“我以为你懂我……看来，不过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她抬起眼，重新看向程子卿，那眼神复杂得让程子卿心头发紧，“你只是在猜度我的意图，配合我……我以为我们之间的默契，是源于理解和共鸣……”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落寞和失望：“原来，事实却是你在委屈自己，迎合我……对么？”
这句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直刺核心。
程子卿脸色发白，无言以对。
林清寒的话，一字一句，都切中要害。这就是她最真实的感觉。那份被林清寒极为珍视的“默契”，背后确实藏着她的谨慎、揣测、甚至是不得已的配合和委屈求全。她从未真正感到过平等和放松。
她的沉默，无疑是最好的答案。
林清寒看着她默认的反应，眼中的最后一丝光亮似乎也黯淡了下去。她仰头，将杯中剩余的酒一口饮尽，然后轻轻将酒杯放在旁边的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知道了。”她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清冷，甚至比平时更添了几分疏离，“你走吧。”
她没有再看程子卿，只是转身面向落地窗，留给程子卿一个挺拔却莫名孤寂的背影。
程子卿站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预期的风暴没有来临，没有威胁，没有强迫，只有平静，以及这平静之下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失望。
程子卿知道，此刻任何话语都是苍白的，甚至是一种进一步的伤害。
她默默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向门口，每一步都感觉沉重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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